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教我媚骨天成勾引太子,却在献身前夜逼世子毁我清白。
我含笑咽下那碗加料的绿豆汤,任世子萧宇承颤抖着解开衣襟。
指尖划过他染上欲色的喉结:「哥哥,今夜过后,我要你弑父弑君也甘之如饴。」
……
我是养在北梁王府的外姓小姐。
五岁入府,就开始研习歌舞琴棋。
很早以前,便要出入各色的青楼乐坊,学习诱惑勾引男子的媚术。
豆蔻之年,我已是天生尤物,聘婷婀娜。
北梁王府决定将我当做细作献给当朝太子,为江山易主,做足了准备。
若是主动送上门,太子一定会怀疑。
宫境森严,他们便把我塞进京城有名的乐班里伴舞。
只等中秋之夜,在太子面前,一舞倾城。
去京城的前一夜,我路过北梁王的厢房。
“叔叔,我当真做不到,晚凝与我一同长大…”,北梁王萧宇承重重握住双拳,眉宇之间已经拧成了一团。
“承儿,别有妇人之仁!晚凝帮你做掉脑袋的事,若非如此,怎么保证她一心一意”,定远将军坐在萧宇承的对面,沉沉叹出一口气。
“可是,我怎么能去破了她的身子!”,萧宇承嘴唇紧闭。
“女子心中怎会有家国大业?唯有情爱,才是系住她们的根本,我已吩咐厨房,在送去给晚凝的绿豆汤里加一些药粉,你只管去她的闺房就是了”,定远将军的语气不容拒绝。
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为防我叛变太子,竟是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来!
我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我的贴身丫鬟果然端来了绿豆汤。
“小姐,将军说夏来暑气重,特地让厨房熬了绿豆汤,奴婢给您端过来了”,丫鬟将汤放在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我端起白瓷做的碗,绿豆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定远将军说得对,富贵荣华从来拴不住一个人的心,但情爱却可以。
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情爱可以紧紧系住女儿家得心,却也能牢牢系住男人的心!
萧宇承不过只年长我一岁,整日苦读诗书,也未经人事,他若心系与我,将来夺得天下必然不会亏待于我。
如此,我也可借他的力量帮爹爹和娘亲报仇!
我握着白瓷的手微微颤抖,将绿豆汤一饮而尽。
女子并非只知情爱,只是女子关于家国的报复,都要依托情爱才能完成罢了!
我换下更为轻薄的纱衣坐在床边,不到一个时辰,药便发作了。
此刻,我只觉浑身燥热难忍,生生饮下几杯凉水都不见好转。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原来定远将军的药竟是这种让人分秒难耐的寻欢药!
我越发地热,只能将轻薄的纱衣一并褪去,留一件裹胸的襦裙,方才舒服几分。
突然,萧宇承来叩门了。
“晚凝,你睡了吗?”,他的声音清冷里又带着无奈。
“没有,王爷有事吗?”,我声音温柔,并没有着急去开门。
我猜到萧宇承会来,他一定会来,因为他太想赢了!
萧宇承等了十六年了。
从出生开始,他就被灌输一定要得到天下,一定要为母亲报仇的使命。
这个使命太重了,他不敢冒一丝险,出一丝错!
那年,皇后与贵妃同日生产,一前一后,相差不过半个时辰。
奴才们跟着主子东西宫两头跑,整个皇宫都热闹得不行。
最后,皇上破天荒地立贵妃之子为太子,皇后之子只是封了北梁王。
“朕已许你皇后之位了,朕的江山必须要给嫣儿的儿子!”,皇上撂下一句话,顾不得还在出血的皇后就赶去了贵妃处。
皇上早就不是许多年前,那个要借助皇后家族的势力才坐得稳龙椅的少年了!
如今他运筹帷幄,自然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最心爱的女人了。
皇后血崩而亡,正好给贵妃腾出了位置。
皇后的弟弟定远将军请命带着北梁王到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北梁府居住。
他们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就计划好了要回来,要回来拿走本就属于他们的天下。
“晚凝,我进来了”,萧宇承推门而入,没再询问我的意见。
“王爷!”,我慌错地随手拿起身边的薄纱披上,脸已经涨得不行了。
“晚凝,你为何,穿得如此清凉!”,萧宇承坐在我身旁的凳子上,他眸子清澈,此刻却直勾勾盯着我胸前隆起的沟壑。
“现下刚喝了厨房送来的绿豆汤,烦热得不行”,我语气娇嗔,无需施展任何伎俩,萧宇承的喉咙已经来回滚动了好几下。
“夜深露重,不知王爷有何事?”我将身上的轻纱拉紧,用来挡住萧宇承的目光,欲拒还迎,原就是最惹人的。
“晚凝,你知道的,我自幼便是倾慕于你”,萧宇承紧张得口吃。
“王爷怎么说这些话,我终是要去侍奉太子的”,我背过身不再看萧宇承,他却扑上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我。
“晚凝,你本来就是我的,将来夺了天下,我定然不会负你的”,萧宇承手臂力大,我根本挣脱不开。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您怎可!”,我的哭腔含在喉咙里,去推萧宇承环在腰间的手,却根本推不动。
“给我!”,他将我重重扔在床上,语气听不懂是命令还是在乞求。
“王爷,我…”,话还没出口,萧宇承的吻就堵住了我的唇。
他不似乐坊姑娘们所说的粗鲁急躁,反而非常生涩。
定远将军为保证我一招拿下太子,早早便开始培养我的房中之术。
虽未实践,我却是见了许多,远不似萧宇承尚未开化。
只是,他笨拙错愕,我便也装得懵懂无知。
萧宇承这才回复些理智,温柔将我揽入怀中。
“晚凝,你疼吗?”,他吻在我的额头上,脸颊的汗珠还带着温热。
“晚凝如今破了身子,将来如何面见太子,只怕遭太子厌恶,帮不了王爷完成大业”,我在萧宇承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他从没碰过其他女子,这时候的眼泪最是值钱的。
“叔叔有药,太子不会察觉的,我只不忍,不忍你去服侍别的男子罢了”,萧宇承言下哽咽,想来是真的心痛。
太子生时就夺走了他的皇位,后来又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现在又要抢走他第一次心爱的女人。
只怕萧宇承的心里更添恨意。
定远将军的棋,果然是一箭双雕啊。
“晚凝会等的,等王爷完成大业,来接晚凝,只是,王爷当真登上帝位,切莫嫌弃晚凝”,我哭更跟甚,比园中花娇弱,没有男子不会心动。
“怎么会,若真有那日,我定许你做皇后!”,萧宇承言之凿凿,少年的承诺总是这样轻易予以。
传言,血崩的皇后与皇帝也曾是两小无猜。
他也曾许诺他一世祥和,奈何人生太长,终究会两看相厌。
天下美人这么多,我从不似先皇后一般,傻到听信帝王家男子的真情。
萧宇承在我身侧沉沉入睡,不想,这竟是我与他的一生中最安稳的一夜了。
次日清晨,我便随着乐班,佯装成舞女入了京。
京城繁华,太子府更是,金砖玉瓦,比北梁王府要漂亮许多。
中秋的舞蹈,我足足准备了几年,红色的舞衣偏若仙女,每个动作都媚而不俗。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台下的太子气宇轩昂,眉宇之间有几分像萧宇承,却是比他桀骜霸气许多。
“奴婢温晚凝拜见太子”,我跪在太子身下,温柔得像一只蝴蝶。
“可愿今夜来我房中跳舞?”,太子伸手勾起我的下巴,他与萧宇承同日出生,剑眉舒展,却是比他成熟很多。
养在天子身边的人,终究是与梁王府不同。
“奴婢愿意!”,我将头扣在了地板上,鼻息可嗅到太子鞋上的尘埃。
“景儿,只是个舞女,切莫过了火”,仍坐在软榻上的皇后说话了,她衣着华贵,眉心微皱。
定远将军常说,贵妃一届舞女出身,能爬到皇后的位置,当真是有些手腕的。
皇后清楚自己上位的伎俩,当然要防有心之人重蹈覆辙。
可我偏是不会如她所愿!
“儿臣知道了!”,太子萧宇景回答得极不耐烦。
我被单独带到了太子的寝殿。
他独坐在月光下品茶,我着多件轻纱,在他面前边跳边脱。
“太慢了,何时才能一睹佳人美色!”,半个时辰后,太子拔出佩剑,一举划破了我身上仅剩的几件轻纱。
衣裳滑落,白皙如玉脂的皮肤浑然暴露于月光之下。
我慌促将双手环抱于胸前,顿感羞愧,不敢再抬头望太子。
“当真是美人,冰肌玉骨,竟是宛若画中走出来一般”,太子品了一口手中的茶,侧脸看向窗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呆愣地站在原地,竟也是不知所措。
“把手放下来吧”,太子目光玩味地回到我身上。
我缓缓拿下捂在胸前的手。
“好看”,太子从坐塌上起身,嘴角上扬,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尽管在内心设想过千百遍与太子缠绵的场景,此刻我仍是在原地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启禀太子,皇后娘娘头疯犯了,请太子去宫中陪伴”,宫女突兀地传话,打断了良辰美景。
太子轻叹一口气,未在说话。
皇后身体一向康健,所谓头疯,定是要叫走太子的幌子罢了。
“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穿上吧,且留在太子府当个侍妾”,太子揉揉眉心从房间出去了。
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起来,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一度,无论怎样,我终究是可以留在太子府了,来日方长,倒是也不必急。
我随丫鬟穿过太子府,来了西侧的厢房,一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翠绿色的竹子。
“太子喜欢竹子吗?”,我谨慎地打听。
“是浅漓姑娘喜欢”,丫鬟小声低语,并未抬眼看我。
浅漓?姜浅漓?那个出征杀敌的女将军?
我心下一顿,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姜浅漓是丞相府的嫡女。
不似姜丞相的温文尔雅,她少时就表现出惊人的武术和军事天赋,被皇上亲封为固宁将军。
几年前,边关胡人来犯,姜浅漓领兵上沙场,打得胡人抱头串逃,她也由此名声大震。
“太子倒是肯挂念浅漓姑娘”,我摘下一片竹叶,继续试探面前的丫鬟。
“姑娘切莫在太子面前提起浅漓姑娘了,会惹太子爷不高兴的”,丫鬟别过头继续往前走,遥遥与我甩开了一小段距离。
“为什么?太子若厌恶浅漓姑娘,又何故栽着满园的竹子”,我快步追赶上前面的丫鬟,假装看不懂她脸上的为难。
“姑娘别问了,浅漓姑娘本就是与太子一同长大的,原是钦点的太子妃,若不是那件事,皇后也不会不喜欢…”,丫鬟意识到说错了话,慌忙地戛然而至,懊悔地几个巴掌拍在自己嘴上。
我也识趣地闭嘴,不再继续追问,只同她一起闷头赶路。
她口中那件禁忌的事,其实早已传遍京城,连我在北梁王府都有所耳闻。
姜浅漓击退胡人的时候,战事连连了好几个月。
传言,浅漓将军曾被夜袭军营的胡人掳去过。
两天一夜,将军完好归来,没有人知道,她在胡人的军营里发生了些什么。
纵然她巾帼不让须眉,可女子孤身进入全是男子的胡人军营,怎么都免不掉难听的流言蜚语。
众人皆传,姜浅漓貌美,若不是丢掉了女子最珍贵的贞洁,胡人怎么肯放她回来。
传言一旦开始,无论真假,都一定会被认定为事实!
太子是将来的皇上,帝王之家又怎会容许有过污点的女子成为太子妃呢。
想着想着,我便已到了住处,西侧的小屋紧挨着下人的房间,虽是简陋,却好在安静。
我每日必是要出门,摘下些竹叶放在屋内。
既然太子心属姜浅漓,那靠近他最快的方式就是模仿姜浅漓,只要能做到七八分,便是万无一失了。
我找来一本兵书,算准了太子从朝堂回来的时间,便在花园里轻声诵读。
果然,不出三日,便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你在看什么?”,萧宇景一把拿过我手里的兵书,翻看几页,又饶有兴致地问:“看得懂吗?”
“有的看不懂”,我跪在地上,恭敬地向他行礼。
“女子多是喜欢歌舞的,你竟爱看这个?”,他嘴角上扬,露出个浅浅的梨涡来,甚是好看。
“奴婢亦是爱歌舞的,只是未入太子府前,就常听固宁将军的故事,心向往之,便也像学着看这些书了”,我望着太子微笑,说出早已准备好了的台词。
萧宇景收回上扬的唇,眼里闪过一抹阴郁,便不再说话了。
时间仿佛静止,我的后背浸出一层冷汗来,心要跳到嘴巴里了。
我不清楚姜浅漓在萧宇景心中的分量到底多重,这样贸然地提起她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但是我见萧宇景的机会屈指可数,要是这次不能给他深刻映像,怕只能老死在太子府里了。
北梁王府里还有人在等我,九泉之下的爹娘也还在等我。
对与错都好,我必须冒险一试。
“你竟知道固远将军?那你倒是说说都听闻过她的什么事?”,太子将兵书卷做一团握在身后,目光凌厉,似要吃人。
“固远将军北击胡人,奴婢只知她是我朝的女英雄”,我垂下眼眸,话语之间,有意表露出一丝惋惜。
“只听过这些吗?”,萧宇景的目光稍有柔和,声音也软了下来,但他还在试探。
他在试探我会不会说出姜浅漓被胡人掳去一整夜的事情。
“奴婢还听说……”,我刻意一顿,而后补充:“听说,太子与固远将军两情相悦,奴婢只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太子能得偿所愿”
我抬头看着萧宇景,眼神软弱得没有任何敌意。
他没有回答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便转身离开了。
我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在了地上,萧宇景的神色复杂,却不似初见他时那般防备。
那日之后,萧宇景赏赐给了我许多金银细软,绫罗绸缎。
还专门找来一些入门级的浅显兵书给我看。
他把我的住所搬到了距离他较近的东厢房,还专门找丫鬟传话,说晚上会来看我。
我将太子钟情姜浅漓以及姜浅漓喜爱竹叶的事简略地写下来,绑在带来的鸽子脚上。
信件会飞到萧景承的手里。
几月后的秋场狩猎,是他阔别十六年后,第一次见皇上,希望这些能帮到他。
做完一切,便是花瓣沐浴,等着萧宇景的到来。
萧宇景一进门就被卓上的竹子吸引了。
“你也喜欢竹子?”,他轻快地坐在椅子上,自己斟了一杯茶喝掉。
“竹子生命力顽强,奴婢最是喜欢”,我再次把萧宇景的杯子倒上茶水,笑得比花还娇艳。
“你是我的侍妾,该说臣妾,不是奴婢了”,萧宇景招手,示意我到他跟前,他眼睛弯成月牙,竟跟萧宇承出奇的像。
我浅笑着坐在靠近他的椅子上,衣裳轻薄,我看见男子眼中的欲望。
不知怎地,此刻我竟生出一阵排斥。
“晚凝,你确实美丽”,萧宇景将手环在我腰上,他动作熟练,比同岁的北梁王老练太多了。
“太子喜欢,是臣妾的福气”,我起身坐在萧宇景的腿上。
“自然是喜欢的”,他的手从腰部往下游走,避开衣衫裙襦,往更深处走。
“帮本王宽衣吧”,他站在我面前,双手张开,露出系在腰间的带子。
我故意怯懦地解开他的腰带,一件一件褪去他身上的衣物。
“喜欢本王吗?”,萧宇景有意挑逗,在逼我回答。
我不在说话,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其实,多年前去乐坊学习媚术时,我就见过男女交欢的场面,,不止见过一次。
乐坊的姑娘们还教过我如何忸怩身姿,言笑晏晏才会让男子心悦。
越是懂得,我便越要装得生涩。
天下的男人都最爱生疏懵懂的女子。
女子羸弱,才能满足他们征服的快感。
“本王就喜欢你脸红的样子”,萧宇景坐在床沿上,用脚勾勒起我的下巴,居高临下。
我跪在他身下,乖巧得只像他的玩物。
萧宇景发出一声冷笑,然后急不可耐地将我从膝下捞起,用力压在床上。
他像只关在笼中的野兽,却全不似萧宇承的怜香惜玉。
我撑着没哭。
棋子不该流泪,我知道!
只是偏偏在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萧宇承。
五岁,他迎我入府,躲在假山后面偷看我跳舞。
十岁,他因教我诗书,手板被先生打得通红,他站在梁下瘪嘴,楞是没掉一滴泪。
十六岁,他小心翼翼退掉我的衣衫,许诺一生不会负我。
怎么不算竹马之情呢!只是他与我都身不由己,哪里有资格谈论这些奢侈的东西。
太子常宿在我房中,府里丫头都说,我与浅漓将军极像。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替身,不过我志不在此,便从来不在乎太子的爱意。
那日我伺候他在书房写字,萧宇承字迹工整,写了一封邀请姜浅漓来看他秋日狩猎的信。
“晚凝,你认得字吗?”萧宇景的试探从未停止过。
“臣妾自幼学习跳舞,不曾认识”,我面色如常,假装得可爱。
“好,那你便帮我把写封信送到丞相府”,萧宇景把信放在我手上。
我懂事的点头,回到住处便把信撕碎了烧掉,一个计划已经爬上了脑子。
狩猎是皇家的大事,只要成年的皇子无论在何处,都要赶回京城参加。
原定皇子们入京的时间是七天以后,萧宇承却提前来了。
“见面,客栈”,这日我小心展开飞鸽穿来的纸条,就窥见萧宇承有力的字迹。
我趁无人将纸条烧掉,又找了黑衣和斗笠,好一番乔庄后,匆忙赶到约定的客栈。
我推门里厢房时,萧宇承正在喝茶,许久不见,他眼眉之间的轮廓似乎更好看了。
“晚凝,我好想你”,萧宇承接过我刚摘下的斗笠,满面欢悦。
“王爷找我来,可是有什么部署吩咐?”,我眉头皱成川字,没有兴致回应他的欣喜。
“我就是想你了”,萧宇承伸手过来抱我,像足了养在深闺的小女子。
“王爷没有任何部署,便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让我见面?”,我愤怒地从萧宇承怀里挣脱出来。
“晚凝,你怎会如此严肃?你,这么多时日从未思念过我吗?”,萧宇承还在不依不饶,眼底的难过一览无余。
“晚凝心系大任,从未思念过王爷!”,我背过身去不看萧宇承,气得两脚发抖。
萧宇承像个刚淋过雨的孩子,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王爷可知,太子生性多疑,若是被他察觉,十六年的蛰伏功亏一篑,连你我的性命也要赔进去!”,我顾不得萧宇承的失落,只将心底的怒火全然喷发在他面前。
“晚凝,你为何总跟叔叔一样?太子之位,未必是天下第一好,你我做对寻常夫妻不行吗?”,萧宇承紧紧捏住我的肩膀,深情真挚,我却不会动容。
“寻常夫妻?那你死去的母亲算什么?十六年的部署有是什么,我的……”,语言堵到喉咙,却被我生生咽下去。
萧宇承出身时,他的母亲就死了。
他自然是无法体会那种至亲倒下的无奈和害怕。
仇恨从未在他心里扎过根。
所以,他可以轻描淡写地说皇帝未必天下第一好。
可是我却不能!
五岁那年,温家被满门抄斩,嬷嬷死死捂住我的嘴,连哭都是错的。
“晚凝,你就这么想我当皇帝吗?”,萧宇承又来拉我的手,温柔绵软。
“我想!但你不是,太子比你强太多了,终究是个无用的!”,我冷冷甩开萧宇承的手。
我曾想借助他的权力报仇,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晚凝,你说这样的话,是,是钟情于太子了吗?”,萧宇承委屈得询问,却让我更觉烦躁。
“王爷除了儿女私情,脑子里是当真再装不下任何东西了吗?简直让人失望透顶!”,我握着茶杯的手,几乎都要把陶瓷的被子捏碎了。
“我在你眼里既然如此无用,你又何必钟情于我,甘愿为我肝脑涂地!”,萧宇承堵气地侧过脸去。
我失声哑笑,竟有种扇一巴掌在萧宇承脸上的欲望。
“我从未钟情于王爷,甘愿做王爷的细作,只是想为温家满门十五口人报仇!”,我双手握拳,指甲都要扣进肉里去了。
报仇无望,我便再也无心压抑心底的恨。
“温家?”,萧宇承诧异地转过头,“那个从前京城里富可敌国的玉器商人?”
“是啊,我家世代经商,却不想树大招风,丞相看中我家的金银,随便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了一家十五口人的性命”,刑台上人头滚落的画面,又如噩梦般压在我的心头。
“你是温家的女儿?”,萧宇承的语气比刚刚生疏了一倍不止。
“是,那年北梁王府到买一个女孩,我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才抓住定远将军的衣角”,我声音轻细,带着哭腔。
“那从五岁那年开始,你靠近我,就只是为了报仇?”,萧宇承的眼睛封起一层寒意,他好像瞬间长成了个大人。
“是的,全然为了报仇,你以为的爱意,不过是逢场作戏!”,我装作听不见他的心脏碎开,还在用言语刺激他。
击败太子,坐稳皇位,拉下丞相,成功报仇!
我们要做的这一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艰险万分,殚精虑竭,这不是儿女情长的弱者可以实现的。
无论怎么样的方式都好,我必须让萧宇承长大。
我们或许相爱,而我却必须用他的爱来刺穿他的心。
“好,你走吧,只在太子府等我的消息便是了!”,萧宇承脊背停滞,声音冷漠得像换了一个人。
“是,奴婢遵命”,我恭敬像他行礼,转身退出厢房。
关门的一瞬,我听见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没再回头,只径直走远了。
几天后,我收到了萧宇承偷偷送进太子府的一套衣裳。
鹅黄的襦裙上,是金线秀的花束。
虽是华贵,却有明显穿着过的痕迹。
萧宇承为何如此大费周章送一件旧衣给我。
我仔细翻看衣服的每一寸,终于,我看见衣服的袖口处用细线秀着一个姜字。
姜?这莫不是姜浅漓的旧衣!
素闻姜浅漓节俭,不似她的丞相老爹奢靡。
如此向来,姜浅漓将旧衣拿去修理,又被萧宇承送来给我,也不是不可能。
我看着旧衣,不由地嘴角上扬,萧宇承总算是开窍了,猎场假扮姜浅漓的想法竟是与我不谋而合。
烧毁太子信件那日我便开始谋划,只是苦于找不到姜浅漓的衣物。
如今好了,我与她身形本就相像,加上这件衣裳,太子定是认不出来的。
我将衣物谨慎收了起来,转到马车后面,悄然跟随太子的队伍来到了猎场。
萧宇承同太子一并行礼后,便分作两路狩猎。
太子往东,北梁王向西。
我迅速将浅漓将军的旧衣换上,骑马快速等在太子即将出现的山头。
窥见太子的马匹已到山丘之下,我调转码头,只留背影给太子。
“阿漓?是你吗?”,太子惊愕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不敢回头,只一鞭子抽在马匹的屁股上,往前狂奔。
“阿漓!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吗?”,太子追在我身后,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我不断加速,只为拖延太子打猎的时间。
“阿漓,我好想你”,太子声下呜咽,与我的距离逐渐缩短。
使出一片草原时,他的马匹终于拦在了我的马前面。
马儿受惊,前蹄腾空,我径直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阿漓!”,太子跳下马扶我,却在看见我面容的一刻蹙紧了眉。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咧开的嘴角在脸上僵住,手下一松,我再次摔在了草地上。
“你怎会穿阿漓的衣服出现在这里?”,太子起身,俯视着脚边的我。
“臣妾!那日臣妾送信到丞相府,浅漓将军,浅漓将军听说是太子府送的,还未展开就退了回来,臣妾知道太子用情之深,猜测太子该是写信请阿漓姑娘来猎场,便,便自作主张想给太子一个惊喜”,我从地上爬起,跪在太子面前。
“混账!”,火辣的耳光,抽得我头皮发麻。
我的额头贴紧了地面,装得很虔诚。
“这是阿漓的衣裙,你怎么配!”,萧宇景鬓边的青筋暴起,重重一脚踹在我的肩膀上。
“臣妾知错了”,我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即刻将这身衣裙脱下!”,萧宇景背过身去,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将鹅黄的襦裙脱下,只留纯白的内衬,将衣物折好,双手捧着,跪在萧宇景身后。
良久,他惆怅转过身来,拿起衣物便上马离开了。
我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沉沉落下。
天色已渐晚,几番下来,耗费了两个时辰不止。
萧宇景骑马归去,狩猎定然是一无所获的。
我骑马回去时,萧宇承已带回来了几只野鹿和獐子。
我屈身躲在一众下人里,看着皇上的帐篷。
“承儿多年不在朕身边,竟不想如此骁勇”,皇上握住北梁王的手臂,满是欣赏。
“儿臣虽在远处,却不敢忘记父王的教诲,常常练习骑射”,萧宇承恭敬跪在地上,谦逊又稳重。
我屏住气息,小心看着穿过鹿身的利箭。
箭头光洁,未有血迹,这分明是鹿死后才射进去的箭。
“景儿,两个时辰下来,你竟一无所获吗?”,皇上扶起跪在地上的萧宇承,又冷脸转向太子。
“儿臣,儿臣并未见到猎物”,萧宇景面色惨败,嘴唇紧紧闭在一起。
“没看到!”,皇上被气得双手握拳。
萧宇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罢了,终究是自幼养在京城,锦衣玉食把你教得不思上进,以后让承儿也搬入京中,你也好向他学习”,皇上佝偻着背进到帐篷里。
十六岁的北梁王初入京城,就在皇上面前博得头彩。
关键的第一仗,终算是险胜。
萧宇景遭到皇后训斥,郁郁不得,将不如意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温姑娘,太子有令,将姑娘禁足在房内,还命女婢每日掌舵姑娘”,两个嬷嬷将我牢牢按在地上。
一个接一个地巴掌像雨点那样落在我脸上。
“太子说了,姑娘不懂尊卑,就打到姑娘懂为止!”,足足一个时辰后,嬷嬷才收回打得酸胀的手,从我房中离开。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涨红的脸颊已经完全失去了只觉。
姜浅漓是太子心口的疤,我假扮她已是罪孽,再害太子失了皇上的信任,萧宇景自是恨毒了我。
眼下,他没杀我已是万幸,想要翻身,根本难如登天。
我用冰块捂在脸上,明日又是一个时辰的掌舵。
若是再想不出法子,我必定会被打死在这太子府了。
我将身上的银两首饰用丝绸包好,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献给两个嬷嬷,终于求得她们手下留情。
每日只来我房中装装样子,并未再真的打我。
我将身上的银两首饰用丝绸包好,唯唯诺诺跪在地上献给两个嬷嬷,终于求得她们手下留情。
每日只来我房中装装样子,并未再真的打我。
我按以前乐坊花魁的方子,准备了药粉每日敷在脸上。
秋场围猎已过去一月有余,萧宇景该是忘了我,也淡了对我的恨。
镜中的我如今玉骨冰肌,正是魅惑男子最好的时候。
美貌是我唯一的筹码,我只能如此自救!
我日日疏通宫女打探萧宇景的动向,终于是等来了机会。
那日太子又到府中那个破旧的厢房里静坐。
厢房距我的房间不远,听闻是萧宇景儿时常和浅漓将军玩耍的地方。
他常去哪里独坐,只是往日门口都有宫人看守,今日却没有。
我早在太子府的井中投放了足量的泻药。
人有三急,趁着宫人方便的间隙,我一把火点着了那件破旧的厢房。
“走水了,快来人!”,萧宇景被火焰堵住去路,门外却只有我一个人。
我咬着牙冲进火场,护在了萧宇景的身前。
“奴婢护太子出去”,我软身拉住他的手臂往外跑。
萧宇景闪过一丝迟疑,还是同我一起出了门。
火势本不大,三两下便被扑灭了。
彼时,我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一点灰烬,像只受伤的小猫那样蜷缩在萧宇景面前。
“你怎么会来?”,他言语温柔,与之前判若两人。
“臣妾听见太子的声音,顾不得还在禁足,便跑出来了,还请太子责罚”,我酝酿了许久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梨花带雨,最是动人。
“你救了本王的命,怎么会责罚你”,太子将我圈在怀中,我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有所放松。
“臣妾终日思念太子,便是对太子的声音格外在意,才会听得到”,我柔弱又乖巧地靠在萧宇景胸膛。
“你确是懂事”他看着我,又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传言,太子对姜浅漓情根深重也是因着儿时落水被她所救。
太子长在中宫,是以帝王的严苛标准来培养的。
三更读书,五更骑射,使得本来就资质平庸的萧宇景苦不堪言。
姜浅漓是他儿时唯一的玩伴,这样的情分他自然忘不掉。
萧宇景想起了姜浅漓。
他收回回忆,把我抱得更紧,愧疚又心疼,是对把我当成替身的歉意。
迁移比爱意更勾人。
媚术当中最高级的招数就是如此,四辆拨千金。
我再次成为了太子府里最得宠的女子,华衣玉食,我却仍常梦见温家满门抄斩的情景。
之前与萧宇承通信的鸽子一月前被太子下令杀了。
我正仇如何回复联系,这日却收到了萧宇承放入桂花糕中的信件。
“旧地,相见”,萧宇承的字迹有力,一眼便能认出来。
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然是皇上身边最得信任的人,便是客栈相见,我也比以前更加小心。
我着粗衣束发,装成村妇的样子。
“这身打扮甚丑!”,萧宇承放下手中的茶叶拧着眉看我。
“王爷召我前来,可是有安排”,我站在萧宇承面前,语气冷静。
“太子近日可有临幸于你?”,萧宇承咬着牙关,表情严肃。
"与大业无关,王爷问了做什么?",我脸颊微红,有些不自在。
“怎会无关?你是我养的细作,自然事事都要问得清楚!”,萧宇承眼底的醋意根本掩藏不住。
我竟有种头疼又心动的感觉。
“没有!”,不知为何,我竟不愿让他知道太子宿在我房中的事。
“是因着秋场狩猎你假扮姜浅漓吗?”,萧宇承的神色明显放松了,甚至有种奸计得逞地骄傲。
我想过假扮姜浅漓的后果,但为了萧宇承崭露头角,我必须如此。
萧宇承也知这样做的后果,却是为了让太子厌恶我。
“去把那套衣裳换上”,萧宇承指了指柜子上一条白色的襦裙。
那襦裙样式稚嫩,竟是我少时常穿的款式。
“换这个做什么?”,我转过头,语气有些温怒。
“跳舞给我看”,萧宇承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王爷又忘了重任,晚凝不会忘”,我将白色襦裙摔在地上,转身准备离开。
“温晚凝!你不过是北梁王府养的细作,竟有如此大的火气”,萧宇承握住我的手腕,将我重重甩在床上。
“即可就换”,他捡起地上的白衣,丢在我身上。
“奴婢做不到!”,我正起身,却被萧宇承一巴掌扇在脸上。
“你既知自己是奴婢,就该明白,奴婢的命比狗还贱,如若当初不是北梁王府收养你,罪人之女,能活到今天!”,萧宇承目光凌厉,似要把我抽筋剥骨。
我楞在原地,他已有帝王的冷漠,全然不似一月前的样子。
“王爷!”,我吃痛第捂着脸看他,萧宇承眉眼似剑,竟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晚凝,是你教我的,你说从未心悦于本王,你说委身在北梁王府只是为了报仇,你既把本王算计成你报仇的垫脚石,就该受这些屈辱”,萧宇承一脚踩在雪白的襦裙上。
我心跳一顿,激怒他的话,反而成了他怨我的依据。
“你既心有大任,就该明白谁主谁仆,本王命你跳舞,也算是你的福气”,他转身坐回椅子上,那股凌厉之气,竟比太子更胜。
“奴婢尊命”,我在萧宇承面前退下裙装,又从新穿上被他踩了一脚的襦裙。
他看着我的身体,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舞步僵硬,我的心像掉进了井里。
明明就是想利用萧宇承报仇,可是被他揭穿的时候,我竟还是会如此难受。
舞步僵硬,连跳错了好几个节拍。
“在太子面前时,也是如此吗?”,萧宇承将手中的茶水泼在我的衣服上。
滚烫的灼热穿过薄纱直达皮肤,我疼得往后盾了一大步,咬着下唇,不知说什么。
“你这般模样倒确是我见犹怜”,萧宇承一声冷笑,随即拔出佩剑,一举划破我的衣裙。
布料全然褪去,我羞愧地将双手挡在胸前。
“听闻你出入太子府,就被太子这样临幸过,果然别有一番风味”,萧宇承嘴角上勾,眼底却满是痛意。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泪水从眼角滑下。
萧宇承起身一把揽在我的腰上,低头吻住我颤抖的嘴唇。
“王爷,我不想这样”,我声音带着哭腔,虽是心悦于萧宇承,但这样折辱的方式,却仍是让人委屈。
“不想?我偏要如此,你不过是我养的奴婢”,萧宇承搂着我的手臂缩紧,他在惩罚我。
竟是过了一个时辰,萧宇承才肯放我从客栈离开。
他在我脖颈处留下红印,故意要让太子猜疑我偷欢。
现下我双腿发软,到太子府时,已是傍晚。
幸亏太子整日不在府中,并没有发现我的失踪。
我用细细的白粉扑了又扑仍是掩不住脖子上的红印,索性围了一条轻丝才敢出门。
至秋日围猎之后,萧宇景就坐在冷板凳上。
朝臣一贯会看风向,只传北梁王不愧是先皇后的后代。
贵族世家的血,终究是与靠美色上位的奴才不同。
十六年的隐忍,一朝得势,萧宇承的报复,却还只是个开始。
这日,太子出了朝堂就摔在了台阶上。
是府中的下人用轿子抬回来的。
太子回府后闭着厢房的门谁都不愿意见。
我几番打听,才得知,皇上有意想为北梁王纳一位家世良好的王妃。
询问萧宇承可有中意女子时,他竟跪求皇上赐婚姜丞相的女儿浅漓将军。
“将军护国有功,儿臣早就心生仰慕”,萧宇承语气坚定,唬得不知情的旁人当真以为他心悦姜浅漓良久。
“浅漓将军!”,皇上蹙眉沉默了,他想到将军被胡人掳去的那一夜。
“儿臣未入京时,就听过许多流言蜚语,儿臣从不信流言,且将军为国而战,即便流言是真的,儿臣亦不会在乎”,萧宇承重重叩头在皇帝面前。
“承儿甚是纯善,你若喜欢,也是浅漓的福气,她是丞相之女,本是配得上皇子的,但那段流言,也罢,封她当你的侧福晋吧!”,黄上示意萧宇承起身,又赐了他和姜浅漓一对玉佩。
“所以,浅漓将军赐给北梁王为侧福晋了?”,望着面前太子的随从,我的惊讶脱口而出。
“太子爷,也是因着这事不愿出门的?”,强迫自己淡定了几秒,我才又小声地问道。
“姑娘别问了,咱太子爷听到消息立马冲到皇上面前,好一顿训斥呢,回来就不见人了”,随从凑到我耳朵边,声音比蚊子还小。
萧宇承这招简直是一石二鸟,一来打压了太子,二来拉拢了丞相。
女子最重名节,姜浅漓沙场回来之后,不说皇子,就是寻常的贵族男子都避之不及。
谁都不愿成为全京城的笑话。
而如今最得势的北梁王竟愿意主动求取,丞相自然是肝脑涂地,扶他登上皇位。
“皇上不是最重皇家名节吗,居然也肯赐婚?”,我凑在太子随从面前,仍想套出更多的细节来。
“听说原是犹豫的,但皇后也劝皇上赐婚,就封了个侧妃”,随从不愿再多言,说完话后,就从我身边逃了。
皇后精于算计,只想让北梁王娶姜浅漓入门,来日若真有皇位之争,这也是抹黑北梁王的手段。
不过,她也始终是深宫妇人。
她没看到姜浅漓身后,是以丞相为首的朝堂势力。
她跟没算准自己儿子的心,此刻已千疮百孔。
萧宇景外强中干,看似沉稳,却早就死在了他母亲的强势里。
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姑娘都守不住,此刻自然是忧郁愧疚。
他本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大可以在很久以前就跪在地上求皇上赐婚,可以如萧宇承一般,说出自己从未在意过将军的流言。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终是懦弱得被别人拿走任何东西都只会生闷气。
萧宇景几日不进食,府中上下乱作一团,只能如实汇报给了皇后。
皇后震怒,命人拆了厢房的门,拿勺子将人参汤灌下去给太子。
“母后,儿臣求您,只要能与阿漓在一起,哪怕不要太子之位,儿臣也甘愿”,骨瘦如柴的太子跪在皇后面前。
“不中用的废物!”,皇后夺过我手里的白粥,一把泼在太子脸上,便扬长而去。
我惊愕地下跪,用手绢帮太子擦拭,却被他赶出了厢房。
不日,丫鬟带到我面前的桂花糕里,藏着萧宇承送进来的纸条。
“三日后,丞相府,鼓动太子”,我看后立刻焚烧。
心中怨气更重,萧宇承既要我鼓动太子,却又在我颈部留下红印。
分明是至我安危于不顾。
只是我要依附于他复仇,必是要用尽权力帮他登基。
厨房送进去的吃食再次被太子骂了出来。
我换了件与姜浅漓旧衣相似的襦裙,接过丫鬟手里的鸡汤,送进了太子的卧房。
“拿走,拿走,再送这些无用的东西,本王砍了你们的脑袋”,太子将桌上的茶杯扔到我脚边。
我抿嘴浅笑,直接进去把鸡汤放在了桌上。
“太子好歹进些食吧”,我自顾自找了个靠近萧宇景的凳子坐下。
“呵,你以为穿这样得衣服,便是本王的阿漓了么,万分之一都不及”,萧宇景将面前的鸡汤故意打翻在我的襦裙上。
“既求不得浅漓将军,太子爷何不就把我当作她吧,人生之事,总是很难圆满的”,我并不恼,弯腰捡起打翻的碗筷。
“本王一生未有一件事顺遂,若无阿漓,活着也是无意,把你当作她?怎么做得到!”,几日未进食,萧宇景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深陷的眼窝里,却仍是满目深情。
“其实,臣妾的想法与太子相似,既是真心喜欢的东西,就该拼尽全力争取,就算付出些代价,也算值得”,我心脏狂跳,表面却装得云淡风轻。
萧宇景不是白痴,若是换作别的事,他定是猜得出,我是在诱他入深渊。
但关于姜浅漓的事不一样。
凭他是怎样天下第一聪慧,也会在关心的事上乱了分寸。
“你是说,我该再去求父皇?”,萧宇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又暗了,“没用的,皇令如山,怎会轻易收回”
他上钩了,他还是动了要改变事实的想法。
“太子若求皇上,自然是皇令难收,可去找丞相性质便是不同了,太子与浅漓姑娘两情相悦,要是也求得丞相同意,由丞相禀明皇上,再说服北梁王一同说清情况,也不是没有转机”,我伸手帮萧宇景从新束起散下的发丝。
心跳如捣擂,生怕他看穿我的计谋。
“晚凝,你说得对,三日后是丞相的生辰,你觉得如何?”,太子拉住我的手。
“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即便丞相不悦,碍于生辰,也不会为难”,我轻轻将手从萧宇景手中抽出,恬静得像一抹月光。
太子开始进食了,他计划好了要去丞相府。
人在绝望的时候,最容易饮鸩止渴!
三日一晃而过,丞相生辰的请柬送到了太子府上。
萧宇景着丝绸锦衣,带着我一起赶着马车去了丞相府。
太子独自去找丞相,我无聊便在花园散逛。
丞相府修得金砖玉瓦,我却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搜刮侵占温家的财产,怎会有这满院子的名花玉石。
当年我爹已经跪在姜丞相面前,承诺奉上全数金银,却仍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
这笔帐,我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我逛着假山,思绪混乱,竟不小心一脚踩空,直接掉到了假山下的湖水中。
我未学过游泳,大口大口的水顿时侵进鼻腔来。
慌乱之中,我隐约看见一女子跳入水中。
她身材纤细,手臂确是有力。
抱着我游向岸边。
“姑娘衣衫湿透了,如若不嫌,不如去我闺房中换一件”,姜浅漓的发丝上还有水珠滴落,她面容清俊,竟是这样的好看。
“谢谢将军”,我低头行李,眼睛却只盯着她的脸。
“姑娘快起来,我在军营多年,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了,快随我来房中,莫要着凉了才好”,姜浅漓把丫鬟给她拿来的披肩捂在了我身上。
她确与寻常女子不同,是一眼就会让人沦陷的魅力。
姜浅漓的闺房布局简单,她的衣裙也不华贵。
“塞外沙场用不了许多美丽的衣裳,我也就不曾添置,姑娘不要嫌弃”,姜浅漓找出一件浅蓝色的襦裙递给我,确不华丽,却也算得上她柜子中较好的了。
我换上她的衣裙,她礼貌第退到屏风外等我,还命丫鬟帮我煮了姜汤端过来。
丞相爱财,也因着爱财害死了我全家。
我自然恨他,连同着他的子女一起恨。
姜丞相只有姜浅漓一个女儿,她亲和善良,全然不似她的父亲。
我心下矛盾,竟有种难以言表的感受。
“传闻将军与太子两小无猜,太子为了将军,至今都未立太子妃,我起初不信,今日见到你,便知太子怎样的深情都不为过了”,我接过姜浅漓递过来的姜汤,笑得好看,想试探她同太子的关系。
“我与太子,确是少时相识”,姜浅漓嘴角上扬,而后又僵在了脸上。
“罢了,都过去了”,她眼睛里跑过一丝的忧伤,随即便恢复正常。
只是初见,她自然不会向我吐露许多。
我不再追问,只喝一大口姜汤下去,辛辣之味顺着喉咙滚到腹中。
爱意就算不说出口,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姜浅漓是钟情太子的,我一眼便看出了。
只是越明白,心底反而更是挣扎。
丞相大寿,皇上也会来,太子若当真求丞相成全他与姜浅漓,必然会更糟皇上嫌恶。
萧宇承捏住了他心底的姜浅漓,便等于直接捏住了他的命根子。
“那北梁王呢?朝臣皆传北梁王早早倾慕将军,还求皇上赐了婚”,我把装姜汤的碗放在桌上,轻咬下唇,明知是计谋,我却还是怕姜浅漓说出也喜欢萧宇承的话。
“我与北梁王从未谋面,他怎会心悦与我,不过是朝堂皇宫里最寻常不过的手段罢了”,姜浅漓冷笑,眼底竟是寒意。
她领兵征战,熟读兵书,是不屑于这种弄权之术的,她知道,这不过是萧宇承为了圈禁太子的招数,她却还是不得不入局。
几个时辰很快过去,晚宴时候,我坐在太子身后,他盯着姜浅漓的目光温柔又坚定。
萧宇承也来了,他坐在我与太子的对面,目光穿透人群,竟是灼热落在我的脸上。
“太子想好了要去求丞相成全吗?”我凑近萧宇景的耳边询问。
无关情爱,只是他与姜浅漓的爱而不得竟如此让我感同身受。
“方才晚宴之前,我已告知丞相了,他说自会禀明父皇”,萧宇景声色飞扬,低声说道。
我心头一顿,姜浅漓被胡人掳去后,皇后就急不可耐地求皇上撤去她与萧宇景的婚约。
姜丞相几次上书都未缓和。
丞相因着这事,恨毒了皇后,如今怎会轻易再把宝贝女儿交给萧宇景。
只要稍加思索,便知一切没那么简单。
但是关心则乱,萧宇景自然是看不出的。
“老臣惶恐,有一事不得不禀告皇上!”,歌舞跳得最胜时,姜丞相接着微醺的酒劲,突兀跪在地上。
我心跳加速,望向萧宇景,他却是满脸期待。
“何事?”,皇上叫停歌舞,望着丞相。
“小女浅离,貌丑愚钝,幸得北梁王怜惜,纳入府中为侧妃,本是欢喜之事,奈何昨日,昨日太子登门,说与小女两心相悦,求老夫禀明皇上,撤去婚约,皇命不可违,老夫实在惶恐”,姜丞相跪在地上磕头。
皇上气得面色铁青,连皇后都不敢帮太子说话了。
“景儿,你既心悦浅漓将军,何不一早与朕说明,当初可是你母后,求着朕,改了你的婚约的,如今看将军嫁做他人,你又生出这些事端”,皇上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砸在地上,额边的青筋暴起,地上颗粒散落,众人低头不敢说一语。
“父皇,儿臣是真心爱慕浅离的,退婚,退婚不是儿臣本意,若父皇母后顾虑浅离被掳之事,不可日后为国母,儿臣,儿臣恳请父皇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只要与阿漓相守,儿臣都是甘愿的”,太子唯诺跪在丞相旁边,他后背的衣衫都浸出汗来。
他以为自己在搏与心上人的未来,不想一举一动都正中敌人的下怀。
“不要在说了!”,姜浅漓从席见站起,而后一同跪在皇上面前。
“浅漓愿嫁于北梁王,太子酒后食言,请皇上不要怪罪!”,姜浅漓自愿卷入困局,她比太子清醒。
“阿漓!”,太子还欲辩解,姜浅漓却轻扯她的衣袖。
“太子喝醉了,快拉他去坐塌上醒酒!”,姜浅漓转头望着我,是一种请求,她求我帮她制止萧宇景。
我坐在原位没动,我知道萧宇景还会有更冒犯的行为。
我依附于北梁王,只有他能帮我报仇,自然该与他同仇敌忾。
“你说什么?为了一个女子,你竟愿意放弃太子之位!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于你而言是什么!”,皇上面色严肃,眉毛拧在一起。
嘴唇颤抖,是真的气极了。
“混账东西!蠢钝至极,朕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皇上将席位上的酒杯扔下,砸在了太子的头上。
萧宇景跪在原地,如梦初醒,不敢再说一言。
“太子失德,无能继承大统,即刻免去太子之位”,皇上站起身来,看向萧宇景的眼神,凌厉得像在看罪人。
“皇上,姜浅漓狐媚,挑拨皇子兄弟不和,才是大罪啊,依臣妾之建,杀了也不足为过,太子只是一时糊涂,他是您养在身边十六年的亲儿子,您还请三思啊”,皇后哭得眼泪纵横,死死跪在地上抱住皇上的脚。
这些年他贯用这种招式,她深知皇上如何都还会顾及皇家的颜面和自己的亲儿子。
将罪责推在姜浅离身上,就是帮皇上找到的最好台阶。
“皇后所言极是,浅漓军营被掳,遭胡人迫害,被太子退婚,不甘境遇才会生出勾引太子的心思,引皇子对立,父子猜忌,求皇上赐罪!”,姜浅漓也跪在地上磕头,泪水浸湿她的眼眸,她在用自己的命,救她心爱的人。
她连死都不怕,却怕太子被废!
“阿漓,你不要这样”,萧宇景还在说话,却被身边的奴才死死捂住了嘴巴。
“你既认了,那论罪当是死罪!”,皇上坐回软榻上,我的心紧紧纠在一起。
“浅离愿意领罚”姜浅漓身子薄弱修长,脊背却挺得很直。
“皇上明鉴,小女自幼只爱兵书剑法,怎会懂勾引魅惑之术”,姜丞相不断磕头,声音沙哑。
他本想设计扳倒太子,打压皇后的势力,却没算准女儿深爱萧宇景的事实。
“你竟连死都不怕?”,皇上挪言看向跪在地上的姜浅漓。
“浅离的心早已死了,不过是身死,浅离不怕”,她再次磕头,比月光还清冷。
“浅离将军护国有功,朕若杀了你,只怕要寒了边关战士们的心,且赐婚与北梁王正妃,择日便完婚”,皇上终究不是糊涂的人,太子被废,北梁王大概率会继承大统。
他欣赏姜浅漓,他在选未来的皇后。
“不!”,皇上的话语刚落,萧宇景就晕了过去。
下人把他抬到偏殿休息,他终究是太弱了。
“皇后教子无方,罚禁足一月”,皇上将跪着的皇宫拉起来,他只怪儿子无能,却还是心疼这个女人。
皇后坐回原位,自身难保,也不敢再多言。
我桌前的饭菜已经凉透了,鸡汤上面凝固着厚厚一层油。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突然转头,指着侧坐上的我问道。
“奴婢温晚凝”,我屈身跪在原位,不小心与对侧的萧宇承对视,他目光里竟比我还紧张。
“你坐于景儿身后,可是服侍他的宫人?”,皇上语气平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奴婢,奴婢是太子的侍妾”,我将头低下,盯在地面上。
“侍妾?可原是府里的丫鬟?”,皇上再次询问,我恐细作的身份败露,发丝间浸出微微冷汗来。
“奴婢原是乐坊的舞女,得太子青睐,才留在府中”,我心跳加速,半真半假的解释到。
“舞女?他贯是喜欢这些,既然萧宇景无心朝政,心中无大业,便也不必为他寻什么贤良妻子,朕今日就将你赐婚与萧宇景为正王妃,择日便完婚!”,皇上恨铁不成钢的怒气还在,他要用舞女的身份羞辱萧宇景一辈子。
“奴婢,谢皇上”,我跪在地上磕头,灵魂都要被抽吸干净了。
两个皇子赐婚的消息,不出一刻便传遍京城。
四个人里,却无一人欣喜。
我同昏迷的萧宇景一起承马车回了府里。
次日清晨,醒过来的萧宇承听见赐婚的消息是一反常态的平静。
他吃肉喝酒,仿佛得了天下的美事。
“太子,您没事吧”,我再次将一块肉夹萧宇景碗中。
“父皇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以后称我宇景便是”,他低头吃饭,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宇,景?”,我拗口地吐出两个字,心下更是疑惑。
“以后你我是夫妻了,你是府中的王妃,我们该要相互扶持”,萧宇景将米饭塞进嘴巴里,眼睛却腾出一阵雾气来。
我闭嘴不在多言,他该是难受的,因着自己的任性,差点害姜浅漓送命,他怎么会不难受,怎么会还不清醒!
皇上赐婚的日子逐渐逼近,府中添置了许多喜庆的东西。
太子整日闷在屋子里看书,与我见面的时候,甚至不如以前,他也再没提起过他的阿漓。
我知道,他在韬光养晦,太子从来不是白痴,他在等一个报复萧宇承的机会。
没有人期待这场婚礼,可最先坐不住的,竟是萧宇承。
“见面”纸条夹在在桂花糕盒子的夹层里,我看后慌乱地撕碎焚掉。
太子无心管我,我便随意扯了个谎就放心出门了。
客栈厢房里,萧宇承比往日瘦了一大圈。
“王爷”我在他的背后恭敬行礼,萧宇承转过身,好看的眼睛下面罩着两团乌气。
他定是这几日都没睡好。
“萧宇景可有召幸你?”他眉头紧锁,每次见面必然要问。
“没有”我不必说谎,萧宇景本就只当我是姜浅漓的替身,赐婚之后,他根本没心情见我。
“没有?你即将成为他的妻子,他怎么会不召幸你!”,萧宇承撇撇嘴,像个丢掉糖果的孩子。
“王爷既知奴婢即将成为景王的妻子,更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我从小就研习读心术,怎会不知萧宇景是在吃醋。
其实,我亦心悦于他,父母家人死后,萧宇景是唯一肯对我好的人,我怎么会不珍惜!
只是,大仇未报,我怎么配去享受情爱!
从五岁亲眼目睹温家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我的心就扭曲的长成怪物了,我不准自己心动于任何人,绝不允许。
“景王的妻子?说得真自然,你竟这般地急不可耐!”萧宇承的声音里都是冷意。
“晚凝奉命留在太子身边,赐婚之事,更是计划之内的,王爷何故为难?”我侧过脸佯装生气,既要扶他当上帝王,我们都不可有别的感情。
“好,当初的计划已经结束,本王现在命你即刻从太子身边离开,本王命你马上回来,不准与他成婚!”,萧宇承朝我逼近过来,他凶横的眼眸之下,像是一种哀求。
“萧宇承,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从凳子上站起,心脏竟如此疼痛。
“温晚凝,那夜你抱着我,求我不要负你,我始终记得,你怎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萧宇承握着我的肩膀,抓得生疼。
“皇上已经赐婚,违抗命令,就是死路一条,不是你我的命,还有定远将军,还有整个北梁王府,况且,王爷口口声声说喜欢,可会真的娶我为妻?”我冲着他吼,眼里有泪水滴落下来。
谁都想一世安宁,但谁都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萧宇承楞在原地,他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如何不能?你离开太子府,我带你远走高飞,任凭他谁被牵连又与我们何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萧宇承神色真挚,他第二次说要带我走。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萧宇承羽翼渐丰,已有帝王之气了,他不会第三次再求一个女孩爱他。
“王爷不要说了,乡村妇儒的生活晚凝过不了,大仇未报,晚凝绝不会离开太子府!”,我侧身背对着萧宇承,他看不见我的泪水决堤,他听不到我的心脏早就碎成了好几瓣。
“好,你终究还是爱慕荣华,你的心里从来没有过我,那夜委身,也不过是指着我登基之后能帮你报仇,不过是妄图觊觎皇后之位,是吗?”,萧宇承的恨浸满了眼睛,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几乎要马上杀了我。
“是”,我挣扎着抬脸看他,心如刀绞,我和他再不似从前。
“你走吧,回太子府去,北梁王府的势力比萧宇景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王不需要你了,将来萧宇景身首异处,你陪着他就是了”萧宇承收回了脸上的所有表情,冷静得像一个石柱。
他彻底丢弃我了,温家满门于他而言,比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永远无从与我感同身受。
我没在说话,转身出了客栈。
萧宇承不可能会帮我报仇了,爱意像把剑,痛苦地刺穿了两端的我们。
姜丞相是两朝元老,女儿又沙场征战有功,脱离了萧宇承,我的报仇就是无稽之谈。
我越发恼怒,浑浑抽自己两个大巴掌才觉心中好受了几分。
黄昏日落,我像孤魂走在街上。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爬上了我的脑子。
如若萧宇景真的信我,何不借他的手报仇!
只是,姜丞相是姜浅漓的父亲。
萧宇景又如此心系姜浅漓,我该如何才能利用他?
我加紧了脚步往回赶,还不忘买了萧宇景平日里喜欢的糕点。
赶回府中时,恰与书房中出来的萧宇景撞了个正着。
“到房里一起用膳吧!”,萧宇景客套第点头,他甚至没有问我去了哪里。
“臣妾恐太子终日读书辛苦,去外面买了太子喜欢的桂花糕”,我笑得恬静,上前站到萧宇承面前。
“我已不是太子,说了不要这样称呼”萧宇景没有生气,只是眼睛里的落寞根本藏不住。
“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智,臣妾以为一切不过是考验,暂时得失,熬得过去,必定会否极泰来”我恭敬跪在萧宇景身后,像以往那般给他行礼。
如若不是我拿姜浅漓刺激他,他也不会冲动闹出这些事情来。
入府以来,萧宇景未曾为难苛责过我,却因我落此地步,想来难免会愧疚。
“晚凝最是乖巧”,萧宇景扶我起来,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景爷终日待在书房,人都熬瘦了”我夹了肉食放在萧宇承碗里。
“父皇生辰快到了,左右在思量要选什么礼物才算好”萧宇承也夹了一口菜放回我碗里。
皇帝生辰,举国同庆,皇子大臣们的礼物确实最有考究。
换做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萧宇景几次惹皇上震怒,还废掉了太子之位,生辰礼物就不能出定点错误。
“太子可想好了要送什么?”我夹一口菜放嘴里,左右揣测着皇上该中意什么样子的礼物。
“金银太俗,玉石珍宝父皇更是见得太多了,想了一天,也没个头绪,你可有好的建议?”萧宇景面色凝重,确实是思索未果的样子。
“臣妾不懂这些,只是突然想起,以前在民间的时候,人们生辰之日都喜欢讨百岁老人讨要些礼物,不在意贵重,只娶个长寿的好寓意”,我一面帮萧宇景盛汤,一面观察他的反应。
“哦,这倒是有趣”,萧宇景来了兴致,侧着耳朵,准备听我讲下去。
“臣妾想着,民间的风俗,用在宫中也不是不行,不如,派人去找百个长寿的老人,教他们没人写一寿字在红纸金箔上,再组一张百寿图送给皇上,寓意长寿,定是不会出差错的礼物”我嘴角上扬,全然一副可爱机智的模样。
“好,就这么办,晚凝果然最懂我心”萧宇景抬起碗来,将汤一饮而尽。
“臣妾与景王是夫妻,自然甘愿为王爷献计”我盯着萧宇景的面庞,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激他。
他当然不会真的把我当成妻子,但我必须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
一遍谋划靠着萧宇景报仇。
“那便有劳晚凝去找些好看的金箔红纸”萧宇景的眼神极其不自然,他完全无视我的试探,随意扯开个话题便匆匆走了。
万寿图很快就找好了,放在精美的绸缎盒子里,比奇珍异宝还贵重。
皇上生辰这日,我与萧宇景一同入宫。
以往专属太子的座位没有了,只能同萧宇承对坐,在龙塌的下面。
萧宇承手便没有装礼物的盒子,他一贯聪明,我心下突然慌张了起来。
姜浅漓坐在萧宇承旁边,她着白色纱群,宛若仙女下凡。
歌舞落幕,众人已是微醺。
“父皇,这是儿臣寻找民间百位长寿老人,写成的百寿图,儿臣愿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萧宇景恭敬第呈上百寿图。
“景儿果然最有心了”龙塌上的皇上笑得合不拢嘴,慈爱第抚了几下萧宇景的头发。
我沉沉吐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还是皇兄有心”萧宇承从人群中站起,嘴角含笑,胸有成竹。
“景儿送的白寿图,最有寓意,他是心念着皇上呢”皇后笑得妩媚,又转头冷眼看向萧宇承:“不知北梁王准备了什么贺礼,我见王爷两空空,不要是忘了才好。”
“父皇的生辰礼物,儿臣怎么敢忘,立刻便去娶来”萧宇承向皇后行礼,而后拍了拍手掌。
宫女从人群中端出一晚白瓷盛的面条来。
“王爷不会说,这碗清汤寡面便是皇上的礼物吧”皇后起身看了一眼面条,便开始煽风点火,唯恐皇上不能即刻降罪北梁王。
“承儿,这碗面条可有何寓意”皇上收回了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神色严肃。
“父皇,这碗长寿面是儿臣亲手所做,取其长寿寓意”萧宇承跪在地上,皇上的脸色却铁青了下来。
“王爷不会想用碗面条,就表达孝心吧,且不说宫中早有吃长寿面的习惯,这算不得新奇,再者,王爷的面条油水寡淡,皇上日理万机,不能吃这些难以下咽的吃食吧”,皇后在皇上后面一顿输出,好不容易抓到北梁王的短处,他怎么肯放过。
“皇后娘娘提醒得不错”,萧宇承礼貌浅笑,而后又说:“儿臣自然知道宫中习俗,只是这碗面条更有意义。”
萧宇承跪在地上,向皇上磕头,“父皇,此面是王妃姜浅漓从边关带回的,大漠苦寒,胡人常年来犯,物资短缺,战士们就算生辰也吃不上这样的面,庶民自然不敢与天子相提并论,只是儿臣斗胆,借父皇寿辰,替战士们求父皇体恤。”
皇上面色凝重,萧宇承头皮贴在地面上,也始终没有起来。
“北梁王府就在靠近边境的凉州,北梁王又自幼跟着定远将军,难怪会心系战士。”
“是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曾领兵征战,果然还是北梁王最像皇上。”
人群之中议论声不断。
皇上眼中浮起一种复杂的神情,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也曾领兵击退过胡人,因着赫赫战功,当年最不起眼的庶出皇帝才有机会变成今天的皇子。
皇上登基后,便少有人提起边关的往事。此刻皇上眼神柔和,想必是回忆起那些艰苦的岁月来了。
萧宇承果然聪明,他总是能一招打在皇上的痛处。
比起阿谀奉承的锦上添花,不声不响引得皇上回忆往昔峥嵘,又冠以体恤战士的名头,真是一举双得。
“传令下去,准备米,面食物运往边关,再给战士们加俸禄”,皇上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神色终是露出喜悦:“承儿有心,又是定远将军带大,最像朕。”
皇上招手,示意萧宇承坐到他旁边去。
歌舞再起,朝中之人只知北梁王又博皇上龙颜大悦,便再无人提起萧宇景的万寿图了。
好在,不出错已是自保。
北梁王风头正胜,萧宇景能做的也只是静观其变。
我将目光从皇上身边的萧宇承那里收回来,正巧看见萧宇景的随从再他耳边低语。
距离过远,我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见萧宇景转头看我,眼神凌厉。
我心头颤抖,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受控制地升起。
整晚的宴席我都在观察坐立难安的萧宇景,他定是在刚刚听到了一件大事,且这件事很可能与我有关。
终于熬到晚上,宴会结束,刚出皇宫,我便被萧宇景的人绑了扔在马车上。
“你们干什么?”我惊喊出声,嘴巴却即刻就被塞进一块破布来。
皇宫到府中很近,萧宇承定然是发现了我细作的身份,否则不会绑了我。
我在马车里动弹不得,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
到了府中死路一条,我必须想个理由。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停了下来,我被拖下,扔进了柴房的地上。
“温晚凝,你可知罪?”萧宇景带着两个随从进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我面前。
“臣妾不知”口中的布料被随从拿去,我垂眸盯着萧宇景的鞋子。
“不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带旅店的掌柜来”萧宇景退坐在柴房的椅子上。
我的心在胸腔里猛跳,一个中年女子被推进了柴房。
“你看到的人可是她?”萧宇景身边的随从抬起我的脸给中年妇女认。
这个妇女我记得,是我每次与萧宇景见面那件小店的掌柜。
此刻我心如捣擂,却也毫无办法。
“回长官的话,就是她,这个姑娘每次来店中都会乔装打扮一番,虽是衣着不同,但这眼鼻模样,定是不会错的”掌柜凑近仔细看我的脸,她果然还是认出我来了。
“这姑娘去你店里是什么时辰,可都是一个人?”萧宇承拿出一定金子递给掌柜。
“这姑娘多是黄昏时候来,那时候店里客人多,但我不会记错的,姑娘随是一人来,却每次都到厢房里去见一位公子”掌柜抓着脑袋回忆,我的后背却早就惊出一身汗来。
“什么样的公子?”萧宇景眼睛里满是杀意。
“那公子穿着华贵,风度偏偏,与你,竟有几分相似”掌柜声音越来越小,抬手指了指面前的萧宇景。
“哦,与我相信,可是这个人?”萧宇景的随从拿出一张萧宇承的画像放在掌柜面前。
“是的,是的,与这位姑娘幽会的就是这个公子,他们每每在厢房之中…”掌柜捂住了嘴,不再多说。
“在厢房之中干什么?”萧宇景还在追问。
“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有次我不小心路过,还听见,听见姑娘的叫声”掌柜脸色憋得涨红,深深低下头去。
萧宇景又拿出一定金子,示意掌柜出去。
我手脚被绑在圣后,竟也不敢抬头看萧宇景。
“从一开始,你就是北梁王派来的?”萧宇景抓起我的头发,强迫我与他对视。
“是”我望着萧宇景的眼睛,根本想不出任何蒙混过关的理由。
“好大的胆子!”萧宇景一个巴掌打在我脸上,脸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疼。
“枉费本王如此信你!”萧宇景抓着我的发髻一头撞在了柴房的柱子上。
额头的血流了下来,我只觉头晕目眩。
“太子,奴婢确是北梁王府送出来的,只因年少就进了北梁王府,命运使然,从来由不得奴婢选择啊,但入太子府以来,太子待奴婢甚好,奴婢早已倒戈,没做过任何背叛太子的事啊”,我跪在地上哭泣,磕头不断求饶。
细作暴露,便只是死路一条,但我大仇未报,怎有脸见九泉之下的温家人。
“未曾背叛?秋场围猎你假冒啊漓,又煽动本王求丞相解除婚约,桩桩件件,可有冤了你?”萧宇景一脚揣在我的肩膀上。
“杀了她”我还想求饶,萧宇景却转身准备离开。
随从掏出一根极细的麻绳一步步向我逼近过来。
“太子,太子!”我像丧家的狗在萧宇景后面喊叫,他根本没有回头。
细线已经嘞上我的脖颈,力道之大,我瞬间吸不进来一口气。
“慢着”萧宇景终于回过头看我,随从也随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可怕不想死?”萧宇景向我逼近过来。
“奴婢不想!”我一面大口喘息,一面不停向他磕头。
“既是不愿赴死,便是要帮本王做事,你可愿意?”,萧宇景用脚尖勾起我的下巴。
我愣在了原地,萧宇景既然知道我是细作,定然把我的身世经历都查得一清二楚了。
他知道我是温家留下来的女儿,他知道我养在北梁王府十六年,所谓做事,无非是想借我之手祸害萧宇承。
过往种种皆在眼前,我当萧宇承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肯害他。
“北梁王既情定予你,我想,他是必然愿意喝下你亲手送的毒酒的”萧宇景一脚踩在我脸上。
“景爷,北梁王虽同奴婢一同长大,却并未钟情于奴婢,又怎会愿意喝下奴婢的酒?”我眼角的泪不断落下,慌张又害怕。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模作样!”两个浑圆的巴掌扇得我脸颊灼热。
“你若不肯,我便打死你带到皇帝面前,一一禀明实情,到时候,只怕萧宇承会死得更难看”萧宇承眼底有利刃,杀意根本藏不住。
“奴婢肯,奴婢愿意去!”我跪在地上,不住地哭泣。
萧宇景将我从柴房放出,用最好的草药养好了皮外伤。
又做了身新衣裳,便逼我约见萧宇承。
见面的纸条藏在送到他府上,那盒子桂花糕的夹层里。
我知他会来,爱意从来生不由已,他是放不下的。
但我亦情根深中,更不愿用爱意杀他。
果然,萧宇承当晚准时赴约了。
推开门的一霎那,却是两个人。
姜浅漓站在萧宇承旁边,淡雅美丽得像一朵花。
“见过浅漓将军”我微曲膝盖,恭敬行礼。
“这家的烤乳鸽最有一绝,听说王爷要来,我就跟来了,还请晚凝姑娘莫怪!”姜浅漓笑得温婉可爱。
我看着萧宇承心浊浊一沉。
那日我写纸条约他相见,用的是红纸。
早在千里之外的北梁王府时,我们就又约定,遇险用红纸。
萧宇景纵然查到我是细作,我猜他也定然不可能查到这个红白纸的约定。
萧宇承知道我被萧宇景识破了身份。
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刻如若莽撞行事,萧宇景必然会告发到黄上面前。
无论皇上信与不信,于北梁王府都是无意。于我更是死路一条。
既要稳住萧宇景,又要保全性命,唯一的报复就是拖出萧宇景心里的姜浅漓。
“怎会怪罪,将军前来。我开心还来不及,那日池中相救,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答谢将军”,我笑得温和,手却紧紧按在那壶有毒的酒上。
“小儿,酒不热了,快去温一下”我朝着屋外大喊,故意让萧宇景的人听到动静。
随既,萧宇景的随从进入店里,将桌上的酒拿走。
这顿饭吃得所有人如坐针毡,酒未在送来。
因着姜浅漓在,萧宇景必是要取消行动的。
我安然回到府上,却又迎来了萧宇景的两个打巴掌。
“可是你故意告知北梁王的?”他狠厉得像只野兽。
“从约北梁王见面至今,奴婢始终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从未有机会告知北梁王啊”我趴在地上抓着萧宇景的裤腿解释。
他甩开我冷哼一声便出门了。
我心里崩紧的弦稍有松动,却不想很快又迎来了危机。
萧宇景自知上次下毒未遂,北梁王已起了防备之心,便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好吃好喝将我养在府中,只等机会再次杀死萧宇承。
机会很快到了,中秋之夜,宫闱欢庆,两个皇子必是要入宫的。
因这我们婚期将之,我与姜浅漓也同样以准皇子妃的身份入宫。
歌舞怡情,我却坐立难安。
入宫之前,萧宇景就将一点巨毒的鹤顶红递过来给我。
“此毒天下第一,只需混一点入酒,必是能要了北梁王的性命,你与萧宇承竹马青梅,宴会席间将他邀至殿外,他定会甘愿饮下你亲手递过去的毒酒”萧宇景嘴角上扬,仿若地狱放出的魑魅。
“奴婢知晓了”我将鹤顶红藏于指甲内,娇俏的红色指甲是刚用鲜花的汁水包过的,暗暗隐着一点红根本看不出来。
中秋之夜,我着粉色纱裙,手指藏于袖中,坐在萧宇景旁边。
萧宇承与姜浅漓坐于我们对策,姜浅漓目光灼灼全盯在萧宇景身上。
上次的逃脱已是侥幸,如若再未下毒,逼急的萧宇景定然会将我打死,再禀明皇上细作一事。
横竖都是不妥,我思索得头疼,正愁苦之际,忽而,目光瞥见了做塌上举着酒杯的姜丞相。
心下一怔,脱身的想法爬上了脑子。
我起身到大殿偏侧的小厨房,众人向我鞠躬行礼,我却独自走到最角落的位置。
“我从民间入宫,对包汤圆有独门妙计,今儿中秋,正好做给大家尝尝”我以汤圆秘方为由,与御厨隔开远远的距离。
和面,烧水,这还是五岁时,娘亲教我的方子。
汤圆很快煮好了,我一一盛在玉碗里,禀明了皇上,端到大殿上来。
萧宇景坐在原位上满头雾水,却也没有阻止我的行为。
当年温家落罪,姜丞相随是幕后推手,却置身事外,把自己摘得很干净,便是任凭如何翻案都不会查到他头上。
旁人查不到的,萧宇景自然也难查到。
他只知我是罪人遗孤,以为我甘愿委身北梁王府,皆是因为感激定远将军的养育庇佑之情。
他当然不会知道,支撑我从五岁活到现在最大的动力,就是要亲手杀了姜丞相。
“丞相,尝尝我包的汤圆吧!”我将玉碗递到姜丞相面前,只一瞬,指甲里的鹤顶红便悄无声息地落到他碗里了。
姜丞相还在与旁人说话,并未着急吃碗里的汤圆。
我紧紧盯着那只玉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景王妃的手艺果然不错,不愧是民间出来的孩子,竟比宫中的御厨做得还要好吃些”皇后举着我的汤圆大力吹捧,周围的人也跟着迎合。
姜丞相终于端起碗来,鹤顶红是天下最毒,只要吃上一口,我的大仇便是得报了。
“爹爹,浅离的汤圆没了,可否找爹爹讨要几颗?”姜浅漓忽而站起,波断了我县在心口的弦。
“北梁王妃若是喜欢,我再去做些就是了”我起身行礼,后背已经浸出层层薄汗来。
“爹爹本不喜甜食,给阿漓几颗便是最好了,不劳烦景王妃再去操劳了”姜浅漓嘴唇微扬,笑得醉人。
我呆愣在原地,双腿发软,心越跳越快。
“这丫头,贯是嘴馋,老夫本不宜食甜,枉费景王妃的心意了”姜丞相笑得慈爱,将手中的汤圆端起,往姜浅漓的方向递过去。
歌舞依旧,只有我知道,那是一碗加了剧毒的汤圆。
语言堵死在了喉咙里,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浅漓接过汤圆,便一口送进嘴里。
她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不消半刻,一口鲜血便喷在了姜浅漓面前的桌子上。
“阿漓!”我身旁的萧宇景最先惊恐出声,他飞速奔到姜浅漓面前。
美人的身子缓缓倒下,落在萧宇景的怀里。
姜浅漓嘴角全是血,往着萧宇景的眼睛却都是笑意,帝王之家的爱就是如此,哪怕是此刻,他们也不敢说爱慕彼此。
“阿漓,太医,快叫太医!”姜丞相面色惨白。
所有人都乱作一起。
姜浅漓被扶到偏殿,侍卫将扣押在了原地,只等皇上来审问。
萧宇承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地站在我面前不肯走。
约莫是过了一个时辰,太医尽数从偏殿里出来。
姜浅漓永远死在中秋夜,萧宇景的怀里。
“毒妇!”偏殿冲出的萧宇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他发髻凌乱,胸襟上竟全是血。
侍卫将萧宇景紧紧拉住,他才未在上前。
“拉我做什么!她是细作,是北梁王府的细作,她故意杀人的,她杀了阿漓呀”萧宇景挣脱不开侍卫,颓然跪在地上哭泣。
皇上立刻转眼看着萧宇承,再不似往常温和“拉下去严刑拷打!”。
我被一头凉水从头顶浇醒,身上的每个鞭子伤都在渗血,身上粉色的衣裳血迹斑斑。
“姑娘要是再不肯说实话,身子怕是吃不消啊”嬷嬷从刑具里拿出细长的银针。
我紧紧闭着嘴巴,全身麻木得只剩疼痛了。
十根银针从我的指甲缝隙之间穿进去,痛苦转移心,我像把灵魂都抽出来一般。
“我说,我要见皇上!”我疼得几乎晕厥,只朝着身边的嬷嬷喊。
嬷嬷见我肯松口,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嘱咐门口的侍卫将我看好,便出了门去。
我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牢牢捆绑住,关节僵硬根本动不了。
迟迟到了晚上,我才被几个侍卫压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坐在龙椅上,浑身的明黄色,直慌着我的眼睛。
“听说你要见朕?”他虽是语气温和,却不怒自威。
“是,奴婢参加皇上”我几日滴水未进,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朕不在意孩子之间的纠葛,朕只想知道,你可真如景儿所言,是北梁王安插入宫的细作?”皇上命身边的太监送一杯茶水给我饮下,又拿来椅子扶我坐起。
承认是北梁王府的细作,无疑就是承认北梁王府狠毒了太子,早有觊觎皇位的想法。
“奴婢自幼在乐坊长大,入景王府前,从未见过北梁王”我装得真挚,低头看着自己仍在渗血的手指。
“好一个从未见过,你在景王府待得最久,如若不是细作,你且说景王为何如此笃定?”皇上坐在高位,面无表情。
“二龙求嫡,不过是景王摸黑北梁王的手段罢了”我额头渗出汗液,无论如何,断不能承认细作身份。
“你倒是个不怕的”皇上将手里的佛珠盘成两圈握住,“那日中秋之宴,浅漓将军吃下的汤圆,本是姜丞相的,那你且说为何要杀姜丞相?”
嬷嬷在我指甲之间发现残留的鹤顶红,下毒之事,无论怎样的说辞,都是无可否认的了。
“毒确是奴婢所下,姜丞相只手遮天,残害奴婢满门,奴婢自然是恨的”既然推脱不了,我便索性直接承认了。
“你说丞相害你满门?”身居上位,皇上显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京城温家的布料绸缎,年年送去宫中,先皇在时,还赏赐过温家金饭碗,皇上约莫是不记得这些小事的”我看着身上破败的群装,不住地哭了起来,如若爹爹和娘亲还在世上,我又怎会经历这一切。
“朕记得,后来温家私藏前朝诗集,搜家之时还有巫蛊娃娃,又怎算冤枉?”皇上皱着眉毛,语气之间也是惋惜。
“温家世世代代都是商儒,从未沾染过朝堂之时,不过是树大招风,被丞相看中了万两金银,才有意栽赃陷害”我不住地哭泣,说起丞相更是恨得牙齿痒痒,“皇上如若不信,大可查当年搜了温家多少银两。”
皇上抬手喝了一口茶,使了个眼色,便见身边的太监出来门。
太监再回来时,手上已抱有厚厚的卷宗。
“回禀皇上,商人温氏满门斩首,金银充入国库,一共,一共黄金千量”,太监的声音越发的小,我却在一旁狂笑出声。
“一千两?温度家大业大,就算每日账目上的流水,都足有三千量之多,还有商铺,田宅根本数以万计,黄上若肯细查,定会知道其中种种,姜丞相捞了多少在自己口袋里”我越说越恨,想起故去的爹娘,我只恨自己宴会之上,没有掏出刀来杀了姜丞相。
“姜丞相两朝元老,朕自然知道他的毛病,但天下之事,事事相系,你是个聪明人,你定知道朕不会因着温家便降罪于姜丞相”皇上深色如常,的确,丞相毕竟是两朝丞相,前朝羽党纵多,皇上不会为了小小温家而动他。
“奴婢知道皇上顾全大局,便是从来没想过申冤,只是机缘巧合,得景王偏爱,有幸入宫再见丞相,才又生出杀意来,一切皆为奴婢一人所为,请皇上莫要疑心旁人”我用尽全力跪在地上磕头。
“你既杀了姜丞相最心爱的独女,便是比杀他还让他难受,朕赏你老死狱中,也算恩赐”皇上示意侍卫将我拖回牢房。
他没立刻赐死我,确实算恩赐。
我心中悲愤,与其在牢房中郁郁此生,看着仇人逍遥,不去死去好与父母相见。
我趁守卫不再,本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却不想,这夜萧宇承冒死来牢里见我了。
无论前尘如何,沦为了阶下囚,便再无任何尊严可言了。
皇上赏我老死狱中,但萧宇景怎么肯,他吩咐狱卒将我杀死,要受尽折磨,要死无全尸才平得了他心中对姜浅漓的怒气。
狱卒将我按摩监牢里拖出来,用铁链捆住手脚。
“师傅,听说这女人以前可是景王妃”,一个年轻的狱卒,肯着鸡腿往我破败的衣裳里打量。
“呵,就算是皇后,来了这种地方,还是要落到我们手里”,另一个中年狱卒吐了一口唾沫,便走到我面前来。
“来,往这亲一口”他将满脸油光,胡子拉碴的脸凑上前来。
我胃里翻涌,一下将昨日吃下的剩饭吐在了他脸上。
“不知好歹的东西!”老狱卒抬手就是一巴掌,随即还吐了一口口水在我头发上。
“师傅,这女人皮肤真白”年轻的狱卒凑上前来,嘴角裂开,猥琐至极。
“你要干什么!”我心底发毛,警惕地看着他。
“干什么?景王睡得的女人,老子也要尝尝鲜!”他压身过来,唇齿落在我的脖颈处。
“救命,不要!”我惊恐出声,被铁链栓住的手脚却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年轻狱卒的手正准备往我衣裙里探时,一个健硕的身体挡在了我前面。
萧宇承清瘦高挑,将我死死护在身后。
“王,王爷!”两个狱卒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滚!”萧宇承的眼睛下面压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两个狱卒连连爬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我声音轻软,不愿抬头看他。
“晚凝,何必呢?”萧宇承满目心疼,急忙解开捆住我手脚的铁链。
我身下没有半点力气,便摔在了他怀里。
“抱歉,王爷,弄脏您的衣服了!”我伸手擦拭他衣裳上的血迹,却越搽越多。
泪水包在我的眼睛里,世间除了阿爹和娘亲,萧宇承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即便我曾出言伤害他,即便我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他,即便他也曾生气说要永远报复我,可他终究会对我心软,会回来救我。
“我带你走”萧宇承把我抱得紧紧的。
“去哪里?怎么走得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他,冷着脸侧过头。
我的心在滴血,我当然想跟他离开,即便不报仇也可以。
但我不能这样,他是皇上最钟意的皇子。
他还有叔叔,有家族的荣耀,而我身无一物,我怎么能脱他下地狱!
“去江南,去塞外,再不济,去荒无人烟的山岭,去胡人控制的北方,去哪里都好,你跟我走吧”萧宇承又从背后抱住我。
他不知我已泣不成声,便又急着劝我:“晚凝,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知道你想要报仇,但是,我真的没有半点说服自己,看着你在牢房里过这种日子,答应我好吗,让过去都过去,跟我走。”
“那定远将军怎么办?皇上正愁没有理由杀他!”我眼角的泪掉在萧宇承的手上。
“我们带他一起走,我们说服他去北方”萧宇承回答得很快,只恐下一秒,我就要反悔。
“那你怎么办?皇上看中你,天下将来都是你的!”我转身面对着萧宇承,泪水终于绷不住地决堤了。
“傻丫头,没有你,我要这天下来做什么?”他揽我入怀抱得很紧。
我听着他的心跳声点头了。
萧宇承宁愿放弃天下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不能,我知道自私,可万般思绪,终究敌不过那一刻心动。
我换上了萧宇承带来的男装,假扮成他的随从跟在他后面。
萧宇承是皇子,又是皇上跟前最得脸的人,即便有人怀疑,也没有人敢拦着他。
宫外备好了马车和盘缠。
我们一路北上,打算去胡人的地界,便在不可能被皇上找到了。
“等到了那边,我便许一纸婚书予你,织布种田,好不快活”萧宇承握着我的手,满眼星辰。
“好”我扯出微笑回应他,心中却总也是不安的。
“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要生一堆孩子,个各都像晚凝这么漂亮”萧宇承越说越来劲,已经给孩子都取好了名字。
从上马车开始,他的笑比十多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定远将军会跟我们北上吗?”我靠在萧宇承怀里,终究还是问出这句话来。
当年抱着襁褓中的萧宇承离宫时,定远将军也才二十岁,他直到现在也为取妻。
皇上本就忌讳他是先皇后的亲弟弟,加之功高震主,早就想除掉了。
马车到了汴州,再往前走就是胡人统治的地方。
定远将军现在北梁王府前面,像怒气冲天的石狮子。
“不中用的东西,偏就遗传了你娘亲的愚钝无知”,定远将军狠狠一鞭子抽在跪着的萧宇承身上。
“叔叔,父皇已经下令逮捕了,我求您,跟我们北上吧”萧宇承微微颤抖,额头已疼出冷汗来。
“北上?北上是胡人的地盘,胡汉世代为仇,你是皇子,怎么说得出这样荒唐的话?”又一鞭子抽下去,再抬起的时候,上面已沾上了萧宇承的血。
“将军,王爷是为了救我才如此的,要打就打我吧”我跪在萧宇承的旁边,心疼地看着他背上的伤口。
“打你?便是杀了你也是活该,狐媚惑主,北梁王府救你,养你,你竟是这样毁掉承儿的!”定远将军把鞭子扔在地上,气极地坐下,面如死灰。
他从不打女人,即便是气极了也不会。
厢房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我们三个人喘息的声音。
“叔叔,皇宫勾心斗角,如若没有你的谋划,承儿也不会被父皇看中,承儿自知不是胜任大统的材料,求您成全我和晚凝吧!”萧宇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跪在地上叩头,鞭子抽打过的地方,血液已经浸润了衣裳。
这是从小带他长大的叔叔啊,比他的父皇还要亲昵许多。
“承儿,生在帝王之家,从来不是你想不争就可以不争的,你娘一生纯良,却落得含恨而终的后果,你为何从来都不明白,皇权之上只有生死直接,你以为你们逃到胡人的地方,皇上就不会追究了吗?这是黄家的颜面,北梁王哪怕是暴毙,亦不可以逃走!”定远将军的话语里全是惋惜。
他恨萧宇承儿女私情,任性地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恨胡人年年侵犯,却皇子相争,天子弄权。
我跪在萧宇承的旁边,无颜抬头说任何一句话。
先皇后遭到贵妃毒害而亡,定远将军心中的恨不会比我少。
不仅是恨意,武将出生,遭皇帝猜忌,眼睁睁看着国土缩小,他怎么不遗憾。
“承儿响叔叔认错!”萧宇承的声音沙哑,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我极少看他大哭,今天是第一次。
“将军,将军不好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江公公到门口了!”剑拔弩张之极,下人火急火燎跑到厢房通报。
没想到我们几日连夜赶路,却这样快就被皇上的人马追上了。
“扶王爷去屏风后休息,我自有办法”定远将军示意我们去屏风后,他嘴唇紧紧闭成一条线,眼神里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将军好久不见,奴才有礼了”我前脚刚扶着萧宇承走到屏风之,后脚江公公就踏进了厢房来。
“原来是江公公,有失远迎”定远将军陪着笑脸迎上前去。
江公公却退一步躲开了他伸出去的手。
“听闻将军窝藏要犯,老夫奉皇上之命,前来搜查”江公公自顾自坐在上座上,颐指气使,又看着他带来的众人命令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搜!”
“北梁王府近日都不曾开过生人,不知公公说的是什么逃犯?”定远将军坐在江公公对面的椅子上,他气场逼人,江公公的随从们便也不再敢行动。
“呵,北梁王,哦不,萧宇承夜闯大牢,劫走了杀害浅漓将军的逃犯,皇上派人抓捕,一路追到了北梁王府,将军若是识相交出人来,便也罢了,若是不肯,定是要算窝藏包庇之罪”江公公疾言厉色,全然是上位着的姿态。
定远将军站在原地不语,江公公便又说:“将军还不知道吧,北梁王为了个舞女出逃,皇上已经下旨将他贬为庶民了,景王恢复了太子之位,太子下令,抓到两名逃犯,即可杖毙!”
我躲在屏风后面浑身一抖,浑身的每根毛发里都向外冒着冷意。
“那烦请公公禀明皇上,北梁王府中并未窝藏逃犯,如若公公直意搜查,府中的北梁亲兵也不是吃素的”定远将军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北梁王府养了多年的亲兵即可集中在厢房门口。
“将军既说没有,那老奴禀明皇上就是了”江公公没见过这种场面,语气便也软了下来,从软塌上站起,立刻就要走。
北梁府亲兵让出一条道来,定远将军却叫住了江公公。
“再请公公禀告,承儿性软,本不是继承大统之人,定远桀骜愚钝,犯下许多错事,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念承儿年幼,饶他一命”,定远将军的目光追在江公公的背影上。
曾经漠北最凶恶的狼,如今卑微得比狗都不如!
江公公走后,定远将军颓然坐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精神,一下没了支柱。
我与萧宇承从屏风后面跑出来拉住了他。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更多是愧疚,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萧宇承和我的命。
“将军,请跟我们一起走吧,一旦江公公真的禀明皇上,便是只剩死路一条了!”我跪在定远将军面前,连连叩头。
五岁开始,我向他叩过无数次头,却没有任何一次,比这次诚心。
“逃不掉的”定远将军示意我起来,他目光悲凉,我却还是窥见一丝慈爱。
“晚凝,我当初选你在太子身边,是看重你机灵缜密,以后一定要护好承儿,我在九泉下对他母亲才有交代。”
“不去北上也好,不去胡人的地方也好,去哪里都行,请将军一起走,尚且有一线生机”我仍跪在地上哭泣,定远将军却独去了厢房中。
府中养的亲兵头头跪满了整个庭院,他们请求搏死一战,必保萧宇承登上皇位。
但势力悬殊过大,哪怕是我这种完全不懂兵法的人,也看得出他们无从与皇军抗衡。
三天之后,皇上身边的亲信北夜到了北梁王府。
“皇上念及将军一片赤忱,便允了将军所求,皇上口谕,派下人送将军上路”
北梁王府最大的厢房里,我和萧宇承跪在定远将军的身后。
“将军若肯下令,北梁王府的亲兵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北夜的口谕刚刚宣读完,亲兵的头头便开始在门口叫嚣。
这是公然挑衅圣旨,确是十足的忠心。
气氛凝结在一块,我们都不敢说话,定远将军在将士们的心中威望极高,就是连北夜都只退到一边。
萧宇承是皇子,皇上纵然凶残似虎,也不可能因为他放了我这样的小事而真的杀了他。
皇上真正忌惮的是定远将军在战士心中的地位,是功高震主的战绩,更是悲凉王府里这支精锐的亲兵。
天子从不思量国家的处境,放着年年逼近的胡人予不顾,而只是弄权专政,费劲心思绞杀有功的大臣,保住自己的皇位,简直是朝堂的悲哀。
当年皇上立萧宇景为太子,也无非是忌惮先皇后有定远将军这样的弟弟,又有势力雄厚的母家,他怎么肯让带着这样血脉的孩子当上太子呢!
他故意专宠贵妃,也不过是为了把这千古骂名推到红颜祸水的身上。
“老夫谢皇上成全!”定远将军从地上起身,抽出生后的利剑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叔叔!”萧宇承尖叫着跑过去抱住定远将军的身体。
鲜血溅在我的襦裙上,心脏却像被当场掏空那样疼。
“承儿,过你想过的日子吧,不要像叔叔,像你母亲”定远将军抓住萧宇承的手臂,定定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庭院内的亲兵冲进来,北夜都被吓得走开了。
“迷惑人心的妖妇,是你害死将军的”亲兵的头头,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脸色上。
我重心不稳,浑然跌倒,吐出一口血在地板上。
萧宇承转身扶我,却被亲兵头拉开。
“北梁王受这个妖妇迷惑,还害了将军的性命,请北梁王杀了妖妇,我等必护北梁王登上大统之位!”头目跪在地上,院落中的士兵一并跪下。
我沉沉叹气,这次竟连死都不怕。
萧宇承护在我身前,去扶那个头头起来,他却是不肯。
“将士们,你们也有妻儿父母,朝廷接管亲兵,定然不会苛待于你们,北梁王府余下的金银也可让各位悉数分了去,但晚凝是我的妻子,若必要杀她泄愤,那只管先杀了我就是”萧宇承拔出刀来,立在我面前。
亲兵头探出一口气,全然一副恒铁不成刚的模样,卸下腰间的宝剑,转身便走了,其余的众人也全部散开。
诺大的北梁王府里,只剩我们和定远将军的尸体。
“对不起”我坐在萧宇承身旁的台阶上“若非我执意要报仇,擅作主张,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有何不同?最好的结局无非是当上皇帝,到时我若执意立你为皇后,必然也是群臣反对,又有什么痛快”萧宇承咬着牙关,将痛苦掩在心里。
“但至少将军不会死!”我执拗地哭泣,听不懂他的安慰。
“怎么不会?父皇有意扶持我,不过是为了牵制太子,他就是要让我们互相争夺,才能保证无一人独大,他又怎么会真的立我当太子?”萧宇承的嘴角扯出苦笑。
他说得对,棋局开始就是死局,无论我们怎么谋划小心,都是一样的结果。
时局动荡,从来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努力就能够改变的!
我们将定远将军安葬,然后北上到了胡人的地盘。
胡人是少数名族,与汉室兵刃相见多年,也学去了我们的礼仪习俗。
北方的土地上,男耕女织一片安详。
有不少南边逃串过来的难民,各有手艺,各种作坊都经营得风生水起。
我与萧宇承自幼只学习权谋和媚术,竟浑然发掘身无所长,是连生计都成了问题。
北梁王府带出来的银子一路到北,便也剩得不多了。
我们用仅剩的银两在乡野安置好了房屋和耕田,我又变卖了首饰,学着村名买来种子和幼蚕。
虽再不如曾经奢靡细致,却也是乐得清闲安静。
萧宇承换下滑袍,细心打扫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庭院,竟让我有恍然如梦之感。
“晚凝,我待会去镇上买些红色的蜡烛回来,我们便在这里拜堂成亲吧”萧宇承的额前浸出汗来。
他笑得清晰质朴,我只觉有重很暖和的东西在心尖萦绕,原来,幸福竟是这种感觉。
“好”我浅笑着回应他。
爹娘要是知,我今生还能有幸嫁予良人,定也会为我开心吧。
小镇的蜡烛,自然比不得宫殿通明。
摇曳的烛光下,萧宇承将字迹公证的合婚书递到我的手上。
落笔有力,我却控制不住心底突然腾起的不好预感。
“就算皇上肯放我们一马,将来萧宇景登基又该怎么办?”我愣愣地看着萧宇承,不合时宜地问出这句话。
定远将军常说,皇权之下的争夺,哪里有全身而退,只有生死之搏。
我杀了萧宇景最爱的姜浅漓,萧宇承又是除他以外唯一的皇子。
他怎么肯放过我们。
“父皇身体尚还康健,天下时局动荡,萧宇景也未必找得到我们,晚凝切莫杞人忧天才好”萧宇承抱我在怀中安慰,即便这些话,连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尽管忐忑,时光却仍是温从的。
这日我与萧宇承在山中采药时,忽然听见一女子的求救声。
村落南北交界,汉室与胡人常年战乱,所以山下随时能看见战死的尸体。
胡人重勇,将战场逃串视为最严重的错误,于是,我们居住一年,只见马革裹尸,却从未听到过求救声。
我与萧宇承寻着声音探去,密林之间,一男一女躲在树荫之下。
男子身上有两根利剑穿膛而出,已是奄奄一息。
女子在他旁边隐隐哭泣,不断求救。
“那男子的服饰是胡人的将领,他既从战场上逃脱出来,便是也不敢回去的,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挡住萧宇承还要上前的步子。
汉人在胡人的地盘上生活,本来就要十足的小心。
若是让官兵查到我们窝藏营救逃兵,必然死路一条。
“晚凝说得极是”萧承宇不是头皮发热的少年,如今的形势,我们只有能力自保。
正在我们转身要往回走时,蹲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叫住了我们。
“请两位好人救我们一命吧”她跪在我们面前,旁边男人的面色已经惨白得不行。
我们顿住了脚步,当我仔细看清女子的面容时,不觉心头一惊。
那女子眉眼舒展,与死去的姜浅漓十足地相像。
我快速与萧宇承对视一眼,他显然也发现了女子样貌的特别。
“我是胡营中的将领,顾念妻子,而逃了回来,二位的顾虑我自然清楚,我妻子是汉人,只求两位救她在家中暂避”男人撑着最后一口力气开口,女子已哭得泣不成声。
战场逃兵,确实会诛灭九族。
“我尚且懂些医术,你先别说话”我快步走到男人身边看他的伤口。
幸而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
我将刚采的草药放在嘴里嚼碎,再一并涂抹再了他的伤口上。
又帮他脱掉胡军的盔甲,慢慢移动到山下。
“我只懂得简单的止血,若要救他性命,还是要请郎中来才好”我皱眉望着男人的妻子。
因着这张脸,我们才肯救下她的丈夫。
萧宇景已复位太子,要是有什么能在将来宝珠我和萧宇承的安全,便只有已经死去的姜浅漓了。
“我去请,郎中家的儿子常来我家学习武术,我们与他尚且还算有交情”萧宇承看着男人胸腔上的箭又说“到时就告诉郎中,是被汉军误伤的远方表哥。”
我站在一旁没有点头,这样的理由实在蹩脚,可眼下要救男人,也只能一试。
郎中很快来了。
男人胸口的箭后面还有汉军的标志,且男人与我们长相不同,眼窝更深,鼻梁也更挺拔些。
“当真是表哥?”郎中眼神杂乱,显而易见地为难。
“求求先生先救人吧,医者菩萨心肠,若他日生出变故,定不敢牵累先生”我将一年存下的银两悉数拿到郎中面前。
“求求先生救救我夫君吧”女子跪在郎中面前,哭声惨绝。
郎中最终还是心软了,他留下几副药材,交代了用法用量,便急忙离开了我家。
两个人的日子变成了四个人的,受伤的男人叫羽真,是胡军的将军,铮铮铁骨,从来不怕死,只担心家中妻子,便是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回来。
男人的妻子叫乔绵绵,是个汉人,是另一段相知相爱的故事了。
羽真的伤势逐渐好转,他长得与我们不同,便是极少出门。
一日平常饭菜,我望着乔绵绵熟悉的五官,想到姜浅漓,便开口问羽真。
“汉军当中有一女将军,名为姜浅漓,不是可否有印象?”我将桌上的肉食换到羽真面前。
“姜浅漓杀死胡军百人之多,自然是记忆犹新的”羽真拿着筷子的手顿住。
萧宇承的目光也看向我,他怕我再说下去,会被羽真察觉身份。
“我在京城时就听说浅漓将军曾被胡军掳走一夜,受尽侮辱而归,不知是不是真的?”我假装没有看见萧宇承的眼神。
此刻我满脑子都是那个救我落水的少女。
若是没有那场变故,她该要和心爱的人厮守一生的。
“哈哈”羽真大笑失声,而后将一块肉大口送进嘴里“姜浅漓虽是女子,却是功夫了得,平常男子根本近不了她身边,那夜我命人用迷药吹进她的帐篷里,再将她掳回营中,胡军的将士都不敢接近她,便只是待了一夜就放她回去。”
“既是不曾侮辱,为何又要将她掳走?”我的笑容强撑在脸上,夹一块菜到碗里,以掩饰内心的颤动。
“汉人最重名节,尤其是女人,比杀了她更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名声尽毁,那夜之后,姜浅漓再未领兵征战过,少了一个劲敌,胡军一连攻破了汉人的好几个城池”羽真说到得意处,还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捏住,竟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我想抬手一个巴掌扇在羽真脸上,他才是那个真正杀死浅离将军的人。
萧宇承夹一块肉放在我碗里,他用筷子紧紧压着我的筷子。
他在提醒我!
理智逐渐回复过来,心底是同为女子的悲哀,姜浅漓一生为国杀敌,没有人记得她的赫赫战功,只记得她是那个被胡军折辱一夜的女人!
羽真的伤势逐渐见好,村子里却传出胡人节节败退的消息。
皇帝突然暴毙,太子萧宇景即位。
萧宇景将死去的姜浅漓追封成皇后,他怪那夜掳走姜浅漓的胡人,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固守边关,发誓要杀掉全天下的胡人。
曾经从南方逃串到这里的人们都悉数回去了。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却仍是随处可见我与萧宇承的通缉画像。
萧宇景恨毒了杀死姜浅漓的我,连同着萧宇承一起恨。
我们成了悬赏万金的通缉犯,他果然不肯放了我们。
如今换做我与萧宇承守在家中,羽真和乔绵绵外出取食。
这是我与萧宇承成婚的第二年,我腹中已有一个月的身孕,总是心有忐忑,我便是谁也没有告诉。
羽真住在家中一个月,见我与萧宇承被通报,便是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随和,本性暴露,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游走在我身上。
这日萧宇承出门赊些米面,原本羽真和乔绵绵去街上贩卖我的绣品,不想羽真半路折返回来。
“晚凝姑娘一人在家吗?”羽真凑到我与萧宇承的厢房门口。
我正准备换衣,吓得急忙束紧了腰间的带子。
“姑娘好生傻,萧宇承是逃犯,跟着他四处流串,好不快活,可惜了晚凝姑娘年轻貌美”他进入厢房,直溜溜坐在床上。
“羽真将军这是做甚,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将军快些出去!”我温怒地背对着他而站着。
心脏狂跳,也不敢激励于他。
“姑娘不如跟了我,去漠北的草原上,定时比在这里安逸”羽真坐起,伸手扶在我腰间。
“将军!”我将他的手从腰间拍下,不自觉地往后闪躲一步。
“晚凝是有夫之妇,怎敢随于将军!”我跪在地上,心脏颤抖,只巴望着萧宇承快些借了米面回来。
“有妇之夫跟有韵味”羽真步步紧逼过来。
我连连后退,到了房间的角落处。
“绵绵对将军痴心一片,将军如此,怎对得起绵绵!”我将身子蜷缩在一处。
试图扯乔绵绵来拖住羽真。
“汉人的男子尚且三妻四妾,我们胡人又怎么不能”羽真一把扯掉了我腰间的带子。
整件衣服便散开来了。
“我最讨厌忸忸怩怩的女子,你们中原的女人,一贯爱装得清高!”羽真一巴掌抽打在我得脸上,让后将我举起狠狠摔在床上。
我只觉腹部剧痛,不由地将双腿蜷缩在腹部。
“我现在就尝尝你的身子够不够软”,羽真压身过来,我被他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一切悲剧的发生。
“晚凝!”萧宇承的喊声想破整个屋子。
他冲过床边,一把拉开了伏在我身上的羽真。
羽真自知不是萧宇承的对手,转身便要往门口逃。
“他定会去官府告发我们!”我的衣衫仍是半解的样子,着急地指着羽真的背影说到。
萧宇承快一步冲到门口,堵住羽真,将房门锁紧了。
“好啊,汉人的男子,难得见如你这边勇猛,今日我便要与你较量一番”羽真的嘴角刚刚已被萧宇承碰出血来,却仍做出准备迎战的样子。
两人扭打在一起,萧宇承虽招法攻式占尽了上风,但却不似羽真魁梧,两人仍是不分伯仲。
萧宇承腰间的刀也甩到了我的面前。
我惊魂未定地站在旁边,半刻钟才反应过来。
我将地上的刀捡起,瞄准羽真的身体,径直从他胸腔之中插了进去。
羽真吃痛,转过头来,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我被他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头皮发麻。
萧宇承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具,发了疯般一刀接着一刀刺进羽真的身体里。
开始还会挣扎,几下之后,羽真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地面上全是鲜红色的血迹,连我和萧宇承的衣衫也被鲜血浸润湿了。
“他死了”我抱住萧宇承,让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晚凝,你没事吧”萧宇承回过头来,抱着我检查。
“没事”我慌了神,转进萧宇承怀里哭泣“还好他没伤到我腹中的孩子。”
“孩子?”萧宇承欣喜若狂,面上却仍残留着羽真的血。
“宇承,我们逃走吧,我们跟着村子里的人,一起逃去南方好吗?”我扶着还尚未隆起的小腹,至到这一刻,才知道平淡温从竟是一种奢望。
“逃不掉的,萧宇景登基,无论出于何种考量,他都必然要杀了我们”萧宇承轻轻拍着的我的手臂安慰。
“那便要如何”我神色焦灼,自从有了腹中的孩儿,我必是事事都要为他考量。
以前不怕死,现在却怕得不行。
“乔绵绵快要回来了,她长得与姜浅漓十分相像,或许能救我们的命”萧宇承眼神狠戾。
他将那把杀了羽真的刀从地上捡起。
对准自己的腹部,生生扎进去几刀。
“温凝姐姐,你的绣品今天买的很好耶”乔绵绵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
我与萧宇承对视一眼,便扶着门框缓缓坐跪在地上。
身上的衣衫系上有解开,手臂、脖颈处都是我自己掐出来的淤青。
“羽真!”乔绵绵看见地上那个被捅了十几刀的尸体,慌乱第扔掉手中的竹篮,跑了过去。
“晚凝姐姐,发生了什么事,羽真他怎么会!”乔绵绵哭得撕心裂肺,她对羽真用情至深,又性子单纯,自然不会想到,羽真曾想侵侮于我。
“绵绵,对不起”我手撑着门框缓缓站起,脸上已经是流干得泪水了。
“晚凝姐姐,羽真只说天气炎热,要回来拿水去给我喝,怎么会!”乔绵绵的眼睛哭得通红。
“对不起,绵绵,汉军搜家,恰好遇见羽真将军回来,他是胡人,长相与我们太过于不同,官兵人多,将军实在难以抵挡!”我扶着几乎晕厥的乔绵绵。
按照计划,将错处都推到萧宇景身上。
我心有愧疚,是在利用乔绵绵,可她那张脸,尚且是唯一能抱住我腹中孩儿的办法。
“你说羽真是汉军所杀,为什么,羽真已从军营中出来了,安分守己,他们怎么还是不肯放过!”乔绵绵眉头紧蹙,语气之间已生出恨意来。
“如今中原的太子萧宇景即位,胡人曾侮辱了他最心爱的女子,便是下令要杀掉全天下的胡人才肯作罢!”我装得惋惜,让仇恨一点点叠加在乔绵绵的心里。
“晚凝姐姐,你身上怎会有伤?”过了足足半晌,渐渐恢复理智的乔绵绵才盯在我的脖颈处。
“汉军粗鲁,他们不仅杀死了羽真将军,打伤了萧宇承,还将我…”我掩面哭泣,不再说下去。
“晚凝姐姐,我们一定要找萧宇景报仇”乔绵绵拉着我的手安慰,神态之间竟全是狠意。
汉军北上,萧禹景下了死命令,要杀得片甲不留。
胡人虽是一时骁勇,却终究敌不过汉军根基更稳,便是节节败退,一路逃到了漠北以外的地盘。
羽真死后,我们随着胡军一路逃串,可时局动荡,被抓到只是时间问题。
“将这块玉佩拿去找汉军投诚,指明要见皇上”我将一块细腻的羊脂玉放在乔绵绵手中。
三人同行,定是不可能逃得掉的,既是无万全之策,便只能行最险的一招了。
那枚羊脂玉配是萧宇承凭借记忆绘制,找工匠雕刻出来的。
他说曾在姜浅漓的腰间见过。
“晚凝姐姐这是何故?”乔绵绵接过玉佩,满脸无措。
“绵绵,你可知,若要报仇,必要深入敌人内部?”我将何绵绵的衣襟打理好。
“晚凝姐姐是想让我打入皇宫内部”她仍是不解,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我要让你成为萧宇景最宠爱的妃子,只有如此,你才能报仇”我双手握住乔绵绵的手,眼神坚定,必定要叫她相信。
“萧宇景的妃子?晚凝姐姐,这谈何容易?”乔绵绵微微低下头,轻咬着嘴唇。
“绵绵,你可知,你与萧宇景已故的心上人极为相似,此玉佩原也是那女子之物,你拿着玉佩投诚汉军,且说,是年少时候被胡军杀害,一女子救你时相赠,凭借容貌与玉佩,萧宇景必然留下你”我将乔绵绵拉到树荫下,将最好的衣物与饰品赠送于她。
“晚凝姐姐,你我都是凡人,你又怎知皇上的意中人模样?”乔绵绵将玉佩还回我手中。
我顿感欣慰,她却也不是傻到极致的人。
他日若真的共同谋划,倒也不至于坏事。
“我与宇承皆是皇宫里的人,不可多言,你信我便是了”我将玉佩塞在乔绵绵衣物之中。
“晚凝姐姐,可是我走了,你们又该如何是好?”乔绵绵本就是心思纯粹的女子,此刻她的眼中竟全是担忧。
“不怕,若是有缘再见,你不要忘了当日搭救羽真的恩情才好”我屈身向乔绵绵行礼,便与萧宇承继续赶路了。
只是区区百姓,怎么敌得过皇上的精兵锐将。
与乔绵绵告别后的第三天,我们便落到了汉军的手里。
萧宇景下令要捉活的,我与萧宇承便被生生押回了京城。
偏殿内,我们被侍卫压着跪在了萧宇承面前。
“北梁王,没想到,此生还能相见”萧宇景站于台阶之上。
如今他龙袍加身,更显气宇不凡。
“要杀便杀,不必许多废话”萧于承别过头来,即使身躯被紧紧压着,他的身子却仍是挺得比直。
“杀了你?那岂不是太痛快了吗?你忘了?父皇在世时,最厌兵场逃串之人,况且你身为皇子,便更是罪加一等!”萧宇景一脚踹在萧宇承的头上。
萧宇承中心不稳,我本要去扶他,却被按得动弹不了。
“没想到,你二人竟如此情深!”萧宇景仰天大笑,玩弄着我们的狼狈。
“既是如此,只求皇上刺死我们二人吧,若是与晚凝同日而死,我便也甘愿了!”萧宇承仍在大喊。
我心跳剧增,他在刺激萧宇景。
萧宇景与姜晚凝两情相悦,却不得善终,他自然是厌恶一切两厢情悦的东西了。
“想得美!同日而亡,你们害死了朕最心爱的女人,你们以为朕会成全你们吗?”萧宇景一巴掌打在萧宇承脸上。而后退坐回身后的椅子上。
“传旨,逃犯萧宇承,胆小怯懦,不忠不义,实为民族之耻,关于天牢,日日玄挂于城墙示众,于凌迟之刑”萧宇景坐于上位,满脸得意。
而后,他又辗转站弯腰捏住我的下巴。
“温晚凝貌美娴淑,封为晚妃,日日陪伴于朕左右!”他将我的下巴重重摔在地上。
两日同日而死并不是最残忍的。
萧宇景要我们一个受万人唾骂,一个享富贵荣华。
一个天上,一个地狱。一死一生,永远相隔。
“卑鄙!”萧宇承涨得面红,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萧宇景继续狂笑,他像在看一出绝好的戏曲。
我扭过头望着萧宇承,满目心疼,他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
他故意激怒萧宇景,他要让我活,让我腹中的孩儿活!
从此,红墙之内,我成了万人之上的晚妃娘娘,他成了凌迟之死的阶下囚。
萧宇景从不爱我,却偏要这样偏执地惩罚我。
我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若没有这个孩子,在汉军抓到我的那一刻,我便要即刻咬舌死掉才好。
但因着这个孩子,我也必要活着,为了萧宇承活着!
“请晚妃娘娘候着,今儿侍寝!”江公公满脸嘲讽,将旨意传到我宫中。
我呆坐在木凳上没有任何反应。
今天是萧宇承受凌迟之行的第七天,他应该熬不住了,我的眼泪哭了又哭,竟已流不出了。
送出去许多的金银,却半点也打探不到牢房里的情况。
我腹中胎儿,已是半月有有余,却不知是不是优思太胜,尽然半点迹象都看不出来。
“皇上真是挂念我们主,已经第三日要主过去侍寝了”新来的小丫鬟不会说话,满脸谄媚地站在我旁边。
“滚出去!”我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直打得她脸颊微红了才算解气。
丫鬟吓得退了出去。
我便又开始望着天牢的方向,从白昼到深夜。
若是命运可以交换,我当真宁愿那个被割肉的人是我!
这七日里我时时煎熬,生出无数次一头撞死的念头,只是念及腹中的孩儿,他是萧宇承在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了!
“娘娘,轿子来了”又到夜里,侍寝的轿子停在了宫殿之外。
我冷笑着坐了上去。
萧宇景的寝宫之内,他穿着明黄的衣服躺在床上,周遭的丫鬟都退开,只留一个伺候夜里的婢女。
“跪下,掌嘴吧!”萧宇景侧过身去。
婢女将我按在地上,便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抽打在我脸上。
我沉默地受着。
日日的侍寝皆是如此。
旁人只道我忘恩负义,薄情寡淡,踩着萧宇承的尸体爬到高位。
他们以为我圣宠爱不衰,是迷惑了两位皇子的妖妃,却不知我数日侍寝,不过是长跪于大殿之中。
“行了,你先下去便是了”已到后半夜,萧宇景嘱身边的婢女退去。
他从床塌上坐起身来,看着我早已经红肿的面容。
“萧宇承死了!”他将我脸庞边的发髻撩开来挂在耳朵后面。
我愣在原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嘴里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你不信?”萧宇景咧嘴笑着“他不堪受辱咬舌自尽了,听说舌头都咬断了,满嘴的血流出来。”
“不要,不要再说了!”我起身紧紧抓住萧宇景面前的衣襟,双眼涨红,我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大胆!”萧宇承将我一把重重推在地上。
“你在说谎,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我颓废地坐在原味反复呢喃。
“真的,尸体都丢在乱葬岗了,我明天带你去找,只是他样貌丑陋,你千万别被下到了”萧宇景抓着我的发髻将我从地上拎起,强迫我与他对视。
泪水倒流回心底,我的眼睛直直盯着萧宇景手边的配剑。
“哭出来啊,朕就喜欢看着你哭”萧宇景紧紧捏住我的下巴,满眼恨意。
我用力将脸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一把去抢他腰间的剑。
手还没碰到宝剑,便被一下打开来。
“怎么?想去陪萧宇承,哪里会这么容易”萧宇景笑着拔出剑来,一举划破了我的衣裙。
“爱妃,你可记得初次见朕的时候,跳的那支舞,现在便再跳给朕看看!”萧宇景长笑,看着只剩一件肚兜的我站在原地。
他便就是要如此羞辱我,就是要在萧宇承的忌日这天让我难堪。
“你说,北梁王若是泉下有知,看见他最心爱的女人如此香艳地站在朕面前,会做何感想?”萧宇景将手中的剑放在我脖子上来回挑拨。
雪白的皮肤被切开一条口子,剑尖沾上血迹。
萧宇景笑得恐怖至极,他把剑插在我肚兜的带子之下,只稍微用力,肚兜便会瞬间滑落下来。
“要杀便杀,如此挑逗别的女人,你又何尝对得起浅漓将军!”我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想顺着他的剑随萧宇承而去才好。
“你怎么配跟我提阿漓!”萧宇景将剑摔在地上,一个巴掌抽打在我的脸上。
“呵,我确是可怜,到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当上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求而不得!”我坐在地上痴笑,看着萧宇景,只觉人生无奈。
“好,那我就要北梁王亲眼看看,他的忌日你是怎么样风流快活的!”萧宇景将我身上的衣服一把扯下来,把我横抱着扔到了床榻上。
“萧宇景,你不是人!”我咬着牙齿挣扎,却终究是抵不过他的大力气。
萧宇景非常粗鲁,我只觉得剧痛万分。
“你杀了阿漓,便是怎么的惩罚都不为过,你既恨我,那我偏要如此惩罚你”他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直直碰在床板上。
萧宇景确实恨我,如同我也恨他一般。
轿撵把我从萧宇承的宫殿中抬出来。轻薄的襦裙撕坏了,只有浅黄色的内里完好。
我将轿撵的帘子放下,缓缓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
萧宇承已死,他的孩子,我一定要想尽办法留下来,只是先如今萧宇景恨毒了我,纵然有个妃子的头衔,也不过是笑话。
就算有昨日之事,他肯相信我腹中是他的孩子,他却也未必肯给这个孩子一个好结果。
“见过晚凝娘娘”轿撵路过花园时,熟悉的声音从传了进来。
我心头一颤,快速拉开帘子往外窥去。
乔绵绵换了一身打扮,头戴金钗玉簪,身着细绸锦绸,当真是比之前要娇艳美丽上几倍不止。
我与她目光交汇,她只略施粉黛,却更是像足了姜浅漓。
她腰间挂着那枚仿制的玉佩,有姜浅漓在前,萧宇景自然是喜欢她的。
“这是前些日子新入宫的乔妃,现下最得皇上宠爱”轿撵旁边的宫女贴在我耳朵边说。
两顶轿撵交错而过,我与乔绵绵行了礼,便转身回到了自己宫里。
“快去牢房那边打听,北梁王爷是不是还活着”我将头上唯一的金钗取下,立刻塞进丫鬟手中。
萧宇景将我软禁,半点是出不去这道门,我的余钱不多,也都用来打听萧宇承的情况。
丫鬟足足去了半天,我苦苦等着,坐立难安。
“主儿,北梁王有消息了”她匆匆跑进来,手里的金簪已经没了。
“他还没死,对不对?”我紧紧抓住丫鬟的肩膀,瞳孔收缩,却根本不敢听她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主儿,您千万要保重”丫鬟面色为难,扶我坐在了床上。
“他,死了吗?”答案再明显不过了,我却一定要揪着她问个究竟才算完。
“北梁王昨儿就死了,听说是咬舌,尸体,尸体被皇上下令扔到乱葬岗去了”丫鬟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我只觉心脏炸开,竟比五岁之时,目睹温家被灭满门还要疼。
关于幸福的记忆全部模糊掉了。
我生来就是棋子,许多的岁月里,除了萧宇承之外,从未有人在意过我的感受。
如今他真的死了,我苟活于世,幸苦谋划又有何意!
我万念俱灰,卯足了力气往宫殿的墙上撞去。
“主儿,不可啊!”跪在地上的丫鬟死死抱住我的身子。
“您若撞死,北梁王才当真是白死了!”丫鬟哭得声嘶力竭。
我的小腹也前所未有地作痛起来。
我久久蹲在地上,半晌都起不来。
“主儿,奴婢这就去请太医”丫鬟急得扶我到床上。
“不准去!”我厉声呵斥,若是太医诊断出我腹中身孕已有一月,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死死压着肚子,又是过了半晌才稍有缓和。
或是腹中的孩子,也不愿一死了之吧。
既然不死,那便新仇旧恨要一起报了才算好。
“去请新入宫的乔妃来宫中”我一面擦拭脸上的泪水,一对着丫鬟说。
她不明所以,只慌忙退去。
如今我在深渊谷底,唯一能翻身的机会,就只有与乔绵绵昔日的点点情谊了。
“这是你以前喜欢的牛乳糕,我亲自做的,你且尝尝”我殷切地将糕点推到乔绵绵的面前。
“如今我是皇上新宠,宫里的吃食多了,便也不似以前,吃不惯这种牛乳糕了”乔绵绵将糕点再推回我面前,又理了理头上的玉簪子。
她光彩照人确实比以前雍容华贵很多。
“宫里富贵,自然是好,早就听说新入宫的乔妃生活奢靡,我想,妹妹怕是忘了与羽真将军过的苦日子了”我将面前的牛乳糕送了一口在自己嘴里。
终究是我高估了乔绵绵对羽真的感情,原是以为她报仇的决心似我一般,却不想皇宫富贵,终究会迷了人的眼睛。
“羽真将军?”乔绵绵仰天大笑,“你是说,那个薄情寡义的胡人?”
她的神色阴冷,嘴角瘆人地咧开。
“薄情寡义?”我眉头紧锁,只觉得眼前的乔绵绵让我陌生至极。
“我的好姐姐,羽真约莫也从未告诉你,我与他如何相识的吧”乔夏夏拿着一块牛乳糕在手上,声音妖魅。
“什么意思?”我被她吓到愣在原地,一瞬间竟然有些慌了神。
原以为乔绵绵心思单纯,倒看不出她竟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虎!
“我本是良家女子,胡人南下,父母都在逃荒的时候死了,被迫买进去青楼,妈妈都对极不好,动则打骂,那天一群胡人的官兵闯进来”乔绵绵神色复杂,说起往事,几乎要掉下泪来。
“是羽真把你从青楼救出来的?”我坐在乔绵绵对面的木椅子上。
“羽真?那不过是个禽兽!”乔绵绵紧咬着牙齿,眼睛里全是恨意。
“他初入青楼,我便使尽了浑身解数留住他,那是北边几乎被胡人全部占领,就是青楼的妈妈都不敢招惹他们,我知道,只有羽真能带我出来”乔绵绵眼神狠厉,嘴角微微抽动。
她的故事,不过是另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那年,羽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砸碎了青楼也要将她救出来。
只可惜,情爱终究是靠不住的东西。
羽真爱她时,甚至力排众议,一定要红头花轿娶她过门。
爱意随风,转眼便逝,几个月后,羽真的军帐中便是各色的女子都被领进去。
乔绵绵出身青楼,一早就看透了男人薄情。
只要有吃食衣裳,她便也懒得去纠结这许多。
只是后来,羽真每每醉酒,便是要以鞭打她为乐。
定是要看到她皮开肉绽,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才觉得痛快。
乔绵绵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羽真出征中箭,带着乔绵绵逃出胡人军帐。
虽不必承受每日的鞭打,却也算彻底断了安稳的日子。
“初见你与萧宇承,我便看出你们不是平头百姓,却不想,萧宇承竟是皇子!”乔绵绵将牛乳糕掰碎了放进嘴巴里。
“你既恨毒了羽真,那日又何必苦苦哀求我们救他?”我坐在位置上没动。
乔绵绵眉宇舒展,只添贵气,确不似从前楚楚可怜。
“我自然是恨他,但我却要通过他搭上你们,胡人兵少,纵然一时得势,终究是抵不过汉军的,我看出萧宇承贵气,只想以后仰仗着你们,过得安稳,却不想,我的好姐姐,你竟将我送上皇妃之位!”乔夏夏笑得狂妄。
她心思缜密,又聪明绝顶,是我愚钝低估了她!
“你确实伶俐,如此说来,你一早便只羽真不是善类,看着他死,也该是痛快至极吧!”我喝了一口牛乳糕旁边的绿茶,又倒了一杯,放到乔绵绵面前。
我眼眸低垂,想探她知不知道羽真其实是死在萧宇承的刀下。
“自然畅快,却还要装得悲痛欲绝,其实,那日萧宇承拿刀杀他时,我就在门外,却要足足等你们想透了说辞,才要进来”乔绵绵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下。
“那日我同羽真去买绣品,他突然说口渴,我便是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加之他平日里看你眼神火热,我就更加笃定,你平日待我不薄,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便是收拾了摊子,紧紧跟在他后面,却不想,刚到门口,便看见萧宇承举刀杀了那混蛋!”乔绵绵咬紧牙齿,全是微微颤抖,即便是现在说起,她仍是难以掩藏的恨意。
“如今你因着这张脸成了皇帝心尖上的宠妃,也算得偿所愿了吧”我拿着丝娟的手指轻轻抚在自己的肚子上。
心跳越来越快,乔绵绵不是善良的兔子。
她一路走到现在,我是皇宫之中唯一知道她全部秘密的人,难保她不会卸磨杀驴,以便高枕无忧。
“我心中从来只愿日子顺遂,没有奢望过着许多,只是如今有幸得到,自然是想坐稳着皇妃的位置了!”乔绵绵抬头看我,她的眼神阴暗,是下了要杀我的决心的。
“位置坐得稳不稳,不在眼下,更在长远,太医院都在奇怪,乔妃尚轻,为何却要终日求取生子的药方子,开始我也不懂,还帮妹妹周转解释,如今想来,怕不是在青楼时亏空太多,要想法子补吧”我语气轻柔,将脸凑近到乔绵绵旁边。
“胡说!”乔绵绵气急败坏,一个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脸颊刺痛,我却放下心来。
我既猜中她的软肋,便也是找到了保命的法子。
“妹妹要平步青云,杀掉我这个挡路的障碍,自然是情理之中,只是,岁月悠长,与其费尽心思收养别人的孩子,还是不如生个自己的好,从小养在身边,也能更亲!”我握着被打得脸站起,贴在乔绵绵耳朵边,轻声地说。
“你这话是何意?我若是能生,又何必如此!”乔绵绵气得发抖,只当我在讽刺她。
“娘娘自然能生”我将她的手拉过来,抚在我自己的肚子上“腹中胎儿已一月有余,这是娘娘和皇上的孩子,将来飞黄腾达,自然保得娘娘一世容华!”
乔绵绵盯着我的肚子,害怕得抽出手来。
她顿在椅子上,足足几秒之后,才小声问我:“你是说,将你与萧宇承的孩子,送到我宫里?”
“正是!”我目光坚定,盯着乔绵绵的眼睛“娘娘若愿意相信眼凝,此胎便是最佳人选。”
“可是,可是你我都在宫中,又如何躲过皇上的眼睛,满天过海呢?”乔绵绵的额头浸出薄薄一层冷汗来,她是真的害怕,却也是真的心动了?
“皇上与萧宇承从出生起便是宿敌,皇上知道我与萧宇承相爱,这个皇妃不过是羞辱,即便我设计让他以为腹中为他的孩儿,他定然也不会让这个孩子好过!只要你也称怀孕,到生产之日,只说我腹中胎儿已死,狸猫换太子,便是任谁也查不出端倪!”我握住乔绵绵的手腕。
只有她点头,我与萧宇承的孩子,才能真正平稳一生!
乔绵绵面露难色,这是一场赌博,她当然不会轻易同意。
“妹妹比我更懂男人,自然知道,情谊最薄,若无一子半女,将来不说富贵,怕是连安稳度日都困难,他日皇上不在,若不是自己的孩子继承大统,别的皇妃又怎会给你好果子吃”我将乔绵绵的茶杯再添新茶。
她沉默着坐在木椅上,双手紧紧按压着椅子的扶手。
“好,一切交由晚凝姐姐处理,切莫出差错才好!”乔绵绵神色决绝,我悬在心口的大石头,也终于放松下来。
不久,宫中就传出新晋的乔妃怀了龙种的消息,说皇上看中,特意又晋她为贵妃。
我宫中的丫鬟也去禀明了皇上,我已有身孕。
“生出来也不过是个无用的,直接掐死便是了”萧宇景的回答冰冷,更加坐实了宫中关于我与北梁王的谣言。
太医院的太医都不愿得罪皇上,没有人愿意为我安胎。
只有乔妃心慈,指了与她安胎的太医给我。
卢太医是宫中的老人了,早在先皇时就在宫中任职。
萧宇景信任他,便是指明了要他照料乔绵绵的胎。
初见卢太医是在乔绵绵的寝宫中。
要完成狸猫换太子的大计,太医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未免出现差池,我便早早来宫中等卢太医。
“微臣见过两位娘娘!”卢太医上了年岁,迟缓地跪在我们面前。
“太医快请起来”乔绵绵上前扶他,却反而吓得他倒退了一步。
“微臣不敢!”在太医院多年,卢太医看过太多尔虞我诈的场面,便是步步都小心得很。
“太医看诊,你们都下去伺候吧!”乔绵绵屏退了左右的太监、宫女。
整个厢房唯独剩下了我们三人。
弓着背的卢太医站定在原地,浸出的汗液已将衣衫打得微微湿了。
“卢太医经验老道,竟然还紧张起来了”我摇着扇子打趣地看着有些发抖得卢太医。
“微臣把脉即可,娘娘不必嘱下人离开的”卢太医将药箱放在,声音颤抖,八九不离十是猜到些什么了。
我与乔绵绵对视一眼,便没再说什么。
卢太医将丝绢拿出,轻轻搭在乔绵绵的手腕上。
两根手指落在丝绢上,却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卢太医,我的胎像可还算稳?”乔绵绵靠近卢太医的耳朵,一字一顿地问道。
“微臣,微臣才疏学浅,请娘娘恕罪”卢太医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汗液已经顺着脸颊淌下来了。
“卢太医,乔娘娘只是问胎像如何,你为何如此慌张?”我悠然拿过桌面上的茶,抿了一口又放下。
“二位娘娘请恕罪,微臣,微臣实在,实在不敢说”卢太医的额头贴在地面上,全身忍不住地颤抖。
“不敢说?卢太医,你是太医院里皇上钦点为本宫安胎的太医,不敢说是何意,岂非不愿为本宫腹中的皇子安胎,那我禀明皇上,定要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乔绵绵起身,站在卢太医的面前。
“微臣不敢,只是,只是微臣触及娘娘的脉络,并不见,并不见喜脉啊”卢太医颤颤巍巍说完话后,又不住地磕头。
“卢太医,乔贵妃腹中的胎皇上可是看重得很,如今你刚来诊脉,便是一口否定未见喜脉,岂非是说,乔妃假孕争宠?”我从椅子上站起,指着卢太医得脑袋。
事已至此,我们都必须说服卢太医倒戈。
“微臣不敢,不敢!”卢太医的额头已经磕出血来,他却仍是一次比一次的力道更大上几倍。
“太医偶有疏忽,乔贵妃自然不会见怪的,还烦请太医为我诊脉”我见事态差不多,便将袖口微微上卷,露出手腕放在桌上。
卢太医从地上起来,将丝绢搭我手腕处,又用两根手指按住。
“卢太医,听闻你儿子参与科举,中了个新科状元”卢太医神色慌张,我却故意提起他的家人。
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他也总会顾及家人的。
“劳烦娘娘挂念,小儿,小儿确实中了个状元”卢太医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将手指从丝绢上拿开,跪回到地上,未再说一语。
“卢太医不仅有个状元郎的儿子,他的宝贝女儿听说才是一等一的出挑呢”乔绵绵笑得美丽,将桌上的糕点推到我面前。
“娘娘,老朽愚钝,医术不精,无能为娘娘安胎,便是即刻禀明了皇上,辞官还乡,就连小儿也即刻随我还乡,请娘娘莫要为难”卢太医呈跪姿趴在地上。
老头狡猾至极,见过如此多的权谋更替,自然不会轻易被收买。
乔绵绵看向我,我微微点头,只剩最后一招了。
“卢太医想告老还乡自然是好的,只是,亵渎贵妃是大罪,皇上怕是不会轻易允你回乡吧”乔绵绵嘴角上扬,便将衣衫上的扣子解开一格。
“娘娘!娘娘不可啊”卢太医面如死灰,记得从地上站起来。
我将乔绵绵的贴身侍女叫进厢房来。
“你方才可是看到卢太医轻薄了贵妃娘娘”我将侍女拉到卢太医面前。
“奴婢方才确实看见了,卢太医去拉娘娘的手,娘娘不肯,太医便直接扯开娘娘的衣衫!”侍女跪在地上,将一早调教好的说辞全然背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