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本期为日俄战争系列的第27期。本期将续接上期继续讲述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与日军舰队在对马海峡的死战……

（本期全文约4800字，内容较长，感谢您的观看）

日舰完成拐弯后的反击是卓有成效的，遭到日舰集中射击的“苏沃洛夫公爵”号和“奥斯利雅维亚”号在10分钟内被12英寸炮弹和6英寸炮弹接连命中，而且得益于日本海军特殊的炮弹装药，这2艘在俄舰队内起到主导作用的领航舰迅速被浓烟覆盖，燃起大火。

日本战列舰配备的装填“下濑炸药”的炮弹，左侧为高爆弹，右侧为穿甲弹。

反观俄舰的炮击，却好似全然没有章法一般。至14:20时前后“三笠”号已经被命中10余次,后续的“敷岛”号、“富士”号、“朝日”号、“春日”号、“日进”号各舰也均被命中数发不等。单就命中炮弹数量而言，日舰中弹数量明显多于俄舰。然而，联合舰队却在气势.上占据了绝对上风。巡洋舰“阿芙乐尔”号上的一位水兵这样叙述他的经历:“日本人的炮弹很诡异……明明没有打中船身，只是掠过我们头顶时扫到了桅杆间的一根缆绳，都会立刻发生爆炸。这些古怪的炮弹爆炸时会产生呛人而且有毒的诡异黄烟和大量的火焰，很容易点着缆绳和救生艇之类的可燃物……这是我们用自己的炮弹所取得的常识无法理解的，日本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危险的炸药?”

炮战自“三笠”号完成拐弯开始，其间日舰的射击一度因为“下濑炸药”爆炸时产生的浓烟而有所减缓，然而这场战争中运气都是站在日本那边的，海面上刮起的偏南风及时吹散了这有毒却具保护性的淡黄色烟雾，将俄舰赤裸裸地暴露在日舰的炮火下。

当然，俄国舰队亦非毫无斩获，遭到俄舰队各主力舰集火的“三笠”号迄今为止已中弹近20发，其中至少5枚来自俄国战列舰的主炮。1发12英寸炮弹击穿了“三笠”号右舷部，在一个6英寸副炮的炮廓内炸开了花。这次命中造成的破坏，形象地说大致上是“将这门副炮及其炮组成员融为了一体”。不过遗憾的是由于炮弹装填的“柯达型双基炸药”（以丙酮和硝化甘油一起塑化高氮量的硝化棉制成）爆炸威力不足、破坏效果被局限在了这个炮廓之内，“三笠”号并未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军事美术作品，反映对马海战高潮时的景象。

这段时间内双方的交火情况大致如上所述，只是你来我往地竭力将炮弹射向对手。日军的炮击更为准确一些，虽然他们的火控手段理论上更为落后，但战前夜以继日的繁重训练对提高炮击命中率是颇有帮助的。反观由一帮“杂碎”拼凑而来的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既缺乏实弹训练机会，更没有多余的炮弹可供消耗，炮术训练多数时候只限于在舰队远航途中日常的操炮训练，仅能提高炮组在火炮操作方面的熟练和默契，提高火炮发射效率，对提高炮击命中率几乎是毫无益处的。况且，即便是拥有比日本海军更先进的数据与命令传送系统，但具体射击数据的最后结算还需要遵守在各炮塔内的炮塔长使用各自的光学测距仪来完成,这些人多数因为缺乏实际使用这种仪器的经验而无法测得准确的数据。

变数出现在14:40时前后。在日舰持续的轰击下俄第二战队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燃起了熊熊大火。几分钟后规队总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也开始冒起了浓烟，紧随其后的“亚历山大三世”号也有起火燃烧的迹象。这番景象极大地鼓舞了日军的士气，也使得本就底气不足的俄国水兵们沮丧不已。

用俄国海军的说法，“奥斯利雅维亚”号是被按照快速战列舰的概念来设计和建造的。装备有功率强劲的蒸汽机组，但却为此牺牲了一定的装甲保护，并且仅配备10英寸的主炮，其实质是一种战列舰化的装甲巡洋舰。所以，尽管集中射击“奥斯利雅维亚”号的只是上村舰队内的6艘装甲巡洋舰，但损失仍旧非常严重。“苏沃洛夫公爵”号的防护能力比“奥斯利雅维亚”号强得多，但情况却一点不比它要好，因为朝“苏沃洛夫公爵”号集火射击的是日第1战队内4艘战列规的12英寸炮。

在这一阶段的射击中，日方使用的主要是充填大量炸药的高爆弹，而通常对付主力舰这种目标时使用的应该是穿甲弹。对于这一选择，日方的官方记载表示要发挥“下濑炸药”的巨大威力，但归根结底是总结此前黄海之战等诸多战例所获得的教训后，日方亦意识到“下濑炸药”过于敏感的特性，使得穿甲弹这种本该在击穿敌舰装甲、钻入船体后才爆炸的弹种，变得和高爆弹一样在触及对方船壳后便会爆炸。既然同样是一触即炸，为何不干脆使用装药量更大的高爆弹?当然，使用高爆弹射击也有另一层考虑，因为就当时的火炮技术，即便使用穿甲弹也很难在5000米距离以上击穿采用新式装甲板的战列舰佣装甲带。在这两个认识的基础上，自14:10时“三笠”号朝“苏沃洛夫公爵”号射击开始，日本海军第1和第2战队使用的弹种就都是高爆弹。

（上图）战列舰“纳瓦林”号。这艘船虽然在1896年6月才正式服役，舰龄不算长，但它自1890年5月即开工建造、1891年10月下水,待建咸时设计上已属过时，到1905年就已属于应该送进拆船厂的老朽舰了。四个烟囱并排成两列是其特色。

性情“刚烈”的日军炮弹接连在俄舰的甲板上爆炸，黄烟弥漫，俄舰表面被黏上了一层诡异的淡黄色，海水也为之变色。

俄国人的失败自东乡全队完成定点转弯后便已显现，然而毁灭的开始起自14:50时。

此时，“奥斯利雅维亚”号已经毁了，船身正燃起熊熊大火。它的前后主炮都已沉寂、只有几门副炮还在颇为不甘地向日舰射击，宣示着自己还存在的事实。东乡的舰只没有加以理会，第2战队此时已将火力调转，去轰击俄第一战队的其他3艘战列舰。

14:55时，“奥斯利雅维亚”号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这艘已经烧得和火盆一样旺的战舰缓缓转向右边离开了队列。航行在后面的“纳瓦林”号上有人看到，在“奥斯利雅维亚”号残存的信号桅上，升起了一组旗号——“祝好运!”

日舰队的航速本就遥遥领先于俄舰队，面战斗开始后由于日舰几次幸运的命中击伤了俄国舰队的旗舰、同时也是先导舰的“苏沃洛夫公爵”号的动力装置，使这艘船的航速进一步下降了1.5节。引导航行的旗舰减速，那么编队也就不能不减速。于是，两支舰队在航速上的差距又被进一步拉开。这一切正合东乡之意。

接近15:00的时候，东乡麾下的12艘军舰已经超越了俄国舰队，其位置在俄国舰队的东北方向，目前正在向着东南方向航行，即将折向南偏东航行。而俄国舰队的航向，此刻正从东偏南转向东南方向。日本人的意图非常明显，其试图利用航速优势超越俄舰航向的并行线，然后堂而皇之地在俄罗斯舰队的航路正前折向正南航行，这番用意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东乡平八郎或他的参谋长加藤友三郎至今还对抢占那个从来就没抢到过的“T”字头念念不忘，此时还不忘记继续搞点小动作以期实现这一“宏愿”。

想法确实不错，然面发布命令之人没有想到的是，罗杰斯特文斯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比他笨的样子。

“苏沃洛夫公爵”号升起信号旗“所有舰只依次左转90度”。此时，日舰队殿后的“磐手”号正加速超过了俄舰队领航的“苏沃洛夫公爵”号，并逐渐转向南偏东航向，试图在俄国舰队航线正前摆出横队，从而构成所谓的“T”字头态势。罗杰斯特文斯基的命令便是针对此而下达，这道命令从表面上理解是借由日舰运动至东南位置从而退出了占据俄舰队北方的阻击态势，向北强行突破。然而，这道命令并非罗杰斯特文斯基的全部意图，实际上这个转向命令是中将大人给东乡平八郎挖下的一个坑!是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以及整个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的最后一搏，无论日方如何处置，在可预料的情况下，局势都将暂时转向俄国。

14:57时，火光熊熊的“奥斯利雅维亚”号已经驶离了俄国舰队的队列，独自航向东南。而它的僚舰，正在总旗舰的率领下驶向东北东方向，开始了决定他们能否翻盘的最后一搏。

罗杰斯特文斯基的思路是很清晰的。他的舰队在转向东北后，如日方毫无反应,那么自然可以心情愉快地直插日本舰队的尾后，顺利突破东乡的阻击进入日本海腹地。当然，东乡虽然麻木，但却不是一块死木头，所以其实在罗杰斯特文斯基的算盘中，这种可能性是被放在次要位置的。在他看来东乡在察觉到俄舰队转向东北后必会翻转做出拦截姿态。也就是说，或者如同此前那般强行摘敌前转弯，或者干脆来一个“一齐转弯180度”，就是所谓的《三国演义》中常见的“前队变后队，后队改前队”的海战版本。

日舰航速虽快，但若想完成定点转弯，时间还是颇显不够，如果东乡蛮干,那么等待联合舰队第1、第2战队的将是直挺挺地冲向俄舰队的纵队战列线——也就是说，往罗杰斯特文斯基的“T”字头阵上撞。既然这么转不成，那么惟有进行180度一齐转向。假如日本人这么做，那么罗杰斯特文斯基则可堂而皇之将他的舰队改回东南航向，至少能够顺利地拉开和日本舰队的距离。此时已经接近15:00时，日方要挽回这一系列不明智的运动,重新占据对俄舰的阻击阵位需要耗费至少2个小时。而那时距离日落已经近在咫尺，俄国舰队有望借助夜幕掩护有所作为。

罗杰斯特文斯基是老谋深算的,是普于在逆境中挖坑给人跳的，他的计划是这么的“险恶”，遗憾的是这场战争中运气从头到尾都不站在俄国人那一方。

反映“苏沃洛夫公爵”号指挥塔中弹的油画，图中被众人环绕的倒地者就是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

14:43时,“苏沃洛夫公爵”号舵机被毁。大约是在14:58时，“苏沃洛夫公爵”号挂起“所有舰只依次左转90度”的命令不到30秒，在极短的时间内，旗舰连吃3枚12英寸炮弹!大口径炮弹接连的命中和爆炸引发了大火，更为严重的是，其中1发直接击中了“苏沃洛夫公爵”号的司令塔。敏感的日本炮弹没能击穿由8英寸厚钼钢装甲保护的指挥塔，但是巨大的撞击力震倒了塔内包括舰长和舰队司令在内的所有人。随后，这枚炮弹爆炸，冲击波横扫了整个前舰桥，将旗舰的驾驶台炸了个粉碎。旗舰驾驶台被毁，指挥系统瘫痪，混乱中一系列错误的信号被传递到了驾驶台，不明就理的舵机操作组将舵由正确的左佣摆向了右侧。

尽管和旗舰此前给出的命令相违背，但跟随着“苏沃洛夫公爵”号航行的“亚历山大三世”号依然不动脑筋地跟随转向右侧，黄海之战的悲剧即将再现，丧失指挥能力的旗舰失去操作，整个舰队将被引向死亡!关键时刻，战列舰“博罗季诺”号挂起了旗号“跟随我”，遵循着此前旗舰的命令转向东北航行!在该舰的率领下，后续的“鹰”号，第二战队残存的“伟大的西索亚”号以及“纳瓦林”号等舰紧随其后转向东北。

由于“下羡炸药”爆炸时形成的浓烟和俄舰燃烧产生的烟雾阻隔，日方尚未意识到俄方的第二战队旗舰“奥斯利雅维亚”号已经被毁、总旗舰“苏沃洛夫公爵”号丧失战斗力这个事实。日本人只看到-片混乱中，俄国人正渐渐转向东北航行。东乡平八郎并不完全清楚俄国舰队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此情此景却触动了他的神经。生性迟钝但偶尔能冒出点小聪明的东乡立即下令——齐左转90个罗经点!

既然俄国人抓空子从他舰队的尾部通过，那就在那里摆好阵势等着他们!此时此刻，“抢占T字头”的念头再度席卷了东乡，刚刚包扎完腿伤的他居然两眼放光扶着指挥刀强撑着站了起来。这一刻，熟悉上司底细的加藤友三郎和秋山真之等人，感觉到东乡仿佛回到了他青年时期充当“尊禳志士”时候的精神状态。

临战状态的“伟大的西索亚”号战列舰，照片拍摄时间不明，推测为芽富湾停泊期间。

15:00时，根据“三笠”号的命令，联合舰队第1战队各舰同时向左转90度，然后向东北航行大约6分钟，再同时向左转过90个罗经点。东乡并未直接转向西北航行，而原因也很简单，此时第1战队距离俄舰队已不足4500米，利用航速上的优势向东北运动将有助于保持敌我之间的安全距离。

暂时担任舰队引导之责的“博罗季诺”号此时正向着东北东方向航行，各艘俄舰都观察到了东乡舰队的反转动作。此前“博罗季诺”号的及时领航曾使舰队司令的计谋能够顺利开始，更为可贵的是，俄舰的舰长们准确地把握到了罗杰斯特文斯基实施这--动作的根本用意。

东乡的第1战队在15:06时完成逆序编队。6艘船以装甲巡洋舰“日进”号为先导、“三笠”号殿后，由西北指向东南，排出了1.5海里长的纵队。几乎在同一时刻，俄国舰队正转向东南航行!“亚历山大三世”号利用舰队转向东南航行的机会，从“博罗季诺”号接过了舰队的引导权，高挂着“跟随我前进”的旗号率领着各舰重新转向东南方向航行。

俄舰队此刻和东乡的日本联合舰队第1战队呈几乎背道而驰的状态。两支舰队的距离被急速拉开，至15:10时彼此距离已经拉开至4海里。毫无疑问,东乡被耍了，被一个已经失去了继续指挥舰队能力的海军中将耍了……

【未完待续……】

下期将继续讲述日俄海战的战斗战史系列，点关注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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