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之变：不是奸臣不引奸，爪牙遍布庙堂间
斯时，牛仙客已死，刑部尚书李适之，进任左相，兼领兵部尚书，驸马张洎（系张说次子）曾尚玄宗女宁亲公主，入任兵部侍郎。李林甫因二人升官，不由己荐，未免加忌。二人自结主知，也不愿巴结李林甫，积久成隙，几同仇敌。李林甫使人讦发兵部铨曹罪案，收逮六十余人，令法曹吉温、罗希奭等锻炼成狱，悉加重典，当时号为罗钳吉网，无一幸免。但李适之自经此狱，面上很觉削色，越与李林甫不和。租庸转运使韦坚进补刑部尚书，御史中丞杨慎矜，兼代租庸转运使。韦坚为李适之党，杨慎矜为李林甫党，皇甫惟明本系太子故友，当然与韦坚相往来，李林甫就此设谋，暗嘱杨慎矜上书告变，竟说皇甫惟明与韦坚，谋立太子。唐玄宗信以为真，即令李林甫委吏鞫治。李林甫仍遣杨慎矜等作为问官。试想，此时的韦坚及皇甫惟明尚能辩明冤枉吗？杨慎矜诬假作真，妄定谳案，还亏唐玄宗顾及太子，不欲显布罪状，但贬韦坚为缙云太守。皇甫惟明为播州太守，亲党连坐约数十人。太子因韦坚为妃兄，未免惶惧，表请与妃离婚。唐玄宗搁过不提，太子妃才得保全。李适之虽未株连，自知相位不固，乐得上书辞职，有制罢李适之为太子少保，不令预政。既而将作少匠韦兰，兵部员外郎韦芝，均为兄韦坚讼冤。李林甫入白唐玄宗，挑动上怒，竟谪韦兰、韦芝两人至岭南，再贬韦坚为江夏别驾，寻且流徙临封。李适之亦坐党谪守宜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左骁卫兵曹柳勣诬告赞善大夫杜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于是权相李林甫复奉玄宗诏敕，指令京兆法曹吉温，来鞫是狱。一干人犯，齐集法庭，讯将起来。柳勣是杜有邻女婿，杜有邻长女嫁柳勣，次女为太子良娣。柳勣性疏狂，喜结交名士，尝与淄川太守裴敦复友善，裴敦复转荐诸北海太守李邕，李邕遂与定交。柳勣因妇翁得官赞善，乃入都探亲，杜有邻素嫉柳勣狂诞，白眼相待，以致柳勣怀恨在心，无端诬告，吉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索性把翁婿二人，一古脑儿坐罪，杖毙狱中，妻子流远方。杜有邻枉死，可为择婿不慎者鉴。惟柳勣亦杖死，诬告何益？太子亦出良娣为庶人。李林甫再牵藤摘瓜，复遣罗希奭往按李邕及裴敦复。李、裴怎肯自诬？偏经这助桀为虐的罗希奭，不分皂白，擅加刑讯，又将二人先后杖毙。当遣人密报李林甫，已经了结李、裴，李林甫更凶恶得很，当即奏请分遣御史，赐皇甫惟明、韦坚等自尽，且令罗希奭顺道往宜春，按视李适之。李适之料知难免，仰药自杀。连唐玄宗旧臣王琚，因与李邕向来交往，也平白地牵连进去，由邺郡太守任内贬为江华司马，活活的被罗希奭逼死。李林甫又恐王忠嗣入相，复设法陷害，先说他沮挠军计，继且说他密谋兴兵，拥立太子。昏愦糊涂的唐玄宗，竟召王忠嗣入都，令三法司审讯。王忠嗣部将哥舒翰随至都中，登殿鸣冤，情愿将自己官爵，赎王忠嗣罪。唐玄宗尚未肯信，欲起入禁中，急得哥舒翰连忙磕头，声泪俱下。唐玄宗也被感悟，乃诏三法司道：“吾儿向处深宫，怎得与外人通谋？这定是蜚语构陷，朕岂肯遽信么？”三司又奏言：“拥兵入阙，或出谣传，沮挠军心，确有实据，仍请依法论罪。”唐玄宗终为所惑，贬王忠嗣为汉阳太守。最可怪的是杨慎矜，倚附李林甫，害死韦坚等人，得转任户部侍郎，后来渐为李林甫所嫉，竟嗾使中丞王鉷密奏一本，谓：“杨慎矜系隋炀后裔，与术士史敬忠交通，妄谈谶纬，谋复祖业。”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加置杨慎矜身上，不怕杨慎矜不死，兄弟同罪，妻子长流。杨慎矜自诒伊戚，原不足惜，但小人凶终隙末，更堪愤叹。唐玄宗尚李林甫为大忠臣，且将天下的岁贡，尽作赏赐。李林甫越加专恣，内引杨国忠，外进安禄山，定要将唐室江山，葬送他二人手中。
天宝以后，玄宗之昏瞀甚矣，以子妇而册为贵妃，名分何在？以贼臣而拜为首相，刑赏必乖。天下无不妒之妇人，况如淫悍之杨玉环乎？天下更无不奸之国贼，况如阴狡之李林甫乎？絮阁一段，是极写玉环之妒，兴狱一段，是极写林甫之奸。而且玉环进，则五杨俱贵，赌博无行之杨国忠，亦庆弹冠。林甫专，则群小同升，残虐好杀之吉温罗希奭，亦得逞志。女子小人，有一于此，且致乱亡，兼而有之，尚能不乱且亡耶？君子以是知玄宗之不终。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