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十三岁,成了太子妃的替身。
出嫁前日,母亲跪倒在我面前,求我乖乖进宫。
她说,若我不进宫,哥哥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便功亏一篑,而我苏家也会深受迫害。
面对泣不成声的母亲,我不得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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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那日,太子省掉了一个正妃该有的一切。
我身穿凤冠霞帔,母亲含泪替我盖上了盖头:“阿箬,你这一生的幸福终究为苏家葬送了。”
轿子在宫门前停下,公公扯着嗓子喊我下轿,又在前头引着我进宫:“太子妃娘娘,太子还在处理公务,得请娘娘在宫中等一会儿。”
新娘子的喜帕是要新郎官用喜秤挑起的,若新郎不来,我便只能蒙着盖头坐着。
“小姐,可要喝口水?”
春晓是自幼跟在我身边的丫头,看我这一日都没有进水进食,有些心疼。
我摇摇头,转动脖子的时候,传来一阵疼痛:“春晓,太子那可有消息?”
“没有,外头只有一个嬷嬷守着,奴婢说什么她都不理会。”
我缓缓闭上眼睛,打算闭目养神:“春晓,我休息一会儿,太子到了你便喊我。”
许是这一日真的太累了,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喜帕已经不见了。
喜帕?
我心下一惊,猛地坐起身,正打算喊春晓,便看见一个身穿喜服的男子坐在殿中,正在自酌自饮。
听到我这边的响声,男子转过头看来,眼眸中满是冷淡:“你终于醒了,我的太子妃。”
传闻,当朝太子是个情种,三年前太子妃因病过世,他酗酒多日性子也变得阴晴不定。
皇上看着太子如此,心中担忧,想方设法让太子振作。
而我,便是皇上替太子找的解药。
我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至太子跟前:“参见太子,殿下许久不来,臣妾便想休息一会儿。”
“我为百姓操劳,太子妃等我一会儿,是觉得委屈?”
果不其然,如传闻中一样,太子阴晴不定,暴虐成性。
我有些紧张,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不委屈,只是今日是大婚之日,臣妾想皇上该会希望太子殿下早日回宫。”
“大婚之日,呵。”
太子站起身,朝着我走了几步,一把捏住我下巴。
他用了狠劲儿,就好似是要将我的下巴直接捏碎一样:“不过是一个替身,你也配。”
下巴传来了剧痛,我感觉眼眶微红,泪水就要掉下来。
我猛吸一口气,将泪水又忍了回去:“就算是替身,我也是领了金印的太子妃。若太子不愿承认,便不该应下这个婚事。”
太子似乎有些惊讶于我的反抗,凝眸打量我许久,才一把甩开了我:“既如此,那便希望你可以做好太子妃该做的一切。”
说罢,太子扬长而去。
我的大婚之夜,独守空房。
我扶着矮桌在软榻上坐下,望着燃烧的红烛出神。
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我要独自在这深宫中,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
次日一早,春晓早早来伺候我起身。
看到我一个人睡在床上,春晓有些惊讶:“小姐,昨日殿下不是来了吗?”
果不其然,昨日春晓是太子屏退的。
“日后太子来也在一旁伺候,不必离开。”
我坐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接过春晓递过来的杯子净了口:“今日准备的是哪套衣服?”
春晓接过杯子,又递上了帕子:“便是之前夫人准备的红色的那一件,夫人说了新婚第一日,穿红色比较喜庆些。”
红色。
正宫的确是可以穿红色的,可我不过是因为我这张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才被皇上找来的解药,穿红色只会让太子更加厌恶。
“罢了,换成鹅黄色的那件吧。”
春晓没有多问,按着我的意思换成了鹅黄色的宫装。
精心打扮之后,我带着春晓出了门,询问了守门的嬷嬷太子昨夜的住处,我便干了过去。
我到春阳阁的时候,太子还未起身。
“你来干什么?”见到我,太子有些厌恶。
我走上前,从公公的手中接过帕子,递到太子面前:“今日太子要与臣妾一同去拜见父皇母后,殿下应该不希望独自前去,惹恼父皇吧?”
太子冷哼一声,接过帕子擦了脸,直接扔到我的身上:“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臣妾不希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太子虽嘴硬,但也知晓为这事惹恼皇上并不划算,便与我一块儿去了参见皇上皇后。
皇上见到我的脸,非常的满意。
在他心中,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便是太子最好的解药。
皇后拉着我说了不少体己的话,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与太子不同,当朝皇上多情,后宫佳丽三千。皇后与我的日子一样,苦闷而又孤独。
我的出现成了皇后的一个伴儿,平日我都会按时晨昏定省,皇后也会偶尔留我用午膳。
“太子妃,你已经进宫半月,这肚子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于皇后而言,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媳,比不过一个皇孙。
只可惜,我能告诉她的只有我与太子并未圆房,既是没有圆房,又如何能够有子?
见我不说话,皇后也是明白了我的难处,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天佑,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皇上自幼便对他格外的严格,他从未享受过几日的柔情。这也是为何,他忘不掉先太子妃的原因。”
一个从未得到过温柔的人突然被一人温柔以待,自然难以忘怀。
我自问也可以做到温柔大方,但一旦一颗心已经住了一个人,想要替代并不容易。
回到宫中,我意外发现,太子竟然在。
他极少来我这,即便来也只是送些东西,便离开了。
“见过太子,太子在等我?”
太子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见我回来,立马站起身:“父皇让我带你回一趟苏家,你准备一下吧,明日出发。”
“等等。”见他要走,我喊住他,“太子殿下,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无欲无求的久了,一旦开口,便成了贪心不足蛇吞象。
太子有些惊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太子妃以为,你有什么与我谈条件的资本吗?”
相处几日,我发现太子格外的喜欢捏人的下巴,不知从前的太子妃是否也接受过如此的待遇。
“太子与臣妾一同回府,父亲定想看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父亲虽非肱骨之臣,但在文人墨客中颇有名声。太子不管对我如何,在父亲面前他便是最完美的丈夫。
被我说中了心里话,太子轻笑一声,松了手:“太子妃心中所想,是什么?”
我退后几步,在太子跟前跪下。
“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妾请太子殿下赐臣妾一个孩子,有孩子作伴,臣妾在这深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要这个孩子,自不会只为了作伴。
我乃是当朝太子妃,腹中所出便是皇太孙,不出意外日后便会荣登太子之位,再登皇位。
父亲之所以心甘情愿将我送进宫做前太子妃的替身,为的便是我能生下皇太孙。
日后带着苏家血脉的孩子荣登皇位,也算是达成了父亲的雄心壮志。
我心中的盘算,太子在朝堂沉浮多年,自然想得清楚。
他缓步走到我跟前,伸手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抬头对上他的双眸,我从他的眼眸中读出了怜悯。
“原来你与我一样,都是他人手中的棋子。”
太子最终没有答应我的条件,而我们的苏府之行,也没有成行。
次日一早,太子身边的荣德前来,告知我今日不再前往苏府。
太子一身傲骨,不受人要挟,也不与人谈条件。
之后的日子,我本以为会一切平静,但我牺牲一切保全的哥哥却出了事。
母亲托人送信进宫,哥哥被抓入狱,革去一切职务,不日便会流放。
得知这一消息,我求了皇后放我出宫,赶赴苏家。
阔别多日,苏家并未有丝毫变化,不过哥哥锒铛入狱,苏家已门可罗雀。
“母亲。”
为了悉心教养的哥哥,母亲已哭红了眼,好似老了几十岁。
“阿箬,你可一定要救救你哥哥啊。”母亲拉着我,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父亲坐在一旁,一贯桀骜风骨的他,终究为了儿子弯了脊背。
“刘嬷嬷,劳烦你送母亲回去歇息。”
将母亲交给刘嬷嬷,我朝着父亲屈膝行礼:“父亲,哥哥与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哥哥宁愿放弃大好前程,也要与她在一块儿?‘
从春晓口中,我已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哥哥入仕之后,不知从何处认识了一个名叫春娘的歌姬,不顾父母阻拦,一定要将其迎入府中。
哥哥青年得志,深受皇上的重用,本就遭受他人妒忌。很快便有人拿捏住了这一把柄,告到了皇上跟前。
朝中重臣不顾法制,与贱籍女子纠缠不清,皇上一气之下便下令革去他所有职务,打入大牢。
我记忆中的哥哥沉迷学识之中,从不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又为何会为了一个贱籍女子自毁前程。
“我与你母亲都曾问过你哥哥,他一个字也不肯说,只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与那女子在一块儿。”
说起哥哥,父亲十分失望:“那女子便在别院,你可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