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仙说我命硬,
能给周家久病的女儿挡灾。
我从一只山村流浪狗,
一跃成了周家的养女。
周太太心善,对我很好。
周凛恨我占了他妹周纤纤的位置。
虐我至死。
当他得知我才是周家亲生女后,
周凛自杀了。
可他没有死成。
1.
王半仙心善,怕他搬走后,我留在村里被人打死。
他忽悠姜阿姨收养我,说我命硬能帮她女儿挡灾。
姜阿姨见我满身是伤,心疼地搂着我,说家里不缺钱,多养个女儿也无妨。
我一路沉默地跟着姜阿姨,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坐飞机,从山村进了城。
姜阿姨开门的那刻,我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宫殿。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鞋上的泥土,不敢迈步。
我怕弄脏了发光的地板。
忐忑和自卑,让我心生胆怯。
我后悔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听了算命先生的话。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做姜阿姨的养女。
姜阿姨温柔地牵起我的手:“到家了,快进来呀。”
她招呼保姆,把所有好吃的拿出来,堆在我面前。
我腰背紧绷,屁股几乎悬空,只敢沾沙发的一点边。
尽管我穿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但依然和这里格格不入。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旋梯上走下来。“妈,她是谁?”男人声音慵懒低沉。
姜阿姨温柔笑道:“阿凛,她就是我电话里和你说的小佳。”
姜阿姨殷切得看着我:“小佳,叫哥哥。他是我大儿子周凛。”
我抬眸飞快扫了他一眼,便不敢再看他。
他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我低下头,小声喊道:“哥哥。”
男人脚步一顿,站在旋梯上,眉头紧蹙,他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
他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漫不经心道:“妈,您别什么小猫小狗的都往家里捡。”
姜阿姨脸色一僵,正色道:“阿凛,不准胡说,小佳以后就是你妹妹了。”
男人冷着脸,快步走下楼梯,从姜阿姨身边经过时脚步一顿。
“我的妹妹,永远只有小雪一人。她算什么东西,一个村姑也配叫我哥哥!”
我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心里甚至默默赞同周凛说的话。
姜阿姨严声道:“阿凛请注意你的言辞,给小佳道歉!”
过去十四年来,村里人骂我的话比这难听上万倍。
周凛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是姜阿姨的一句维护,让我眼眶发酸。
我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泪水,一股铁锈味在舌齿间弥漫,心里酸胀地冒泡。
有人护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2.
一个白皙清瘦的少女从楼上下来。
她搂住姜阿姨的胳膊,靠在她身上撒娇:“妈妈∽别生哥哥的气嘛。”
扭头又冲周凛安抚道:“哥哥,我想吃楼下的牛角面包,你去给我买嘛。”
周凛看着她,满脸的冰霜融化成春水,立刻抬脚出门。
姜阿姨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
“乖,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少女点点头:“好点了。”说罢她歪头笑着看我。
“一定是因为小佳来了,给我带来了福气。”
我羞涩地抿了抿嘴,脸上绯红一片。
她修长如玉的手伸到我眼前。
“你好,我叫周纤纤,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我们同一天生,但我想叫你姐姐可以吗?”
“嗯。”
我喏喏地应了一声,伸手搭了一下她的指尖就迅速收回。
我的手又干又黑,手背上青青紫紫的冻疮堆叠,手掌中裂口里都是洗不掉的黑泥。
我能进周家也是因为周纤纤,我原以为她身体不好,久病的人会很难相处。
我爸瘫痪那几年,每天拿着床边的木棍打我头。
果然像仙女一样的人,都是这么美好善良,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姜阿姨说我太内向了,让周纤纤带着我熟悉家里环境。
周纤纤牵着我到她房间,反手换上门。
锁上门后,她嫌恶地抽了张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自己每根手指。
我惶惶然不知所措。
周纤纤双臂环抱,上下打量我,她的目光像刀片一样恨不得把我全身衣服剥光。
“啧,真臭。”她捂着鼻子退后一大步。
随即她翻了个白眼:“我妈真是脑子有病,信那种鬼话。”
我心虚地低着头,我怕她看穿我的底细。
“你要多少钱才肯从周家滚出去,说个数,我给你。”
周纤纤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不图钱,我,我也不能走。”我心里没底气,小声道。
“妈的,不要脸的死臭虫。”周纤纤抬起腿,狠狠踢到我的小肚子。
她阴疠的眼神和我爸打我时一模一样。
果然久病的人,都很难相处。
不过对待他们我有经验,只要不吭声,他们打几下就累了。
我闷着头不说话。
周纤纤又踢了我几脚,自己反倒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见我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嘴角一扬,把桌面上的陶瓷花瓶一摔,捡起碎片划了自己手腕一下。
鲜血很快沁出,顺着她惨白的皮肤蜿蜒。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周纤纤狞笑着盯着我:“我就不信弄不走你。”
明明伤口不深,但她流的血却越流越多,嘀嗒在地板上很快汇聚成一小滩。
我明白姜阿姨对她有多在乎,我不想让温柔的姜阿姨伤心。
我撕了自己贴身的干净背心,想给她把伤口绑住。
周纤纤侧身躲开,笑着打开门,对着外面尖叫一声:“救命啊,我流血了!”
3.
姜阿姨和周凛一起冲进来。
“去医院,赶快去医院!”姜阿姨慌乱中崴了脚,跌坐在地上。
周凛脸色发白,完全不看姜阿姨,抱着周纤纤就往外跑。
我扶起姜阿姨,想带她坐到床上。
姜阿姨搭着我肩膀,急忙道:“小佳,快点扶着我下楼,我要去医院。”
在家里保姆的协助下,姜阿姨和我一起到了医院。
周纤纤躺在病床上,伤口已经被包扎住了,但纱布上还是渗出了大片血迹,手背上挂着输血针。
周凛见到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揪住我衣领,挥起拳头想打我。
我紧紧闭眼祈求道:“我没有伤害她,别打我,求求你不要打我。”
姜阿姨握着周凛的拳头,挡在我跟前。
“周凛!事实还没搞清楚,你不要这么冲动。”
周凛眼里猩红一片,恨恨瞪了我一眼,不甘地放下拳头。
姜阿姨抱歉道:“对不起啊小佳,是我没管教好他。”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心里反而很羡慕周纤纤,能有一个这么保护她的哥哥。
多次断裂的肋骨隐隐有些疼,如果我也有个这样的哥哥,也许在村里就不会被打得那么惨了。
医生步履匆匆地进来,对周凛道:“家属,病人凝血功能不全,失血过多还需要输500cc的血。”
“快输啊,钱不是问题。”周凛急忙道。
医生继续道:“病人是RH阴性血,非常稀少,全市的库存不足,我们医院已经尽量去调了,如果你们家属有能力也去找找。”
周纤纤睫毛微颤,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周凛握着她的手轻唤:“纤纤,相信我,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周纤纤虚弱得看向姜阿姨:“妈妈,是纤纤不好,又害你们担心了。”
姜阿姨噙着泪水,心疼的俯下身亲吻她头发:“是我们不好,没给你一个好身体。如果你爸爸还活着就好了。”
周纤纤瞥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有两幅面孔的人。
而且她好像很享受,亲人为她而流的眼泪。
她挂着恰到好处的善良微笑,柔声道:“哥哥你别怪小佳姐,她只是喜欢我房里的东西,不小心把爸爸送我的古董打碎了。”
“那是爸爸的遗物,我太心疼才直接用手去捡,不小心划破了手。”
周凛红着眼,强压住暴戾之气,温声道:“你总是这么善良,把所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周纤纤嘴角弯起,体力不支般又闭上了眼睛。
姜阿姨着急大叫:“医生,医生你快看看看,我女儿昏迷了。”
医生检查了一番:“只是虚弱,但要尽快输血才行。”
我想到王半仙说的,我是来给姜阿姨女儿挡灾的话。
“我和她的血型一样,抽我的血吧。”
我记得上次住院,验过血型,护士姐姐特意告诉我是熊猫血。
希望我这点用处能回报姜阿姨对我的温柔。
医生看了我一眼,眉头紧皱:“你不行,未成年人不能献血。”
周凛拉着我出门,一边打电话和人说着什么。
我被他拖着进了一辆车里,车内已经等着几个戴口罩的人。
粗大的针管扎进我身体里,不记得被抽了多少血,我感觉越来越冷,浑身开始发抖。
抽血的人一再请示周凛,要停止抽血。
但周凛不肯,严厉呵斥叫他继续。
“哥,不能再抽了,这小孩太瘦,一看就营养不良,再抽会死人的。”
周凛电话铃响,接通后,他只答了句:“好!”
随后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卸下浑身的刺。
“停了吧,医院调到血了。”
抽血人赶紧撤针:“哥,那这血怎么处理?”
周凛哼笑一声,懒懒地挥了挥手,语气轻漫。
“丢了吧。我真是急懵了,没给她做体检,怎么能把她的血输进纤纤体内。谁知道她有没有病。”
4.
昏昏沉沉间,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遇见刚姜阿姨的事。
周纤纤从小体弱多病,姜阿姨去山村里修路,给女儿积福。
动工仪式上。
我远远看着她穿着一身华美精贵的套装,跪在泥地里,举着香,虔诚地磕头。
我心里无比羡慕她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儿。
自言自语嘀咕:“我要有个这么好的妈妈,就是让我病死我也愿意。”
旁边的歪嘴叔啐了我一口:“贱丫头,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滚远点。”
我怕被打,小心陪笑退后。
显然他今天心情不好。
“他妈的钱人就是虚伪,花大钱修破路,还不如分给老子花。”
他毒打了我一顿,心里的气理顺后,哼着小调走开。
我被打时,路过的村民没有一人停住脚步。
我爸死的早,七岁时我妈犯事被抓了。
我妈不在后,村里人对我家的嫌恶都转移到我身上。
人人见我都能骂一嘴,踢一脚。
不过我都习惯了。
我妈在的时候,我过得也没多好。
她打我更狠。
我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得回家,蜷在油黑潮湿的床板上,闭着眼养伤。
等我再睁眼时。
隔壁算命的王半仙和那个神仙一样美的姜阿姨站在我床前。
我想起床,但没有力气,浑身酸软,发烫。
王半仙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嗡直往我耳朵里钻。
“娇女命格轻,得有个人替她挡灾。这丫头和您女儿同年同月同日生,您把她带回家当女儿养起来,贵府千金一定能恢复健康。”
姜阿姨蹲下身握着我的手,哽咽道:“可怜的孩子,她父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