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09

且说上次甄士隐邀请贾雨村到家一叙，被严老爷拜访打断，反而让他邂逅了甄府丫头名娇杏的，待到听闻外面设宴传饭，他便知趣的从夹道出门自去了。

离开甄家的贾雨村，心中当带有两种情绪：

其一、落魄的伤感。

甄士隐待他与严老爷天地之别。今舍他与严老爷尽欢，自是身不如人之境。若他地位相当，甄士隐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此冷落他。小人长戚戚，以贾雨村的心性很难不生此心。

其二、欢欣与鼓舞。

娇杏是个巨目英雄，比甄士隐更是识人的。两人同为人下，更增沦落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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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雨村一厢情愿的陷入这两种情绪之中，时间展眼又到了中秋节，距离隔年的春闱又近一步。更增贾雨村的愁绪。除了娇杏，他当更忧心三年一次的大比之期。抓住这个机会就能够翻身，抓不住还要蹉跎三年，徒劳无益。

所以，当甄士隐家宴已毕，又另具一席于书房，自己步月至庙中来邀请贾雨村时，就好巧不巧的听见贾雨村在“吟诗作对”。

原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之婢曾回顾他两次，自谓是个知己，便时刻放在心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对月有怀，因而口占五言一律云：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雨村吟罢，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天长叹，复高吟一联云：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世上的巧合很多都是有心人的刻意准备。贾雨村不好意思张口说出来的话，借“诗对”和盘托出，以甄士隐的聪明自然听得出来。

借诗文表达志向甚至求职意向，是古代文人墨客的常用之法。就像《滕王阁序》何尝不也是一封王勃的求职信！

贾雨村借“诗对”告诉甄士隐他的人生理想和抱负，希望得到资助他春闱大比，若在此之前将丫头娇杏赏赐给他成就姻缘就更好。

至于贾雨村如何知道甄士隐会来，这点人情世故并不难。别忘了后面那个应天府的门子是原葫芦庙的小沙弥，他二人之间似乎还有没说的秘密。

以他对甄士隐的了解，中秋夜肯定要来请他坐坐。如果贾雨村像贾琏买通小丫头望风一样，买通小沙弥替他望风作秀，完全说得通。也解释了他确有丑事把柄落在小沙弥手中。不多赘述。

贾雨村道：“老先生何兴至此？”士隐笑道：“今夜中秋，俗谓‘团圆之节’，想尊兄旅寄僧房，不无寂寥之感，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饮，不知可纳芹意否？”雨村听了，并不推辞，便笑道：“既蒙谬爱，何敢拂此盛情。”说着，便同了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

这一通交谈才叫明知故问，都是人情世故。甄士隐未必不知情，贾雨村也未必想掩饰。双方表达的基础实际是甄士隐早有意资助，只因贾雨村不主动开口，且他还要再考察一二。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出现，已经是“明牌”，起码是贾雨村彻底借“诗对”明牌了。

第一首中秋诗没什么难度，一语双关地表达出两个意思：求资助；讨媳妇。

一、贾雨村有满腔抱负，但囊中羞涩，被困在葫芦庙中需要帮助。

二、贾雨村对甄家丫头一见钟情，如果甄士隐愿意赐婚，一旦双方结亲，关系就又不一样。

甄士隐作为天使投资人，儿女情长不是他投资的重点，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笑话。贾雨村想要获得投资，PPT总要做的再漂亮一点。

贾雨村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重点放在了后面那副对联上：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这副对联可以肯定与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有关，但也可以肯定绝不是薛宝钗嫁给贾雨村的证据。贾家抄家后，贾雨村“致使枷锁扛”也好不了。不死也不可能娶薛宝钗这个“生妻”。不提。

贾雨村说自己：“就像放在木盒子里的一块宝玉，只等着买家出一个好价钱。也像存放在女儿嫁妆里的金凤钗，只待找到好婆家时来运转。”暗示甄士隐，如果能资助他明春大比，必将一本万利获得厚报！这才是诚恳！

贾雨村的表达和请求，甄士隐早心中有数。但他只出言邀请贾雨村到家中过中秋。贾雨村的急，他不急，反而要再缓一缓。这些道理未必实用，但三思而后行则永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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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