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完美，我实在很难找到其他词语来形容我们在Caprice的感受，米其林三星法餐吃过许多，往往是远赴巴黎、伦敦、纽约，毕竟都是客场，而这一间是主场！在我们无比亲切的香港，正对着熟悉的维港，跟服务员时而讲英语、时而说国语，沟通起来全然没有文化隔阂。

踏入餐厅，我总是先驻足镜面，多年前来就为穆夏风格的装饰画所倾倒，今日再来，确认是出自画家的两幅名作，原作藏于布拉格国家工艺美术馆，眼前的作品同由捷克团队打造，不同在于将古典美女手持的羽毛和报春花换成了东方的花卉，东情西韵，映衬巨大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灯，典雅唯美。

落座靠窗的位子，香槟旋即奉上，Magnum看着就阔气，餐厅定制的餐盘由丽固专门设计，绛紫色珍珠鱼皮质感，烘托华贵气质。

开胃小食如珠宝盒般打开：蘑菇配孔泰芝士慕斯，底座脆香；小银鱼配轻盈空气感洋葱，先甜后鲜；鱼子酱配烟熏三文鱼，泡芙柔软，完全是传统法餐的优雅。

面包篮照例小而精，除了传统的羊角和法棍，特别的烘焙各要一份：啤酒发酵的酸面包散发粗朴香气，我专门掰下皮来配香槟里清脆的苹果香，裹了粗粒小麦的玉米面包口感温和平易，特别适合蘸汁儿，后来不免多要两个拿来刮盘子。

接下来的菜式，每一道都两两呼应，配酒亦相映成趣。

澳洲和牛肉质地软嫩，镶嵌吉拉多生蚝含鲜，鱼子酱圆润、饱满、有弹性，橄榄绿色带金色光泽过目难忘，风味浓郁复杂，有稠密的蜂蜜质感和一丝新鲜杏仁香。

相比之下，配海鲜的鱼子酱颗粒稍小、颜色更深、偏草绿色，入口柔软丝滑，释出海的咸味，搭配现拆阿拉斯加蟹肉，丝缕粗壮又鲜甜，陪衬海鲜啫喱和清甜茴香，整盅平衡又优美。

平时总以为鱼子酱只是奢侈的装饰，没想到一旦恰如其分地融入菜品，能令人体会到诸多细致不同，会心一笑间迎来下一组曼妙对比。

奶油南瓜和香草炖蛋伴时令菌菇：法国蘑菇小巧灵动，日本牛肝菌则硕大无朋，表面略微烤焦，中间还微微融，捣起龙蒿叶和牛肝菌泡沫，满盘香甜温润。

另一盘则是清晰的三层纹理：土豆泥打出细腻奶油质地，香槟汁的酸度很是微妙，鱼子酱慷慨挖了一勺造出橄榄形，再加星点法葱，把它们搅在一起，是法餐独有的魅力！

配餐酒侍酒师也有心选了两款：汝拉的Savagnin特地用了收拢香气的杯子，感受鲜明氧化风味，酒体甜美厚实，拿来配南瓜蛋羹妥帖极了，Meursault的霞多丽同为饱满酒体，较少橡木桶干预，又不失矿物质感，跟薯蓉鱼子酱精妙配搭，好巧两支还都是蜡封。

甲壳类配红酒一直是餐桌大忌，当侍酒师拿来一瓶澳洲西拉搭配下一道龙虾，我们都惊呆了，小伙子露出自信的笑容：“你们试试便知！”

法国蓝龙虾的熟度近乎完美，肉质多汁又充满弹性，中间保有一丝软嫩，虾头做成橘红色慕斯，钳肉跟甜菜头拌个挞挞，简洁明快的呈现，令人拍案叫绝。

还有更绝的！谁能想到：亚拉河谷2021年份的西拉竟然完全没有俗甜浆果味道，飘散淡淡胡椒和桉树香气，还有一层质朴土地气息，跟盘中根茎类的甘甜，巧克力的苦香，龙虾汁的鲜度和树莓醋的酸度绝搭，我们也仿佛打开了餐酒搭配新境界。

跟着换餐刀，也有故事讲，来自科西嘉岛的Ceccaldi，店里从开业用到现在，每天都小心地手工清洁护理，留下了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刀柄我们猜是某种动物的角，但不是牛角，服务员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个圈儿，哦，原来是羚羊角。

日本佐贺和牛，火候纯熟，一旁炖菊苣酿进了橘皮，牛汁里又融合柠檬和蓝纹芝士，工整又大气。

来自法国的鲷鱼，紫红色鱼皮闪闪发光，配上脆荞麦小土豆，奶甜鱼汁里加了藏红花，多一份异国香料气质。

感慨香港拿到的食材一流，内地没得比，搭配两支意大利酒，一上桌我们又笑了，都是托斯卡纳IGT，侍酒师会玩：配肉的红酒是2017年份混酿，开瓶即饮，一派柔和，更惊喜一款橘酒，果皮浸渍、不做澄清，带着野性的干果、草本气息，跟藏红花的异质调性出乎意料地搭。

主菜之后利落清理台面，迎来Caprice招牌的芝士环节，换新大马士革钢刀，自然的灰色木质纹路呼应哑光餐盘的釉面纹理，我特意查了一下，小众的陶瓷出自卢瓦河谷的精品工坊Montgolfier。

芝士请服务生帮我们选几款就好，木板是从勃艮第百年酒庄拆下来的，36个月陈年的孔泰成熟咸鲜，过渡两款奶香淡雅或有薰衣草香，山羊芝士我照例跳过，最后以Roquefort蓝纹芝士收尾，有漂亮的坚果奶味。

优质的芝士单吃就很享受，也可以蘸阿尔萨斯树莓酱或波尔多蜂蜜，我更喜欢后者，浑浊有颗粒感，悠悠花香，搭配一支汝拉的黄酒，Château-Chalon是老朋友了，笼罩酵母的面纱，我们跟侍酒师说：“请期待一下中国的黄酒吧！”

一定是聊得开心了，压轴甜酒两人合力捧来一支六升装茶色波特，我一时叫不出这瓶型的名字，侍酒师说了才知是Imperial！

甜品仍是香蕉巧克力伴榛子杏仁脆饼配可可雪葩，这道多年未变，再吃还是经典。

餐后餐厅总监来打招呼，一聊才晓得Victor是巴黎四季乔治五世侍酒师出身，说起来十年前我们去吃，他应该刚开始上班，不久餐厅就两星升三星！而七年前Victor来港，过不久Caprice也成功拿下三星，我们笑说：“原来你才是那第三颗幸运星啊！”

更有意思的是，他次日就要飞上海，跟大厨Guillaume Galliot合作开一间全新的法餐厅，“至少先拿一颗米其林星吧……”法国人笑说。

拜访一间餐厅，可以串起香港与上海、过往与未来、熟稔与期待，在我看来，这体验比完美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