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的重度抑郁少女，被父母送进所谓的军事训练营接受“感恩教育”，却被教练侵犯3次，期间多次尝试求助、逃跑均失败。

训练营结束后，女孩在家长带领下报案，警方火速将嫌犯刑事拘留，而就在同天，女孩精神崩溃，跳楼自尽。

——寥寥数语，字字带血，不敢想这个女孩在生命的最后时段，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而大多数网友看了这条新闻，都只关注一个问题：嫌犯能判死刑吗？

答案是，很难讲。

强奸罪的量刑弹性幅度很大，从三年以上，到十年以上，无期，死刑，都有可能。

其中，奸淫幼女是典型的“加重情节”，然而本案中的女孩已满14周岁，超出“幼女”年龄线。法律对年龄认定采取刚性标准，超一天都不行。

其他从重情节看下来，满足的有三条：

一是，导致被害人自杀，属于“造成其他严重后果”。

这条打底，就可以往十年以上，无期，死刑考虑了。

二是侵犯次数高达三次，属于“强奸多次”的酌定从重情节。

三是其中一次有他人在场，根据两高两部关于“性侵未成年刑事案件”的办案意见，在学生集体宿舍等公共场所对未成年人性犯罪，只要有其他多人在场，不论在场人员是否看到，均可认定为“当众”，进而从重处罚。

那么三条叠加，我认为无期及以上，很有可能。

其实我本来想说死缓及以上的，但我查到一个和本案情节极其相似的案子：

也是一个少女，被性侵时还未满14岁，怀孕后堕胎，患上重度抑郁，随后不堪忍受精神折磨，坠楼自杀。这个案子，强奸犯一审被判了无期，还觉得自己被判重了，提出上诉，最后二审维持原判。

我相信这个结果跟许多人的正义直觉相抵触。

毕竟强奸年幼的女孩，致其精神崩溃自杀，其恶意之深重、手段之残忍、后果之恶劣，完全配得上一个死刑立即执行。

但实践中，能判得到死刑的强奸，往往伴随的情节更加恶劣。

比如广西百香果女孩案，事先预谋携带刀具将10岁的女孩劫持到山上，使用残忍暴力手段奸淫，致其当场死亡。

比如中国版素媛案，把邻居家的4岁女孩骗到工地实施暴力奸淫，致其全身三处重伤二级，其中一处九级伤残，两处十级伤残。

再比如被选入法院案例库的周某某强奸案：

周某某利用自己老师加干爹的身份，多次奸淫未满14岁的万某，致其怀孕并染上严重性病，父母发现后三天，一家人就受不了这个打击，一起喝农药自杀，最终孩子被抢救回来，父母则双双死亡。

我相信大家都能品出来这三个案子被判死刑的原因。

当然，每一桩悲剧都是深刻的，当事人的悲惨不能这样拿来被这样比较，只是在同一个罪名下，法律必须保持清晰的刻度。

这里有个概念叫“边际威慑”，在三年到死刑的区间内，量刑越重，对罪犯威慑程度越大，但死刑往后，惩罚无法随着罪行加重，那么法律的威慑就会失灵。

因此，如果法律不对案件细节作出精确区分进而区别量刑，那么实际上就是在鼓励犯罪开了个头就必须进行到底——

既然我已经奸淫了这个孩子，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杀了；既然我已经把她杀了，那干脆残忍分尸躲避侦查——反正结果都是死。

这就是法律的无奈之处，人性之恶是深不可测的，但刑法的刻度却是有限的；拿有限对无限，就需要进行一种冷静的衡量，保持一点无奈的克制。

关于这个案子，还有其他两点我想聊聊：

首先是孩子的家庭。

年仅14岁的孩子，患上重度抑郁，十分罕见。

我跟一个心理专家聊过，他说他接诊过很多父母带着孩子来看病，实际上有病的都是父母。孩子刚说两句，父母就不耐烦地打断：“你就是想太多了！”

孩子刚聊两句对家庭的看法，父母就气急败坏地骂：“好吃好喝把你养这么大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背后是对孩子人格的蔑视和极强的控制欲。

本案中父母也是一样，把重度抑郁的小女孩送到军事夏令营接受所谓的“感恩教育”，实际上就是花钱把教育责任外包出去，看似是对孩子上心，其实是狡猾的逃避。

而这种训练营，无一例外主打的都是“绝对服从”和“没苦硬吃”，青春期孩子最渴求的“独特性”会被进一步抹杀，抑郁症患者最需要的“陪伴支持”会被进一步剥夺，对孩子状态没有一点好处。

家长还强调了这里的“感恩教育”很出名，可见家长对孩子隐隐有一种“我是你的恩主”的凌驾心态。

这种隐形的权力欲，生活中就会表现为对孩子的打压和控制。

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小小年纪就重度抑郁，但我想告诉各位家长，孩子的“感恩”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更不是所谓的“感恩教育”能培养出来的，你需要源源不断地付出爱、关怀、照料，才能得到，才配得上。

最后是这个所谓的军事训练营。

这种机构在法律上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状态，因为涉及培训、旅游、教育多个方面，且生命周期只有一个暑假，所以监管部门并不清晰，基本处于“蒙眼狂奔”的状态，这其实是非常恐怖的。

学校的老师，都是教育部门精挑细选出来的，且要接受严格的管理约束。

而这里呢？啥都没有，阿猫阿狗都能来当教官，对待孩子没有任何限制，人格侮辱、变相体罚、甚至拳打脚踢都是家常便饭，美其名曰“苦难教育”。

早前青岛那个8岁的孩子被两个教练绑起来活活打死，说是兼具辅导的武术学校，其实和这种训练营差不多。

包括那些所谓的网瘾学校，把孩子绑起来反复电击，把孩子电伤、电死、电到自杀的不在少数，我就奇了怪了，到底什么样的家长忍心让孩子接受这种战争剧里才会出现的酷刑？

一个需求庞大的机构，在法律上处于监管空白的状态，那么就必然会导致人鬼混杂。

而家长如果还非把孩子往这种地方送，那我只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