鲤鱼精求佛

月醒醒 2025-01-16 08:32:52

青石镇的阿鲤,本是碧波潭里自由自在的鲤鱼精,千年来潜心修行,只为提升法力,不负族人期望。

一日,她在潭边偶遇书生陈生。陈生一袭白衣,儒雅俊秀,正对着潭水吟诗抒怀。阿鲤躲在水草后,听得入迷,一颗心就此乱了节拍。

此后,阿鲤总是悄悄跟在陈生身后,看他读书、写字,帮他驱赶蚊虫,为他在书案上留下清晨带露的鲜花。

她看着陈生读书累了,便会用灵力悄悄为他送上一阵清风;见他口渴,便引动潭水,让一泓清泉在他脚边涌出。

有时,陈生会对着潭水倾诉心事,说起家中父母的期望,自己对仕途的迷茫。

阿鲤在水下静静聆听,心中满是心疼,她多么希望能为眼前的男子排忧解难。

陈生似有所感,对着空旷处轻声道谢。阿鲤红着脸躲得更远,却又忍不住靠近。

渐渐地,他们接触得越发频繁,情愫暗生。最后,阿鲤竟是不顾族中规矩,毅然化为人形,与陈生私定终身。陈生欣喜若狂,带着阿鲤回家拜见父母,二人热热闹闹地成了亲。

起初,日子倒也甜蜜,陈生体贴入微,阿鲤温柔贤淑,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可没过多久,家中就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

先是厨房里莫名燃起大火,火势凶猛,差点将所有家当付之一炬。幸好邻里相救,才未酿成大祸;

接着,陈生准备赴京赶考的盘缠一夜之间不翼而飞,那是他们积攒许久的希望;

还有一回,陈生在书房读书时,屋顶的横梁竟突然松动掉落,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村里本就有些迷信的老人,私下里议论纷纷,说阿鲤来历不明,定是不祥之人,是她带来了这些灾祸,“克星” 之名渐渐传开。

阿鲤委屈极了,她偷偷落泪,不明白为何幸福如此短暂,自己一心求来的人间生活,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夜里,她紧紧抱住陈生,哽咽着说:“相公,我真的不知为何会这样,我只想与你好好过日子。”

陈生安慰她,眼中满是信任:“娘子,莫要听他们胡说,定是有小人作祟,我信你。”

可流言蜚语并未因陈生的信任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劝陈生休了阿鲤,以免招来更大的灾祸。阿鲤心中惶恐,决定瞒着丈夫,独自去寻找解决之法。

其实她知晓这陈家的厄运多多少少与她有关,因为她贸然化作人形与凡人结合,本就是坏了族中规矩,只怕是族人已经发现,这才降下了惩罚。

阿鲤舍不得与夫君的情意,便瞒着众人,偷偷来到佛祖面前,虔诚叩拜,祈求佛祖褪去她的鱼尾,让她变作一个普通的凡人,这样就能不受鲤鱼族的控制,好好过平凡人家的日子了。

佛祖慈悲,却也深知人妖殊途,前路艰险,劝她莫要执念太深。

“你可想好了?变作凡人后,你千年的修为和法力都会瞬间消散殆尽,还要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这,可没有回头路走的。”

阿鲤泪流满面,伏地不起,声声哭诉着自己对陈生的爱意,发誓愿用千年修行换与他相伴一时。

佛祖长叹一声,终是应允。

刹那间,光芒闪耀。阿鲤只觉周身剧痛,鱼尾霎时消失不见,原本的修为和法力也统统都没了。如今的她,就是凡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果然,她一没了鲤鱼族的身份,陈家那些被刻意施下的厄运也都消散干净,再度恢复了往昔的安宁,证明她并不是什么“克星”,也借此堵上了村民们的嘴巴。

阿鲤如今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凡间女子生活,她与陈生的日子虽不富裕,却满是甜蜜。

陈生每日伴着晨曦出门劳作,阿鲤就在家中操持家务。她手巧得很,总能将破旧的衣衫缝补得精致如初,做出的饭菜更是香气四溢,引得邻里小孩常趴在窗边张望。

闲暇时,阿鲤会伴着陈生在田间漫步,听他讲书中的趣事,那些古老的传说、圣人的教诲,从陈生口中说出,别样动听。

可日子稍一顺遂,人心便易生变。

陈生的父母开始对阿鲤诸多挑剔,嫌弃她没有娘家撑腰,行事偶尔透着股 “憨气”,与邻里相处不够热络。

阿鲤默默忍受,她努力学着村里妇人的模样,操持家务、侍奉公婆。可手脚不如凡人麻利,冬日里洗菜,水寒刺骨,她的手一碰到便冒起丝丝寒气。

婆婆见了,总会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这媳妇,看着柔柔弱弱,咋连点活都干不利索,莫不是娇惯坏了。”

阿鲤满心委屈,却只能在无人处暗自落泪。

夜里,她依偎在陈生怀中,轻声诉说委屈。陈生心疼地安慰:“娘子莫哭,娘没有恶意的。再说了,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定护你周全。”

阿鲤听着这些暖心话,心中稍感宽慰,可每当白日面对公婆的冷眼,还是会忍不住心酸。

不仅如此,陈家公婆嫌弃儿媳妇的消息一经传出,连外面的人都连带着看不起阿鲤了。

有一回,村里办庙会,女人们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阿鲤满心欢喜地凑过去,想融入她们。

可刚一走近,原本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满疏离与防备。阿鲤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最后只能落寞地转身离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

这一年,村子遭遇罕见的旱灾,庄稼颗粒无收,陈家的日子愈发艰难。陈生四处找活计,却屡屡碰壁,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

阿鲤看着心疼,她偷偷变卖了自己从潭底带出的一些珍珠首饰,换了些粮食,想帮陈家熬过难关。

可婆婆发现后,不仅没有感激,反而污蔑她是偷来的财物,对她又打又骂。阿鲤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蜷缩在角落,任由拳脚落在身上。

陈生回来后,面对混乱的场面,没有为阿鲤说一句话。

阿鲤望向自己的丈夫,眼中满是绝望与难以置信。曾经那个温柔深情的男子,此刻却像陌生人一般冷漠。

夜里,陈生将阿鲤叫到跟前,犹豫许久,才嗫嚅着说:“娘子,如今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我寻了个法子,能救全家,只是委屈你了。”

阿鲤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她颤抖着问:“相公,你要做什么?”

陈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下头说:“我已与青楼老鸨谈妥,将你送去她那,能得一笔不菲的钱财,足以让全家熬过这灾年……”

阿鲤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舍弃千年修行、一心相伴的男人,竟会在绝境中将她无情出卖。

她泪如雨下,质问道:“你忘了我们的过往?我对你的深情,你都全然不顾了吗?”

陈生别过头,声音沙哑却决绝:“形势所迫,顾不得那么多了。看在我们的夫妻情分上才提前告知你,让你能先做个准备。”

阿鲤悲痛欲绝,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恨意滔天,多年的爱意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只余无尽的绝望与悔恨。

但她如今已无一丝一毫的法力,只能任人宰割,隔天天一亮就被陈家众人押着往青楼而去。一路泪水涟涟,她望着街边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往昔与陈生的甜蜜回忆如刀般割着她的心。

行至镇口荒废的破庙前,阿鲤只觉万念俱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飞沙走石间,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现出身来,他目光如炬,怒视着陈家众人。

阿鲤抬眼望去,泪眼朦胧中,那熟悉的面容让她瞬间认出,竟是自己的老父亲——碧波潭的老鲤鱼精。

阿鲤放声大哭,悲切地喊道:“爹爹,女儿悔不该不听您劝,落得如此下场!”

老鲤鱼精心疼不已,他轻轻扶起阿鲤,柔声安慰:“孩子,莫哭,为父这就带你回家,定让这些恶人付出代价。”

说罢,他大手一挥,刹那间,潭中的虾兵蟹将纷纷涌出,个个威风凛凛,将陈家众人团团围住。

虾兵们挥舞着钳子,蟹将们高举着蟹螯,水浪在他们周身翻涌,气势汹汹。

陈生惊恐万分,扑通一声跪地求饶:“岳父大人饶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求您放过我一家老小。”

陈家二老也吓得瘫倒在地,口中直呼:“大仙饶命,我们知错了。”

阿鲤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曾经她一心想融入的陈家,如今却成了这般丑恶模样。而眼前跪地求饶的男人,更是亲手将她的真心碾碎。

老鲤鱼精冷哼一声:“你们这等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凡人,岂能轻易饶恕!”

说罢,他长袖一挥,一道水幕腾空而起,将陈家众人困在其中。水幕内电闪雷鸣,陈家人被吓得鬼哭狼嚎。不多时,他们的房屋便被一阵狂风卷走,财物也被水浪冲得一干二净。

“这是给你们的一点小惩,往后若再敢作恶,定不轻饶!” 老鲤鱼精怒声说道。

处理完陈家,老鲤鱼精带着阿鲤缓缓离去。阿鲤一步一回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小镇,往昔的爱恨情仇如过眼云烟。

经此一劫,阿鲤仿若大梦初醒。回到碧波潭后,她望着父亲饱含疼惜的双眸,泪水再次决堤:“爹爹,女儿原以为人间有爱,能暖彻心扉,却不想……是女儿太傻。”

老鲤鱼精轻抚她的发丝,柔声道:“孩子,妖凡终有别,人心最难测。这尘世的情爱,于凡人尚是变数,于我们妖族,更是缥缈难寻。莫要再伤怀,日后在族中好好生活。”

“也罢……这人间,我来过,爱过,恨过,便也够了。” 阿鲤喃喃自语,心中虽仍残留着旧爱的余温,却也深知,一切已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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