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口述:赵凤林 整理:沧海一书客
我叫赵凤林,出生于1969年,依稀记得那个年代,农民贫困还是比较常见的现象。
年景不好的家庭甚至不得不挨饿度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村长便提议开出一部分旱地,分给村民做自留地,种植红薯。
这样,即便是庄稼收成不好,还能靠红薯吃饱,于是我们家便分到了大概三分自留地。
打我记事起,红薯也便成为保证我们温饱的重要食物来源。
也正因如此,父亲对于红薯的种植十分上心,从育苗到种植再到后来的丰收全都亲力亲为。
我也从小就见证了父亲对于红薯地的付出,所以我十分迫切的想要帮助爸爸,可爸爸总以我不懂为由拒绝。
直到一次我犯了大错,父亲才对我松口了。
在那个年代,能够供给农村小孩玩乐的东西并不多,无非就是玩土玩火。
而我从小就对玩火情有独钟,尽管父母常常说玩火会尿床,我也因此挨过不少训。
但是我从未停止过玩火的热情,直到有一次,意外发生了。
我和邻家孩子小二臭味相投,都喜欢玩火,秋收之后,村民们将玉米秸秆收集起来作为柴火。
小二家围墙边上也堆起了不少的秸秆,我和小二看着这番景象不由得心痒难耐,于是便跑到秸秆堆旁边生火。
按照我们的经验,点着之后赶紧用土埋住就不会着起来。
可是好巧不巧,我们刚刚点着,小二的妈妈就出门叫小二回家吃饭。
为了避免被小二妈妈发现我们捣蛋,我和小二赶忙随意踩了两脚就离开了作案现场。
殊不知也正是自己心存侥幸心理,才让我和小二差点被打的亲妈都不认识。
小二回家之后,我也回家吃饭了,可是饭还没吃完,我就听到小二妈妈焦急的喊道:快救火啊,着火了!
爸爸妈妈闻言赶忙放下饭碗跑了出去,起初我还以为是小儿妈妈做饭时不小心出了意外。
可是等爸爸回家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劲,只见爸爸满脸黑线满怀怒气的朝我走来,那一刻我心想:完蛋了。
果不其然,爸爸抱起我来,冲着我的屁股就是一阵猛打,毫无准备的我被打的滋哇乱叫。
与此同时,我也隐约听到小二家传来的阵阵惨叫,我就明白,肯定是秸秆堆的火没弄灭。
不知道打了我多久,爸爸终于是停了手,并且说道:你小子不是喜欢玩火嘛!行,从今年开始,每年帮我点火培育红薯苗。
一听可以光明正大的玩火,我心里乐开了花,就这样我成了爸爸的专属生火员。
没过两天,红薯苗的培育就开始了,爸爸为了更好地刺激红薯苗发芽成长,专门在院子里准备了砖坑,我只需要在砖坑下边点火就行。
几天下来,我便觉得有些无趣,于是便向父亲表示:爸,我不想干了,这太没意思了。
没成想爸爸却没好气的说道:这个没意思,点人家柴火垛就有意思了?没得商量继续给我干。
我自知理亏,于是便没再说什么,一段时间之后,红薯苗涨到了大约二十厘米高,爸爸便准备着带我去插秧。
爸爸背着大筐前面挑着红薯苗,后边挑着水桶,我背着小筐,也带着几株红薯苗。
虽然距离并不算远,但是从小没怎么干活的我也有点消受不了,刚到地头就瘫坐在地上。
还没容我喘口气,爸爸就说道:别歇着了,赶紧过来插秧,早一天弄完就早一天丰收。
这下我可不乐意了,便反驳道:歇会吧,都快累死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这回轮到爸爸生气了,他微怒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收获,万一熟不了咱们都得饿肚子,赶紧的。
我闻言尽管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开始干活了。
爸爸负责挖坑插秧,我负责浇水,看着这片地我就意识到需要的水少不了,而我们只带了一桶水。
所以我便耍了个小聪明,每个坑里少浇点水,这样匀匀应该就不用回家再挑水了。
但是爸爸却因此生气了,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多浇点水,要不红薯苗活不成。
我不想爸爸来回挑水受累,于是便说道:那水就不够了,你还得回家挑,多累啊。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却直接惹怒了爸爸,他低吼道:累?不累怎么填饱肚子!
说着从我手上夺过水瓢,自顾自的开始浇水,就这样,爸爸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把红薯苗都种下了。
我以为这下爸爸终于可以休息了,可没想到的是,考验才刚刚开始。
种下之后,我们一家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我也改掉了乱点火的坏毛病,可能是知道红薯快成熟了,所以肚子里的馋虫也一天天变大。
想着前两年妈妈给我烤的小红薯,我的口水总是不自觉地从嘴角滑落。
等到秋末的时候,爸爸突然开始忙碌起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会一宿不回来。
再加上前几年爸爸也总这样,我便很是好奇,于是便问道妈妈:爸爸大晚上去干啥啊?
妈妈则是答道:爸爸出去忙了。那会我不知道爸爸忙什么,所以也便没再过问。
直到有一天清晨,爸爸出去没多一会就火气火燎的回来了,妈妈见状赶忙上去问道:怎么了?
爸爸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奶奶的,有人偷咱家红薯,从今天起我就住在红薯地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偷得多不多啊?”“不多,就两三棵,但是这也足够我们吃几天了!”
从那之后,爸爸就每天夜里守在红薯地里,一连几天下来都没发现什么端倪。
因为那一年村里的庄稼收成都不好,所以我们全家都指望这三分红薯地了,也难怪爸爸这样重视。
终于有一天,爸爸回来之后似乎有点心事,妈妈看出了端倪,于是便问道:怎么,抓到小偷了?
爸爸点点头道:抓住了,是咱村的大林子。
我一听大林子,心中觉得十分诧异,因为大林子也算我的玩伴比我小一岁,他平时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为了一探究竟,我便跟妈妈说出去找朋友玩了,随即便带着小二来到了大林子家里。
大林子家里稍显破败,因为在他的弟弟三林子出生那一年,他的父亲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只剩下他和两个弟弟还有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相依为命。
走进院子,我便看到大林子的妈妈在院子里坐着,眼神空洞嘴里振振有词。
处于恐惧,我没敢上前询问大林子的去向,于是便拉着小二出了院子。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就听到大林子的放后边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好像吃东西的声音,在我的印象里,哪里是一个废旧的垃圾场,臭气熏天的,谁会在那里吃东西啊?
处于好奇,我便和小二蹑手蹑脚的走向墙头,一探头,正巧看到大林子和他的两个弟弟在啃红薯。
一想到之前爸爸说大林子偷红薯,按照爸爸的脾气肯定要收回红薯,现如今大林子居然还有红薯吃,在我看来,他一定是又去偷了。
红薯作为我们家过冬的口粮,大林子又三番五次的偷,我便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墙头后边蹿出,并大喝一声:大林子,你怎么又偷我们家红薯!
大林子见我突然出现,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拉起两个弟弟跑路,大林子是我们一伙子里边有名的能跑,之前我们谁也追不上他。
但是这次却有些奇怪,我没追多一会,就挡在了大林子前边,而且我看着大林子面色惨白双眼无神,好像得病了一样。
不过,由于他偷红薯,我便没有关心,而是质问道:大林子,你为啥要偷我们家红薯!
大林子闻言,泪水瞬间喷涌而出并且含糊的说道:凤林哥,对不起!我们家已经没有吃的了,我和妈妈还有弟弟们饿了好几天了,实在没办法才去偷的!
我听了这番话触动,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他们一家生活确实艰难,于是我便决定去跟爸爸说说,让爸爸不要追究大林子的问题了。
随即我便回到家,见爸爸好像还在生气,于是我便上前说道:爸,我去找大林子了,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偷咱们家红薯的,您就原谅他吧!
爸爸先是一怔,随着笑着对妈妈说道:你看咱们凤林,人小鬼大的。
妈妈闻言也笑出声来,随即爸爸说道:行了,我抓住大林子的时候就问清楚了,你老爸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放心吧。
听闻此言,看着爸爸妈妈冲着我笑个不停,我也觉得有些尴尬。
一转眼冬天即将来临,爸爸为了以防万一,把红薯都收了起来,我也下地帮忙干活了。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一向视红薯如命的爸爸,这次却对那些长得比较的红薯并不上心,甚至直接丢在地里不要了,对此我很是疑惑。
可面对我的疑惑,爸爸却好像有心敷衍,说道:害,小的不好吃,再加上咱们家今年红薯收成不错,已经够吃了,这些小的就留在地里吧。
这番话并没能说服我,因为前几年,爸爸妈妈总会把小红薯带回家给我烤着吃,我也很喜欢吃,根本就不是爸爸说的不好吃。
我刚想继续追问,爸爸就已经挑着筐往家走了,我也只好就此作罢。
吃过晚饭之后,刚准备睡觉,我又听到爸爸下床的声音,我心想,现在红薯都收上来了,爸爸怎么还要半夜出去呢?
再加上白天的疑问还没解开,于是我便悄咪咪的下了床,跟着爸爸的脚步走出了家门。
不过由于外边黑黢黢的我啥也看不见,所以跟了一会我就跟丢了,不过我敢断定的是,爸爸一定是冲着红薯地去的。
可是我实在是怕黑,所以我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于是只能在停在原地看看爸爸会不会回来。
没过一会,我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我努力看清之后,正是爸爸,而且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麻袋。
我出于好奇,赶忙起身问道:爸,你这是干嘛呢?
或许爸爸没想到我会跟出来,所以被我的话吓得一趔趄,看清是我之后便问道: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啊!你在这干啥呢!
我有些心虚,所以便没有回答,随即爸爸又说道:你这倒霉孩子,也不怕丢了你,跟紧我。
说罢,爸爸便继续往前走了,我在后边跟着,渐渐地,我发现,这条路我很熟悉,但是并不是回家的路。
原来,这是通往大林子家的路,对此我很是纳闷,但是又不敢开口说话,只能默不作声的跟着。
等到到了大林子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大林子正在门口的石块上坐着。
爸爸看到大林子之后说道:大林子,这是我们家地里剩下的小红薯,你们拿着吃,不够的话明天你还可以去捡,就是别偷,记住没。
大林子哭着说道:我知道了伯伯。
随即爸爸便带着我回家了,回家路上我还是有些疑惑,于是问道:爸爸,你为啥非得偷偷去给大林子家送红薯呢?
“白天去让人家看见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家红薯大丰收呢,搞不好还会有跟咱家借的,咱们家也不多,那不麻烦嘛,晚上送掩人耳目些,况且大林子家里没男人,要是不给他们送点,搞不好他们就得饿死啊。”
听到这些,我也算豁然开朗了。
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和大林子的之间的友情变得更好了,但凡是有谁欺负他,我都会替他出头。
而他们一家,也因为爸爸赠与的红薯,平安度过了寒冬,开春之后,当地政府也得知他们一家的情况,并且给予了相应的补助。
大林子和他的两个弟弟也很争气,都闯出了一片天地出人头地,并且,他们始终没有忘记我们家的恩情,逢年过节都会给我爸爸送很多礼品。
而我们的友情,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