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台杨柳烟雨遥,江南春早,薄雾遮望眼,无情厌倦春意闹,谁说景明心也好?江水东去不知老,白发渔樵,沽酒说前朝,莫问魏武沉舟处,周郎英姿俏小乔。
郑洞国等三个人很快便回到了金陵帝都,道之不合,自不与谋之,罗泽闿、李树正完成了公事,回家团圆去了。单单撇下郑洞国一人,住进了帝都饭店,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明晨的飞机飞回沈阳。郑洞国是个稳重的人,在南京城并没有朋友,也不可能呼朋唤友地去闹元宵,更不愿意当一狂饮酒徒,如行尸走肉般在帝都洒脱一时。他草草地洗漱一番,就准备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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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郑洞国想不到的是,在金陵帝都,竟然有人前来拜访,拜访他的人却又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他就是崔垂言,这个人可不简单。崔垂言是吉林长春人,生于清光绪三十三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及清华大学研究院国学研究所,并于中央调练团高级班结业。曾任第四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制宪国民大会”吉林区域代表,中国国民党松江省党部主任,东北行辕政务委员会文化处处长,军事委员会战干第四团政治教官,中央战干团教委会专员,军事委员会西北青年劳动营教导处处长,中央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学术研究所副主任等职。是东北文人之中的佼佼者,此时进京,一是为他的国大代表身份做最后之努力;二是探听南京城有关东北战局之消息,于乱局之中取一栗;三是为自己的仕途再添光彩做最后之折腾。
郑洞国赴京的消息,虽然知道者不多,可沈阳那边的辽宁省主席王铁汉等人,还是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了他,并借机打探一二。其实,国民党接收东北时,同样是把一群东北籍的宿老新秀,拉拢回到东北的,但对于这些人,无论是熊式辉、杜聿明,还是陈诚,亦或是卫立煌,都是不敢大胆重用的,就连拥有兵权的王铁汉、万福麟也被改任行政职务了。因而他们这一群人,成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势力,让中央派往东北的大员们,既不敢得罪他们,更不敢重用他们。但他们,时刻都认为,东北是东北人的东北,他们代表的,才真正是东北的民意,不依靠他们,任何力量都别想在东北站稳脚跟。
对于崔垂言的来访,郑洞国既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感到兴奋,因为在扳倒陈诚的事上,他们向白崇禧靠拢,向旧主熊式辉、杜聿明靠拢,向何应钦、顾祝同代表的势力靠拢,还是知道点的。他热情地把崔垂言迎进了屋,相对而坐。
崔垂言刚一落座,便坦言道:“卫长官这是要请桂公出山了?”
郑洞国笑了笑,说道:“本来就是山外客,何来出山一说吗?只不过前些日子,身体不大好,到北平治疗些日子,如今已经康复,卫长官便抓了我的公差啊。”
崔垂言冷冷一笑,说道:“桂公忠厚,他也只好请你出来为他冲锋陷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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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洞国一听,心中有了几分的不快,这不明白着是说,卫立煌无人可用之时,才把自己这块破旧的老砖给搬起来重用吗?于是,冷淡地说道:“冲锋陷阵,洞国早就不行了,跑跑腿,传下话,当个传令兵,还是可以的吗?”
崔垂言一听,郑洞国显然是把自己当外人啊,于是,又是一阵冷笑,说道:“卫长官面前,可不缺桂公这样一个大传令兵,他缺少的是独挡一面的大材。整个东北‘剿总’,若以副总司令论,倒也不少,可谓是‘八骏’,然而,张辅公(张作相字辅忱)、马秀芳(马占山)、万寿山(万福麟)三位,虽名为上将,却位列众人之后,实在是虚名尔,不说也罢。孙志舟(孙渡)将军又要改任热河省主席,与挂名无异。陈铁初来无根底,委员长又不愿用,故尔,剩下的,只有桂公和范汉杰、梁华盛三位将军了。梁大人倒是信心满满要出将入相的,但他在吉林之所作所为,腐化堕落,为非作歹,确实伤害了吉林人民的心,也不瞒桂公您,本人这次来,就是参了他一本的,他若敢再与公等争权夺利,我们会采取极端之手段的,编余的将领们敢到先总理陵前痛哭,难道我们东北的父老,就不能到委员长的官邸门前告御状吗?”
对于崔垂言说的这些,郑洞国亦早有耳闻,他和梁华盛之间的关系,说不上好来,但也未必到了水深火热之中。当初郑洞国受杜聿明之邀到东北时,梁华盛是上窜下跳,要代理生病中的杜聿明的东北保安司令长官一职的,甚至亲自跑到了杜聿明的病床前伸手要权,还说自己的军事行政才能绝对要比郑洞国高出一大截子来,云云。杜聿明无奈,只好说,这是老头子的意见,梁华盛才算作罢,但,从此对郑洞国便没了好感,也是意料中的事。今天崔垂言又说起梁华盛来,郑洞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说不定,人家还进京当大官呢?”
崔垂言摇了摇头,说道:“不,他不会老老实实走的,吉林省主席、第1兵团司令一职,他交代不好,整个吉林就要在中华民国的地图上消失了。因而,我们吉林父老,盼桂公主政吉林一省,那真是如大旱而盼云霓啊。”
郑洞国内心又是一惊,心想,这么机密正在酝酿之中的事,怎么连崔垂言这样的人都知道了呢?这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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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眼逾花,世事如乱麻,金陵春早,盛京冰寒,硝烟作云霞。水中望月月覆泪,人事似蟹虾,争过江鲤,折蟾宫桂,到死不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