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9日,卢汉宣布云南起义。当天晚上,刚刚被蒋介石任命为云南专员公署主任与游击总司令的中将沈醉,就被卢汉软禁了起来。
1950年3月,解放军进驻昆明,开始对昆明实行了军管。此时,沈醉也被卢汉移交给了昆明军管会。
这年底,沈醉和特务头子徐远举、周养浩等被押往重庆,关在了白公馆。
白公馆坐落在位于歌乐山盘山公路上面的一个斜坡上,依山势而建。这里原本是四川军阀白驹的一处郊外别墅。
白驹自诩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后代,便用了白居易“香山居士”字号前面的“香山”两个字,为这处别墅取名为“香山别墅”。而“白公馆”,则是当地群众按照本地习俗,习惯的称呼。
1939年,军统戴笠来到歌乐山选址,最终看中了白公馆,花费了重金将其强行买下,改为军统本部的看守所。
为此,军统把白公馆原来的十余间住房,改成了牢房,一间地下储藏室改成地牢,而防空洞则改为了专门审讯拷打革命者的刑讯洞。
据沈醉说,白公馆是他当年亲自设计、亲自监督施工建设、亲自验收的一所监狱,监狱的墙是由砂浆水泥和石头砌成的,大约有两尺厚。当时,白公馆关押许多共产党员。其中,有一名共产党员想要逃出去,挖了两年,连一块石头都没有挖掉。
这次被转移到白公馆关押,沈醉等人的心里是非常复杂的。相同的是,他们的心里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作茧自缚。
不久后,沈醉在白公馆见到了一位熟人。此人也是被转移到白公馆关押的,他的名字叫做宋希濂。
在见到沈醉时,宋希濂的心里十分感慨,问:“这个监狱,不是你搞的吗?”
对此,沈醉没有正面回答,事实上也不需要回答。他说:“那时候,这里关押了二三百名共产党,都是中共地下组织的重要成员。”
随后,沈醉和宋希濂就对共产党的认识,聊了一些自己的感受。沈醉说,关押在监狱里的共产党没有哭,也没有闹,而是在开会,检讨自己的工作得失,起草文件,规范自己的信仰和思想,甚至开展整风运动,要求自己戒骄戒躁。
在说这些的时候,沈醉的表情流露出了一种特殊的敬畏。而听了沈醉的话,宋希濂则表示无法想象,共产党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在提到如今被关押的处境时,沈醉感到十分绝望,觉得共产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这样的。
看到沈醉如此,宋希濂说:“我被俘的时候,见到了陈赓将军。”
这时,沈醉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向宋希濂确认道:“是共军第四兵团的司令兼政委?”宋希濂说:“没错,就是他。”
在宋希濂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时,沈醉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问:“那他,能把你从这儿放出去吗?”
沈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对于陈赓和宋希濂在过去的关系,是知道一些的。
1923年夏,在湖南湘乡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上,宋希濂认识了陈赓。很快,两人便因志趣相投,成为了好朋友,还相约在以后以兄弟相称。
不久后,陈赓和宋希濂一起结伴来到长沙,后又一起报考了黄埔军校,并同时成为了黄埔军校第一期的校友。后来,在回忆起这段往事时,宋希濂在《星火燎原》中写道:
“1923年,我在长沙念中学,因听说孙中山先生派人来长沙招收一批亲年,去广州接受军事训练,便去报考。
考试时,谁知和我并排而坐的就是陈赓。我们被录取,一起到了广州。我们到广州时,国民党正在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决定创办一个军官学校。
我和陈赓很注意这个学校的成立及招生条件,经常去学校筹备处打听情况。1924年4月,我俩参加考试,结果被录取了。”
从黄埔军校毕业后,陈赓觉得宋希濂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便想着将他发展为一名共产党员。对此,宋希濂也表示同意,便由陈赓作为入党介绍人,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中山舰事件后,宋希濂没有坚持共产主义信仰,选择了退出共产党,投入到蒋介石的阵营。对于选择退党的原因,宋希濂说:
“在当今中国,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是革命政党,目标是一致的。由于军队方面要求军官不要跨党,为避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我打算不再跨党。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做有损于国共合作的事。”
1934年5月,宋希濂奉蒋介石之命,参加了对中国工农红军的第五次“围剿”作战。在被红军击伤后,宋希濂离开了“围剿”战场。
西安事变后,宋希濂被蒋介石任命为西安警备司令。
任职期间,得知当年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就在西安时,宋希濂多次想去看望,但却最终因为担心蒋介石误会,而没有踏出那一步。
然而,让宋希濂想不到的是,他没有走出那一步,却遇到了来看望他的大哥陈赓。
见到宋希濂时,陈赓说:“我到西安不几天。昨天,周恩来副主席谈起你在西安,要我登门问候你!这正中下怀。今天一早,我便不打招呼就来了。”
有了陈赓的主动拜访,宋希濂觉得以回访的名义去看望周恩来,蒋介石也不会说出什么,便在招待陈赓的时候,主动表达了希望去看望周恩来的愿望。
对于宋希濂的想法,周恩来也是理解的。
见面年时,周恩来左右看了看一身笔挺国民党军服的宋希濂和身穿灰土布红军军服的陈赓,打趣道:“十年前你们都是北伐军的营长,现在一个是红军师长,一个是国军师长,官阶一样,派头是大不一样。真是小米加步枪与飞机加大炮,一土一洋。”
聊天时,周恩来还对宋希濂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和陈赓又走到一起来了,这是颇有象征意义的好兆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从现在起,站在一起。日寇虎视眈眈,大敌当前,已经到了用血肉筑成新的长城的时刻。在国共两党第二次携手合作之时,你们就发扬黄埔精神,再来个竞赛吧。”
听了周恩来的话,宋希濂心里十分感动,表示一定会记住老师的话。
在抗日的战场上,宋希濂没有让周恩来这个老师失望。然而,在解放战争中,宋希濂还是被卷入其中,最终成为了解放军的俘虏,被转移到重庆白公馆关押。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历史,沈醉才会问出陈赓能不能把宋希濂放出去的话。
然而,仅仅片刻后,沈醉的心情便再次回归到了失望,说:“算了,不问了,共产党人是不会搞这一套的。”
听了沈醉的话,宋希濂说:“陈赓请我吃了顿饭,并告诉我中共明确了战犯管理政策,只要好好学习,好好改造,还是有可能重建光明的。”
后来,陈赓还专门到白公馆看望了宋希濂。见面时,陈赓说:“你好啊!看见你身体挺好,我很高兴!”
见宋希濂没有说话,陈赓又说:“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在陈赓的引导下,宋希濂终于开了口,并滔滔不绝地回顾了两人相识,相知,相交的过程,一直说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