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里的吃喝63：梁山子弟梁山老，十年江湖，只得苍凉一笑

李逵同意了宋江的三个条件，只带上了腰刀和朴刀，独自下山去接老母。送行归来，宋江却又放心不下了：

“李逵这个兄弟，此去必然有失。不知众兄弟们谁是他乡中人，可与他那里探听个消息。”

原本，晁盖要派人跟李逵一起下山的，但宋江坚持让李逵独自去，他的理由是李逵性子不好，谁也跟他合不来。但现在又发现，他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问题，还得派个人在旁边照应才好。

但这个照应人不是谁都可以的，宋江开出了条件，他要找个李逵的同乡，于是杜迁推荐了朱贵。

朱贵和杜迁一样，本是梁山元老之一。从王伦时代起，他就一直在山下开酒店，承担着打探四方情报、接待入伙好汉的重要任务。然而任务虽然重要，地位却一直很低。此后，差不多每一次有新人加入，他的位置就要往后退一退——目前，仅仅比白日鼠白胜高一个位次。

朱贵奉命来到宋江面前，得知自己的任务后，当即回答：

“小弟是沂州沂水县人，见在一个兄弟，换做朱富，在本县西门外开着个酒店。这李逵，他是本县百丈村董店东住，有个哥哥，唤做李达，专与人家做长工。这李逵自小凶顽，因打死了人，逃走在江湖上，一向不曾回归。如今着小弟去那里打探也不妨，只怕店里无人看管。小弟也多时不曾还乡，亦就要回家探望兄弟一遭。”

身为梁山泊底层头领，朱贵其实就比小喽啰们高一点点，是个“准小喽啰”，他难得有机会在众人面前说话，这一大段话却是条理清晰、委婉得体。

他先介绍了一下自家和李逵家的情况，他弟弟是开酒店的，算是个小业主；李逵哥哥给人当长工，是贫农。

其次，他说他去没问题，但他的酒店怎么办呢？这也是曲折表达了他不愿意去吧？明摆着，守酒店和跟李逵，这两项工作相冲突，他不可能兼顾，领导也不傻，自会想办法安排。但是情急之下，既不敢直接驳回领导，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脱口而出的，便是，我手头的工作怎么办？

李逵性子不好，却又是宋江的亲信红人，朱贵武功低微、位次低微，要想看好他、不出事，着实不易。朱贵深感为难，但实在也不敢拒绝新领导，赶忙接着说，我也正好顺便回家看看兄弟——我其实也挺愿意承担这项任务的。

宋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朱贵的小心思，但便是察觉了也根本不当回事。他另外派了石勇和侯健去接管朱贵的酒店，朱贵没办法，就只能在第二天也下山而去。

这真是一趟危险的差事。

不久前，梁山泊众人为救宋江，在江州犯下大案，而官府掌握底细的便只有宋江、戴宗和李逵。刚刚宋江下山去接父亲，就遇到了官府的抓捕。幸好晁盖特别担心他安危，先是派神行太保戴宗打探消息，随后又自己亲自带人下山，才救回宋江。

就算李逵不如宋江重要吧，也不能就派一个朱贵去帮忙吧？朱贵还不如李逵武功高呢，真遇到事儿，可够难办的。

果然，朱贵回到家的第二天，便看到李逵在人群中听榜——李逵不识字，没法自己看，只能听别人念。这榜文不是别的，正是官府悬赏缉拿宋江、戴宗和李逵的。就他这引人注目的形貌，还是本乡本土，这不是等着被人认出吗？

朱贵吓了个半死，连忙冲进人群，一把将李逵拦腰抱住，“张大哥啊，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他拉着李逵来到弟弟的酒店，跟他说了前因后果。看到酒食，李逵很高兴。他说宋哥哥不让我一路喝酒，现在我已经到家了，当然可以喝酒了。

朱贵在旁边，深知喝酒不妥，可也不敢劝他，只得任他喝酒。

第二天一早，李逵要回家接母亲，朱贵劝他走大路，因为小路又有野兽又有拦路抢劫的贼人，李逵是不怕，但耽误时间不说，还容易惹事、露了行迹。

但李逵哪里在乎朱贵，他说，有近路不走，我干吗走大道啊？再说，什么老虎贼人，我还怕他们吗！

朱贵无奈，只好任李逵离开，内心却七上八下，只能不时去到街上打听消息。

第二天晚上，“李逵被沂岭村人抓住”的消息便传遍了县城，县令特地派都头李云带人去拿来。

朱贵顿时慌了，就怕李逵出事，他还真出事了！这可怎么办？

他一个人，没法去营救，只能回来跟弟弟朱富商量：这黑厮太烦人了，终于给自己闹出事来了，我若是不能救下他，就没法会山寨了，宋江不得杀了我啊……

朱富连忙安慰哥哥说，没事，我有办法。我跟李云都头熟悉，明天我准备好下了蒙汗药的酒肉，请他们吃喝，将之药到后可以兵不血刃地救下李逵。不过这里是安身不得了，我也得跟你一起上梁山了。

第二天，朱贵兄弟果然顺利实施了他们的营救计划，将李云等人都放倒在地，救下李逵。李逵脱开束缚后，拿着刀逮着谁杀谁：他杀死了跟随的里正猎户，杀死了李云手下的士兵，又要杀李云和周围百姓，被朱贵和朱富死命拉住……

朱富已经无路可退，他将一家人收拾好行礼，又劝下了李云，一起奔赴梁山。

朱贵出色完成了这项艰难的任务，但回到梁山后，继续被压制在底层。不仅朱贵的排名始终落后，跟着他上山的兄弟朱富、沂水县的都头李云（跟武都头同样职位）也在更后面，

朱贵是梁山泊的元老，虽然没有过人的才能，没有可以夸耀的出身，但多少年如一日，无论在哪一个领导下，都努力工作，任劳任怨，不仅有苦劳也有功劳。然而无论晁盖还是宋江，就是假装看不到，任他委屈、压抑、卑微。

当然了，晁盖宋江也根本不觉得委屈他，在他们心中，还觉得自己很公平很大度呢。不是吗？朱贵他们都是气量狭小的王伦的人，我容下了他们，还给他们“头领”的位置，真是很厚道了。

梁山还是那个梁山，可领导却一代接一代。他们都带来自己的班底，他们都提拔招揽自己的亲信，元老的日子真是忧伤难过啊……好在朱贵身边有了兄弟朱富，他的外号是“笑面虎”，有他时常说说笑笑，便不再那么孤单寂寞。

梁山子弟梁山老，十年江湖，只得苍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