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菊村1984年6月11日,我们侦察连与越南特工队的遭遇战,以我军全胜的战果而结束了敌对双方特种兵的对抗,打出了国威,打出了军威。我们在全面收复146、145高地后,又守卫了三天,于第四天下午返回船头。连续的两天,漫棍的师指挥部侦察科杜边生参谋要求我把整个遭遇战的全貌进行了详细的汇报,他并且做了记录,我对他当时在混乱环境中没有看清的一些情况和判断进行了纠正,完成任务后,我短暂的进行了休整。以解除连续高强度作战带来的疲劳。
6月22日,侦察连又接到了到越南牛昆塘地区执行捕俘和抵进侦察的任务。我再次被配属在火力组。
6月22日,我们进行了全面的准备,23日凌晨3点钟从船头出发,我们沿着工兵团新修的简易公路前进,汽车把我们送到南榔,然后我们步行向662.6高地开进。
662.6高地是老山的一条山脉,又叫松毛岭,位于老山的东南面,山脉十分的狭窄与险要,662.6高地可以控制我方的整个天宝口岸地区,可以控制越南牛昆塘地区和那拉口一线的地区。收复老山前,它是越军离天宝口岸最前沿的阵地。由于地形十分重要,师里派出干部战士利用晚上修工事,用坚固的工事防止越军从那拉口岸或从牛昆塘方向的进攻。
我们沿着交通壕来到了119团守卫662.6高地的营部,我遇到了在师通信集训队时的同学王宗刚,互相问候了一下,就立即向前行进,我们从第一道堑壕向越境推进,阵地上到处是手榴弹、枪枝和轻重武器,阵地上的战友和我们握手道别,进入雷区,工兵已经排除了一条小路,宽不过二尺,零星的插着白旗,如不小心就会误入雷区,在之前的开辟通路时,已经牺牲了一名战友,负伤了四名,均被地雷炸伤,负责开辟通路并走在最前面的是工兵连我的同乡战友王应红。我们火力组跟在开辟通路的工兵后面前进。
一个长下坡,路径蜿蜒曲折,非常的陡峭湿滑,下到坡的中间,在转一个小弯时,突然“轰”的一声,我只觉得自己打了一个颤,回头一看,四班长刘春鹏在我身后被地雷炸伤,他躺在了地上,地雷炸伤了他右脚的前脚掌,王富友和另一位战友扶起他,连长付仕荣也赶来了,刘哭着说:“我对不起连队,任务还没完成就受伤了”,大家劝慰着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并派两位战友护送他返回。
通住越南牛昆塘的道路是十分险峻的,出了前沿阵地,坡越来越陡,石坎壁立,一个连着一个,由于是长下坡,大家只能放慢速度开进,茅草和树枝是千万不能攀扯的,一但绊动绊发雷的线,地雷爆炸将暴露目标和造成人员伤亡,由于时令已经进入雨季和亚热带特有的气候,路面非常的湿滑,我虽然几次从石岩上滑下,电台也不可避免地受到震动,但每一次都控制得比较好,都没有滑到路外的雷区里。
拂晓,我们下到了山谷里,进入了越南境内的牛昆塘地区,我们三人一组,我和助手吴配华,119团侦察排代理排长一组,向前匍匐前进,并适时派人上前侦察,然后依次交替前进。
天渐渐亮了起来,可是阴沉沉的,我们的对面就是越南的牛昆塘村,为了防止敌人观察到我们的行动,我们隐蔽在一条长满树木和茅草的山涧里进行活动,我们的左前方不到200米就是越南的牛昆塘村。
天气变化异常,一会儿太阳钻出云层,酷热使皮肤刺得痛痒痒的,一会儿又细雨蒙蒙,我们先后对牛昆塘村周围进行了全面的侦察,全村村民几乎逃走,庄稼无人管理,好几十头水牛散布在田里吃着庄稼,无人管理。
我们在通往村庄的路口设伏,等待着越军进入我们的伏击范围,在村庄的左侧和右侧都有越军的哨所和部队,但越军也不敢私自出来活动,直到天黑,也没有抓到舌头。
晚上,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山涧里一下子洪水滔滔,我们被迫上岸,在茅草丛中,度过这潮湿而寒冷的夜晚,虽说是夏天,浑身湿透的情况下,一阵阵的冷风吹来,身体还直打寒颤,雨一停,那长长的花脚蚊子,象一群群的轰炸机,在你身上咬个不停,的确良军服也顶不住它们的长嘴叮咬,全身都是红疙瘩,而且奇痒难耐。
第二天中午,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我们小组三人都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晒太阳,全身皮肤被雨水浸泡了一夜,被泡得没有一点血色,一双脚全是皱巴巴的,我把当天的侦察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刚汇报完情况,由于极度的疲劳和熬夜,只觉得一阵晕眩,身体也突然倒了下去,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打在了距离我们约3米的地方,清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弹片划过草丛,在草丛中呼呼直响,睡在我左旁的119团代理排长左手受重伤,我只觉得刷刷的响声在我的身边和脸上划过,其余的弹片打在草丛中和附近的灌木上,他和我是挨着睡,他在我的左边,吴配华在我的右边,我们俩人都幸免。我想,因为我是坐着进行电台操作,如果我推迟汇报情况1分钟,一定去见马克思了,因为弹片划过的位置刚好是我的头部和胸部的位置。真是三生有幸、老天有眼呀。
记得这次出发前,我已经预感到此次渗透到越南境内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在漫棍和彭光明及周红等同乡战友告别时,大家都含着眼泪,我也流泪了,我握着他们的手说:“前几次差一点去见马克思,这一次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我的遗书已经写好了,要是我回不来,你们回家一定要到我家里去安慰我的父母,家里人来部队,你们要把我在前线是怎样干的,真实地告诉他们,我没有辜负祖国的培养和亲人的希望,叫我的弟妹们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他们安慰着我,说了一些祝愿凯旋的话,我是放了心的,这次又从死亡线上走过来,心里感到安然多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都有传奇的色彩,都觉得稀奇古怪,都觉得不可思议,都有一定的偶然性和特殊性。
卫生员给119团侦察排代理排长进行了包扎,我也拿出了自带的两个急救包给他包上,他伤得很重,到处是血淋淋的,他从受伤到晚上,一声不坑,表现了坚强的毅力。由于白天怕暴露目标,因此,不能把他送回去,他也坚决要求留在队伍中,他重伤不下火线的坚毅表现,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在这次侦察任务中,我们意外地发现了件奇怪的事,就是在距离越南牛昆塘村约300米的地方,我们发现了我军遗弃的子弹袋、弹夹和56式冲锋枪,但没有看到我军士兵的尸体。当时我们非常的纳闷,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我军遗弃的装备呢?我军主攻老山时,118团一营的穿插路线也不在这呀,虽然说118团一营穿插失败,建制被打散,也不至于来到越南村庄的土地上呀。但这确实是我军的装备,所有的推测只能是穿插部队迷失方向后,一些战士来了到越南的土地上,可能受到炮击或伤亡后遗弃的装备。
后来证实,这些装备确实是118团一营担任穿插任务时,由于建制被打散后士兵迷失了方向,进入了越南境内而留下的装备。
据说一营二连的几个新战士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然后进入了越南的村庄,他们轮流背着负伤的连长。老山两面的瑶族服装几乎一样,他们还以为到了家,叫一个老头去找干部,老头半懂不懂地点头走了,他们才看到内屋墙上有张胡志明的像,然后连忙撤离。六天后,他们才回到了真正的国内。连长已经在他们背上牺牲,遗体已腐烂,但他们始终没有丢下连长。而象这样因被打散而迷路进入越南境内的我军穿插士兵到底有多少,伤亡了多少,战后也没有进行过认真的统计。
由于两天的抵进侦察,我们得到了一些新的情况,虽然发现了越军的多次活动,但都没能靠近我们,越军在自己的国土上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捕俘的时机一直没有出现。
晚上,接到了上级撤回的命令,我立即通知连长及大家,我们乘着夜幕的掩护沿路撤回,到达松毛岭最前沿的阵地时,阵地上的战友和我们紧紧拥抱,给我们送水,互相祝愿,这时,我们深深地再次体会到了战友情的温暖,由于我们与第一道警戒阵地的战友互相问候时,就和带路的战友失去了联系,当时天已经黑了,能见度非常的低,由于附近都是雷区,谁也不愿带路,看到大家犹豫不决的样子,我跑上前去说:“大家跟我来,”我立即带领着大家往回走。这时夜幕已经降临,雾气笼罩着整个松毛岭,晚风夹杂着细雨,迎面袭来,感到一阵阵的寒意,树枝和茅草在晚风中摇曳,发出了瑟瑟的响声,我们来到指挥所,吴德清科长和守卫662.6高地的领导和战友迎接了我们。
阵地上,我又再次遇到了师通信集训队时的同学王宗刚,我们互相谈了近况,休息了15分钟后,就开始往回撤。由于当时加修了堑壕,又逢下雨,整个堑壕都是稀泥,许多战友的屁股都盖上了泥巴大印,走出堑壕,电闪雷鸣,倾刻,暴雨如注,瓢泼似的往下泼,瞬间,全身无一干处,大家看到这种情况,有的跑步前进,电台及一切附件、武器,均由我背,吴配华由于是城市兵体力不行,只背了干粮了雨衣,这时排长张良谋喊吴配华把雨衣拿给我,以防止电台受潮,他好象没听到,最后,排长发了脾气,他才把雨衣拿给我,而我只一个劲地往前冲.......。
到了南榔,车子已经在等待我们了,大家落汤鸡似的,涌上车,许多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我也如此,我携带的物品重量是侦察兵的两倍以上,大家躺倒在车里,车冒着暴雨在新挖的土公路上缓缓而行,夜里十一点左右,我们回到了目的地船头,我们在船头吃了饭,又赶到了漫棍......。
在经历了多次生离死别的考验之后,更加坚定了我的意志,我愿意为保卫祖国尽自己个人最大的能力,我愿在战火硝烟中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及生命。
回到漫棍,休息了一天。一系列频繁而艰巨的任务还在不停地召唤着我,6月27日,上级再次派我到“八十年代上甘岭”执行整个老山地区的敌情侦察任务。
越南牛昆塘的捕俘侦察任务,让我再次应证了我军穿插部队建制被打散的事实,战争留给我们的经验教训需要不断的总结和提高,从战前的训练、战前侦察、地图与实际路线的勘察,各种战争情况出现的应对措施准备、基层干部和战士的战术水平等等,都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只有做到战前多流汗,充分细致的科学准备才能做到战时少流血,才能更好地完成祖国赋予的光荣使命。
亚热带气候白天湿热,晚上下大雨就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