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喜第五次拖着行李箱冲进娘家门时,雨下得正凶。
她浑身湿透,左手攥着被婆婆撕成两半的结婚证,右手无名指上还留着戒指的压痕。大姐何家丽刚把热姜汤端上桌,就听见六妹带着哭腔的控诉:“这次必须离!他居然说我妈给的陪嫁车是二手货丢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场普通夫妻吵架。
直到何家喜第四次逃回娘家那晚,二姐何家艺撞见妹夫闫宏宇蹲在小区花坛抽烟。烟头明明灭灭间,这个被全家人骂作“冷血”的男人,正对着手机备忘录一条条划掉记录:“第17次当众贬低她学历”“第43次暗示她生不出儿子”。
第一次逃回娘家,是结婚第三个月。
何家喜穿着睡衣光脚跑回来,说婆婆嫌她煮的粥里有头发丝。大姐翻出她藏在枕头下的验孕棒,两道杠红得刺眼。“孩子生下来跟谁姓?”婆婆端着茶壶轻飘飘一句话,让她连夜逃回了老宅。
第三次逃回娘家恰逢除夕。
何家喜抱着刚满月的女儿,羽绒服口袋里塞着三张银行卡。婆家要求她把婚前房产过户给小叔子当婚房,“反正你们住公司宿舍”。那天她蜷缩在童年睡过的木板床上,听见楼下传来丈夫的喊声:“我妈说再闹就停掉你的副卡!”
最诛心的是第五次。
何家喜在民政局门口等到日头西斜,闫宏宇始终没出现。她翻出微信里那条未读语音,男人疲惫的声音混着机场广播:“家喜,我妈又进ICU了。你说得对,我们这种人,根本不配结婚。”
窗帘后偷看的邻居们永远不会知道,那辆引发最终决裂的“二手陪嫁车”,是何家喜熬夜做PPT竞标挣来的。就像他们看不见闫宏宇手机里存着的237条道歉草稿,每条都终结于“对方已撤回”。
雨停了。何家喜把离婚协议折成纸飞机,看它栽进弄堂口的积水潭。远处飘来小夫妻为彩礼吵架的喧哗,和二十年前大姐被迫辍学供弟弟读书的哭喊,惊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