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没参加高考。
也是前一晚，顾南浔和我姐姐相约一起去他们梦想的大学。
1
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被送进医院的了。
顾南浔和我姐姐是学校里面的双子星，他们成绩优异，为学校争过不少荣誉。
他们青梅竹马，互相欣赏。
顾南浔为了保护姐姐和她的追求者结下了梁子。
那伙人是镇上有名的混混。
他们在高考那天拦住了顾南浔，他们来势汹汹，他拼命的逃离。
他家里穷，他不能不参加高考，他还和姐姐约定好了，要一起去清华，他应该有光明的未来。
是路过的我救了他。
因此，一身狼狈的他走进了高考考场。
而那伙人的仇恨转移，我被当成了泄愤工具，被折磨的一身血污，倒在了泥巴路上。
最后估计是被吓到的路人送进了医院吧。
医院里，吓坏的姐姐一直在哭，顾南浔罕见的没去安慰她。
他低着头，我猜他不敢看我，因为这本应该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还好那伙人中有清醒的，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可我已经错过高考了。
妈妈在旁边泣不成声，她冲过去狠狠扇了顾南浔一巴掌。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你留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那！」
「你害死了她！你个灾星！你要她以后怎么办？」
妈妈的拳头一下一下捶打在顾南浔身上，他不反抗。
姐姐上前想拦住妈妈，被妈妈甩开。
我撇过头不去看这嘈杂的一幕，身上每一处都在疼，最疼的是我的心。
我喜欢顾南浔，这是我从小到大的秘密。
而我喜欢的人在我最重要的那天，抛下了我，独自奔赴和姐姐的未来。
2
顾南浔对我是愧疚的。
一开始很浓烈，高考后的假期里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为我换药，替我带饭，扶我散步。
后来他上了大学，我因为心理障碍没办法复读高压力的高中，选择了大专。
上学期间他一有空就来找我，他用尽全力想弥补我，带我旅游，陪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我恢复的不错，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但我知道，这份愧疚不会持续太久。
毕业后我去相亲，见到对方的第一面我就情绪失控，控制不住的痉挛，胃里不住的吐着酸水。
我的病一直没好，即使身上的伤痊愈，心里的伤永远不会好了。
它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它会伴随我一生。
后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妈妈急坏了，打电话把顾南浔喊过来又是一通骂。
「都怪你，你个灾星！枝意的一生都被你毁了！你要她怎么办啊！！」
她歇斯底里，没看见顾南浔难看的脸色。
_
顾南浔说要娶我。
妈妈气的要打他，但是没有任何办法，除了他，我没办法再与任何男人接触了。
3
我们结了婚。
我曾幻想过自己嫁给顾南浔会是怎样的场景。
美好，梦幻，我们彼此相爱，我们交换对戒，我们把彼此拥入怀中。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沉闷的新娘，沉默的新郎。
姐姐在台下红了眼，顾南浔自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
4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我做了顾南浔爱吃的菜，等到天黑。
我给顾南浔打了三个电话，我知道他今天不用上班。
第一个电话他没接。
第二个电话他没接。
第三个电话在响起的那一刻就被挂断了。
我没再打。
夜晚，一身寒气的顾南浔回来了。
带来了扑鼻的酒气。
「你今天去哪了？」
其实我知道他去哪了，左不过是他公司附近的酒吧。
为了不与我共处一室，他选择在酒吧度过对他来说被是被束缚，是耻辱的纪念日。
他似乎是真醉了，殷红的眼尾染着笑意。
他从来没对我笑过。
「苏枝意，你等了我一天啊。」
「就这么喜欢我？」
顾南浔凑近我，喝醉的他似乎忘了往日了对我的避之不及，与我的相敬如宾了。
刺鼻的酒味熏得我难受，今天还没有吃药，我的脑袋仿佛浆糊，绞的难受。
我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手腕往房间里带。
他将我抵在门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颈侧。
他时不时的笑带着气息撒在耳边，勾得人痒。
「放开我顾南浔。」
他压在我身上，力道越来越重，我开始恐慌。
我用尽全力推他，推不开，我的心跳很快，胃里开始翻涌，我感觉心脏要跳出来。
我早就知道，我与男生抗衡是没有用的。
那时我就知道了。
那时我拼命抵抗，不停的锤，打，推，咬。
都没用，压在我身上的人是一块巨石，它阻挡了我的反抗，将我死死的压住，它让我觉得我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我只是一条将死之鱼。
它嘲笑我，肆意的践踏我，它还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我忘不掉它，它带给我的痛苦将永远伴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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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浔尝到了我的眼泪，他清醒了些，终于松开了我。
我不停的干呕，脸上泪水唾液糊作一团。
我蹲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体发着抖，这是极度不安的表现。
顾南浔知道，他知道我的一切反应意味着什么，他曾经照顾了我最狼狈的时光。
但他并没有应对措施，他任由我不安的寻找自我安慰，任由我情绪失控的尖叫。
他仿佛在看一场闹剧，而闹剧的主人公是他的妻子。
「苏枝意，现在的一切你满意了吗？」
顾南浔的声音自我的头顶响起，仿佛恶魔的低语。
自此刻起，也许更早，他对我的愧疚已经消耗殆尽了。
因为我困住了他。
5
我们互相折磨，日子就这么过着。
我都快忘了以前我们也有过很好的回忆。
顾南浔与我家相邻，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只不过他与姐姐一样，成绩优异，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不过我从来没觉得成绩能决定人的一生，我有自己的爱好，我的画拿过市里的奖，我不比他们差。
我一直都是刻意避开顾南浔的，我从来都觉得他和姐姐很般配。
但是一个女生的心动往往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可能是一块橡皮，一次擦肩。
但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心动可能是那个夏天，那场运动会。
害怕炎热的我躲在教室里，又因为窗外的热闹好奇。
我打开窗户，探出头。
正巧看见拿下一千米第一名的顾南浔，少年脸上挂着笑，与朋友们碰肩，明媚美好。
下一秒就对上了我的视线。
我下意识躲避，就见他做了个喝水的动作。
他笑的好看，青春洋溢，我脑袋晕乎乎的。
下一刻我就拿着冒着冷气的水出现在他面前。
他对我说谢谢，旁边有很多女生拿着水，他偏偏收了我的。
他的朋友们在旁边起哄，我脸红的发烫。
我不敢看他，思绪早已飞向别处，耳边是不住的蝉鸣声。
我感觉前面的人靠近，顾南浔将刚刚获得的奖牌挂在了我脖子上。
我能听到旁边的人的惊呼。
都没我心里的声音大。
我惊讶的看他。
「你一直盯着奖牌看，我以为你喜欢。」
他耸耸肩，解释着
「不喜欢就还给我。」
我连忙捂住，现在连吵闹的蝉鸣声都盖不住我的心跳了。
那时我以为顾南浔是喜欢我的。
我开始关注他，跟暗恋他的女生一样，将他写进日记本，默默注视他。
只是我比她们幸运，他跟我是邻居，我不再拒绝与他还有姐姐一起同行，我尝试跟他聊天，会拿不会的题去问他。
有时我笨到自己都不耐烦了，顾南浔无奈的笑，敲敲我的头，骂我笨蛋，然后继续讲。
他对我有无尽的耐心，这是我在他对别人身上看不到的独特。
为这份独特我兴奋了几夜没睡着。
直到高考前夜，姐姐跟我说她与顾南浔约定好了一起考清华。
姐姐眼里带着不易查觉的怜悯，得意。
无声的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我的自作多情。
6
顾南浔生日这天我睡到下午才醒。
姐姐组了饭局，邀请我去。
我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特别是有陌生男人的地方。
收到信息时我只觉得浑身冰冷，直接拒绝了。
简单洗漱过后我开始工作。
与顾南浔结婚这几年我没有出去工作，而是靠自己的绘画天赋买了工具在网上接单。
收入一直很客观。
前几天接了一家杂志社的插画设计，改了几次稿都觉得不满意，我有些发愁，但并不气馁。
这是我喜欢的工作，不用与外人接触，最多隔着网线交流，有无限的空间。
我在业界出价很高，但也有源源不断的约稿，我大概是有点名气的。
大概晚上七点时，妈妈给我打了通电话，我回了趟家陪妈妈吃饭。
本来其乐融融，结果姐姐带着顾南浔出现了。
妈妈脸色顿时差了起来。
「南浔，你怎么和虞竹在一块？」
「妈，今天南浔生日，和朋友们聚了一下，我喝了点酒，他放心不下才送我回来的。」
姐姐笑着，挽着顾南浔的手却没松开。
「妹妹今天没和南浔一起过？好不容易生日，别淡了感情。」
「我为什么不去，你不知道吗？」
我看着苏虞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里面装了各种情绪，唯独没有对我的愧疚。
「哎呀，瞧我忘了，都是大学同学，很久没见了，妹妹不会要南浔和朋友断了来往吧。」
她笑着，她太得意了，那些都是她与顾南浔的朋友，她和顾南浔拥有的一段大学时光，是我缺失的，一辈子也不会拥有的时光。
顾南浔在旁边没有说话，如同那时一样 只有沉默。
妈妈摔了筷子，起身给了苏虞竹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