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刀郎的爆曲,还是《聊斋志异》中的故事《罗刹海市》,里面的内涵都太丰富了,就算开一篇论文也未必能写得一清二楚。
这里面还有很多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一篇开车文最重要的是不能超速……其实我们可以把这篇爆曲只从一个小角度来解读,这个小角度就是读者向来喜闻乐见的审美问题。
《罗刹海市》的故事究竟表达的是什么?
最简单的理解就是,罗刹国和正常人的审美方式是颠倒的。
常人中的美男子,罗刹国的人见了视如妖怪急忙躲避;
常人的世界是唯才是举,罗刹国的世界是只看脸,在正常人眼里越丑的人,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就越高。
那里就是一个审美颠倒的世界,而蒲松龄为什么要描写这样一个世界?刀郎的歌曲为什么要借用这样一个世界?
答案恐怕不言自明,这个故事就映射着某些现象,恐怕某些现象会令读者爆笑……
歌词与聊斋故事的联系:
这罗刹国究竟在何处?
聊斋志异中有这样的描写:
尝闻祖父言:西去二万六千里,有中国,其人民形象率诡异。
这是罗刹国人眼中的世界,在罗刹国人的眼中,中国人全都相貌诡异,而一个中国人是怎样到达罗刹国的呢?
爆曲《罗刹海市》中,给了内涵深刻的答案:
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
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
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
河水流过苟苟营
从中国到罗刹国,那是要漂洋过海的。那究竟要飘过怎样的海呢?
到一个审美颠倒的地方,恐怕还真得是过七冲,经过消化道,走完一个完整的历程,最后到那五谷轮回之所,那里自然是审美颠倒的罗刹国!
换言之这个罗刹国其实就是茅厕,现代人曰卫生间。
走过这样完整流程的人,才会以臭为香,以丑为美。这里的人当然都是一丘之貉,过着蝇营狗苟的日子……
罗刹国的人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苟苟营当家的杈杆儿唤马户
花场有浑名
她两耳傍肩三孔鼻
未曾开言先转腚
每日蹲窝里把蛋来卧
老粉嘴儿多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
那马户不知道他是头驴
那又鸟不知她是一只鸡
这是主人公眼里的罗刹国:
天明,始达都。都以黑石为墙,色如墨,楼阁近百尺。然少瓦。覆以红石,拾其残块磨甲上,无异丹砂。
罗刹国的墙是黑的,瓦是用有毒的朱砂所制,那么这里的一切呢?
很显然,这象征着罗刹国是个审美颠倒、同时是非颠倒的世界。
那么这里的国王会是什么样子?
在一个审美颠倒的国度,皇帝当然不会用象征着乾的龙马来形容,歌词中用马户来形容罗刹国的皇帝,真是让人忍俊不止。
马户是文字游戏中惯用的拆字法,答案很简单就是驴。
那罗刹国的国王长得像什么?
自然是龙马的反义词,驴。
那其他的人呢?
罗刹国最有权势的人都是这样的:
时值朝退,朝中有冠盖出,村人指曰:“此相国也。”视之,双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帘。
罗刹国最有权势的相国,和正常人比耳朵是反的、鼻子有三个孔。
又数骑出,曰:“此大夫也。”以次各指其官职,率狰狞怪异。然位渐卑,丑亦渐杀。
罗刹国地位越高的人就越丑,随着地位的逐渐卑贱,他们长得也没有那么丑了……
在这样一个国度里,是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
一个读书人才华横溢,却没有发挥的空间;
一个戏子美貌绝伦,却会被人视如妖精。
在审美颠倒的世界,打败一个正常人全部的自尊和自信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上位者永远不转身,永远把腚对着那些有才之人就行了。
在一个审美颠倒的世界,驴子会认为自己是美的标准,而马是丑陋的。
鸡会认为自己才是万凰之王,凤凰是丑陋的。
谁要是说他们错了,他们根本无所谓,在他们建设的审美颠倒的世界,对才是错。
这样的审美够颠倒了吧?答案是还有比这更离谱的,《罗刹海市》不只有罗刹国的故事,还有海市的故事。
海市的故事:
勾栏从来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
打西边来了一个小伙叫马骥
美丰姿、少倜傥、华夏的子弟
只为那人海泛舟搏风打浪
龙游险滩流落恶地
他见这罗刹国里常颠倒
马户爱听又鸟的曲
三更的草鸡打鸣当司晨
半扇门楣上裱真情
它红描翅黑画皮
绿绣鸡冠金镶蹄
罗刹海市的男主角叫马骥,字龙媒,仿佛这个人天生就是被龙王招驸马的料子。
这个故事其实一直在给男主角马骥开外挂,他跟着人漂洋过海,被风刮走了,便来到了罗刹国。
在罗刹国里,他利用自己在梨园圈里混过的特点,用了张飞的扮相,符合了罗刹国的审美,备受罗刹国皇帝的赏识。
之后呢?
之后自然是古代小说惯用的套路,得到皇帝赏赐珍宝无数……
接下来马骥就开始在海市与鲛人交易,认识的龙宫世子,认识了龙王。龙王欣赏马骥的才华横溢,把他最疼爱的龙公主许配给了他……
可这会是个真实的故事吗?
在审美颠倒的罗刹国之后,怎么可能出现一个美丽真实的海市?
其实这海市,不过就是海市蜃楼罢了。
马骥不过就是现实生活中,混过梨园圈、中过秀才的一个商人,他何德何能,被龙王看中娶到美丽的龙公主?
一个人唱惯了戏,就容易人戏不分。
当马骥自己也学会了审美颠倒的时候,他自然就能在罗刹国里混圈子、挣大钱。
然后呢?
什么龙宫中的海市,什么龙公主,这些不过就是勾栏扮高雅罢了。
马骥就是流落在烟花巷,那里的老鸨子和公主,只要他有钱,就会陪他各种玩才子佳人的游戏。
他幻想自己娶龙公主,那他就是龙媒的驸马爷;
他幻想自己是李白,也有人陪着他观飞流直下三千尺……
若说罗刹国里只是审美颠倒,那到了海市中的马骥,就是已经人戏不分。
它是驴还是马户;它是鸡还是又鸟,明知这一切的马骥,早已经不想看清真相。
半扇门楣,或者说是海巿,指的都是一样的地方,这个地方雅称烟花之地。
生活在这其中的人,你扮夫来我演妻,只要有钱到处是真情,句句是忠贞;只要没钱立刻翻脸,前门迎新后门送旧……
美女画皮什么时候会露出妖精脸?
答案太简单了,她们榨干了马骥的钱财之后,就不会再给马骥好脸色,她们做惯了人生各种游戏,她们会慢慢地引导马骥,这个男人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也该思乡了,该回家看看了。
这是一个任谁都不能拒绝的,被撵出去的温情脉脉的理由,而美女画皮,这时候也就彻底撕开了。
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
不管你咋样洗呀它就是个脏东西
那马户不知他是一头驴
那又鸟不知她是一只鸡
岂有画堂登猪狗
哪来鞋拨做如意
百样爱也有千样的坏
女子为好非全都好
还有黄蜂尾后针
西边的欧钢有老板
生儿维特根斯坦
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
到底是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
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
那鸡是驴那驴是鸡
那马户又鸟
是我们人类的根本问题
罗刹国是个审美颠倒的世界,而海市这个地方更可怕,它会让一个人主动适应这种审美的变化。
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可真相只有一个,马户本是驴,又鸟就是鸡,驴不可能变龙马,鸡也不会成凤凰。
就像鞋拔子和如意长得很像,可它们就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东西,一个用来提鞋一个是宝物。
可一旦这种真相被颠倒了呢?
就像抱着美玉的卞和,如果所有的人都把卞和手中的美玉当成石头,那别说和氏璧了,卞和本人都有可能永远被当成一个骗子,止增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