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镇有一户姓赵的人家,家业颇大,主人赵员外乐善好施,素有善人之名,二十三岁的时候,赵员外娶了王家的女儿为妻。
王氏端庄贤惠,颇有节志,夫妻两个恩爱和谐,只可惜成亲六七年,却未能孕育一男半女,不料赵员外突然得了急症,不治身亡,只留下诺达的家业和孤苦无依的王氏。
王氏悲痛欲绝,为亡夫守孝三年,赵氏亲属想要谋夺她的家产,纷纷劝她改嫁,道:“姑娘易做,寡妇难熬,你现在年华正好,不若找个良人体面嫁了,免受空闺之苦。”
王氏坚决不从,叫来三公六婆为自己做见证,在丈夫的坟头发誓道:“我立志为丈夫守节,绝不适配二夫,如果违背了这个誓言,叫我不得好活!”
众人见她立下这等毒誓,知道她志向坚定,也就不敢再继续劝下去了,但偏偏有财迷心窍的,认为没有苍蝇叮不破的蛋,专门要看她的笑话。
自那以后,王氏整肃闺门,将男性仆从全部遣散,只留下一个婢女春梅与自己相伴,当时赵员外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收留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蛋生,王氏因他年纪小,不忍心驱逐他,就留在了外门做个小厮,做些看门的活儿。
转眼十年过去了,蛋生也长成了大小伙子,家里采办东西的活儿全都由他代劳,十年间没有一个男子出入王氏的家门,邻里乡亲都称赞她是个贞洁烈妇。
赵员外有个族弟,叫做赵峦,性情奸诈,不务正业,平日专好赌博,将家里的财产能输的全都输了个干净,走投无路之下,想起了自己的这个族嫂,既垂涎于她的美色,又想要她的财产,挖空了心思想要人财两得。
为此,赵峦开始故意接近蛋生,隔三差五就请蛋生吃饭,赵峦是老江湖了,眼睫毛都是空的,蛋生不过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在赵峦的运作之下,很快就将他当成了知己大哥。
这天,赵峦请蛋生吃饭的时候问道:“我听说你主母闺门极为整肃,男子连你赵家的门也进不去,是不是真的?”
蛋生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我主母平时连门都不出,街坊四邻谁夸赞她?”
“我却不信,男欢女爱是天性使然,难道真有人可以忍受十几年的寂寞。”赵峦故意挑衅道。
“是真的,我主母可不是一般世俗女子所能比较的,她像天仙一样漂亮,又让人不敢靠近,哪怕 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都觉得是种罪过。”蛋生涨红了脸,争辩道。
“唔。”赵峦敏锐的察觉到,这蛋生似乎对汪氏除了敬畏,似乎还有些迷恋,于是眉头一转,计上心来,招呼着人上了一壶酒,摆了几个小菜,两个酒杯,说道:“来来来,今日也是到了兴头上了,咱们边喝边说。”
蛋生摇摇头道:“我可不敢喝酒,要是被主母发现了,少不得要抽我的鞭子。”
赵峦斟了满满两大杯酒,递了一杯给蛋生,玩味的说道:“男人不喝酒,往来世上走,你都这么大了,少喝一两杯不妨事的。”
蛋生推脱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一杯,只觉得又呛又辣,扔下酒杯说道:“太难喝了,不知道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东西,我只喝这一杯罢了。”
赵峦笑了:“你没喝过酒,这酒喝一杯两杯难喝的如同泔水,喝三杯四杯就如同甘泉,喝五杯六杯那就是天上的仙酿,来来来,你且再试几杯。”
蛋生被赵峦哄着逼着又喝了几杯,不觉已经有些飘飘然了,赵峦看出他已经醉了,于是说道:“蛋生兄弟,我记得你已经十六七岁了吧,怎么有没有心仪的女人?想不想媳妇儿啊?”
蛋生只觉得耳朵发烧,支支吾吾道:“我,我还小,不想这些事儿。”
“哪有男人不想媳妇儿的,你少哄我了,你老实跟我说,天天守着你主母这么个大美人,难道心里就没什么想法吗?”赵峦阴恻恻的问道,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蛋生只觉得有些头晕,胆子似乎大了许多,平日里不敢想不敢说的,如今恨不得一口气全说了、全做了,回道:“我主母太正气了,非但白天不许男人出入大门,连晚上睡觉前也要带着丫鬟来挨个房间查,我纵然有想法,也不敢说。”
赵峦趁机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得到主母,只不过事成之后,你可不要忘了我的好处。”
“有什么办法?”蛋生大着舌头追问。
赵峦说道:“你主母孀居已久,想必早就动了春心,只是不好说出来,从来都是寡妇牵挂着汉子,只是没有相会的法门,你今晚回去睡觉的时候,脱光了衣服仰面躺着,等她来查房的时候,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果然动了春心,必定不会责罚你,到时候好事就要成了。”
蛋生心中大动,十六七岁的男子,正是思春的时候,只是平日里被王氏的威势所迫,唯唯诺诺不敢发作,如今趁了酒兴,竟真的壮着胆子依计而行。
到了晚上,王氏带着春梅打着灯笼挨个房间查看,到了蛋生房间的时候,闻到冲天的酒气,不觉有些厌烦,正要发作的时候,陡然看到赤身仰卧的蛋生,心跳不由漏了一拍,脸颊发烫,好在夜色下看不真切。
蛋生此时也没真个睡着,心中既兴奋又害怕,王氏佯怒骂道:“这泼才,越发的没有规矩了,不但敢出去喝酒,还赤条条睡着,像什么样子。”随即唤来春梅替他关上房门。
第二天,王氏如同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蛋生心里越发欢喜,胆子也更大了,将这件事告诉了赵峦,赵峦笑着说道:“大事可成啊,你继续按着我的法子做,不出几日,有你的福享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王氏果然按捺不住,这晚支走了春梅,自己潜入了蛋生的房中,趁着夜色朦胧发生了关系。
事后,王氏又高兴又后悔,对蛋生说:“我守了这么久的节,没想到今天毁在了你这个奴才手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也是前世的孽债,活该由此一报,只是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切不可对外人说出这件事,要不然我不饶你。”
蛋生得了便宜,高兴地连连点头,说道:“主母的教诲,我不敢不依从。”不料第二天一早,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赵峦。
赵峦得知这件事成了之后,以为抓住了王氏的把柄,于是瞬间变了脸色,扯住蛋生的领子说道:“好奴才,你竟敢私通主母,真是罪该万死,我若是拿这件事报官,你们两个都该浸猪笼去!”
蛋生吓得亡魂皆冒,赶忙求饶道:“好哥哥,不是你教我这么做的吗?你千万不要说出去,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赵峦瞬间变回笑脸,拍了拍蛋生的脸说道:“好兄弟,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既然得了好处,必不能忘了哥哥我不是,你将我引荐给你主母,咱们兄弟两个有福同享,我替她操持家业,也省的她劳累,要不然,我就去官府告发你!教你们没脸做人!”
蛋生眼泪汪汪,料想着肯定瞒不住,只得将这件事告诉了王氏,王氏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泼杀才,真是害死我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不要告诉别人,你怎么还敢拿出去说?”
蛋生解释道:“要是别人我肯定不说,这个人是我的恩人,教我用赤身仰卧的法子调引你,没有他就没有我们昨晚的恩爱,所以才告诉他。”
王氏知道自己落入了两人的陷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屈辱的说道:“也罢,合该我有此一劫,白天人多眼杂,你叫他三更来吧。”
蛋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去跟赵峦报喜,赵峦欣喜若狂,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急不可耐的溜进了赵家的大门,蛋生不敢阻拦,躲进自己的房门里装睡。
赵峦见到王氏后就猛地抱了上去,急切的说道:“娘子,我爱慕你很久了,蛋生那个蠢材,根本没法跟我相比,以后娘子跟了我,所有的家业都由我替你打整,再无人敢欺负你了。”
王氏顺从的说道:“我也是一念之差,落入了你的圈套之中,如今只好祈求相公怜惜,不要负了我。”
赵峦喜不自禁,有些忘乎所以,亲热间,王氏一口咬下了赵峦的舌头,骂道:“泼杀才,都是你设计害我了我一生的名节,我今没脸活在这世上了,你也不能好过!”说罢转身就去床边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菜刀。
赵峦疼痛难忍,转身呜呜哇哇的跑了出去,蛋生本就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听到外面的响动,忍不住起身打开门查看,却见赵峦满口是血的往门外冲去,后面则跟着拎着菜刀的王氏。
蛋生惊得肝胆俱裂,急忙躲回房中装睡,王氏本想一死了之,但余光瞥见了蛋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说道:“都是你这蠢材害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王氏说着,拎着刀就来到了蛋生门前,“笃笃笃”的敲响了房门,蛋生颤抖着说道:“主母,我还小,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保证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会再跟任何人提及了。”
王氏不听,一脚踹开房门,对着蛋生就是一顿乱劈,直劈的他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了才住手,然后自己也刎颈自尽了。
却说这一晚春梅被王氏安排早睡,被院里的异响吵醒,起来才发现主母和蛋生都已经死了,吓得她急忙报了官。
衙役在房里发现了半块儿舌头,县令于是怀疑是情杀,所以张贴告示,四处搜寻断舌之人。
再说赵峦逃离赵家之后,疼痛难忍,慌不择路,迷迷糊糊穿过了几条街巷,由于他的行迹鬼鬼祟祟,被乡邻绑起来扭送到了官府。
赵峦一开始抵死不认,县令命人大刑伺候,赵峦打熬不过,才把事情的经过写了下来,最终被判死刑。
吃过好东西就忘不了了
应该是三言二拍中节选的故事,说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