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落的身影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狗。等沈覃走后，我才抬眼看向顾慎。

他嘲笑出声： "盯着他看了那么久，很舍不得他？"

我没有出声。

空气静默了几秒，我才终于恍过神来。

原来我和顾慎，早就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这三年来，顾慎从不带我去他的圈子，我们没有共同的话题，没有共同的工作，甚至连从前的事情，因为仇恨，也早就变得不可诉说。

顾慎上前一步，掐住我的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他轻声说："恶心。"

这两个字让我浑身一僵。

我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想要逃脱，顾慎却直接俯下身，吻住了我的唇瓣。

说是吻，其实更像是咬。

带着极重的惩罚意味，我吃痛皱眉，却被他按住，不能离开。

当天晚上，顾慎一遍一遍地折磨我。

直到天亮，他擦掉我脸上的眼泪。

"陈鸢，你听好了。"

"离婚是不可能的，你要一辈子在我的身边。"

他的语调残忍，带着冷漠。

"然后赎罪。"

我像是掉入无限深渊，因为这句话，感到浑身发冷。

8

连续几天，顾慎都没有去工作，他只是留在家里面，一遍遍折磨着我。

好疼。

疼的我一直在哭。

顾慎握着我的手腕，"陈鸢，你欠我的。"

"别想离开我。"

我开口，声音苦涩。

"顾慎，你信我一次，我爸当初真的没有去过你爸工作的那个地方，也从来没有负责过那个项目。

当初在结婚之后，我特地去了老家，翻遍了我爸的工作日记，还问了我妈。

得到的结果是我爸从来都没有负责过顾慎父亲的那个项目。

顾慎没有说话。

最后，是一通电话让顾慎离开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甜美。

"阿慎，来看看我吧。"

"我今天买了新的裙子，你来看看好不好看呀。"

顾慎的声音是结婚以来，我从未听到的温柔。

"嗯，好。"

9

等电话挂断之后，顾慎从床上起来。

"这几天你和沈覃的关系断掉，不然我让你妈也不好过。"

我原本还浑浑噩噩地，听到这句话，直接瞪大了眼。

我妈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沈覃的事情。

他抬起我的下巴，"我几天前看到你妈了，她在菜市场卖菜，很悠闲。"

"她没花你给她的钱，说是要等几年，她想和你一起去旅游，现在很享受在菜市场的生活。"

"你说，要是我找几个人，踹掉她的菜市场，然后让人说她的丈夫其实是一个害人破产的凶手，她会不会还能这么悠闲呢？"

我忍住手腕的颤抖，"不要动我妈。"

"求你。"

顾慎面无表情，"那你就乖乖听话。"

他甩开我的手，然后朝外走去。

10

病犯了的感觉好难受。

我能感觉到肚子里面肠胃的翻腾，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死。

手腕在不断颤抖，我找到藏了许久的刀，然后划向手臂，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我好像终于能呼吸了。

这柄刀，是在沈覃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拿出来的，现在想不到还有再次被拿出来的那天。

我打通沈覃的电话，说出每一个字都很费劲。

"沈覃，我们，分手，吧。"

我还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头发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好久都没有声音。

等有声音的时候，是沈覃不稳的呼吸声。

"姐姐，你是不是又发作了？"

"我在门外，你给我开门。"

我舌头打结，双手发麻。

"不开，你走。"

好累啊。

所以，沈覃，你就不要妄图拯救这么累的我了吧。

昏迷之前，我能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

沈覃抱着我，呜咽道："姐姐，你别睡。"

"我们去医院……"

"你看看我。"

11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大片的白。

眼泪滑过我的脸庞，然后没入枕头。

我没死？

一旁，是沈覃的脸。

他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在我醒来的一瞬间，他也就睁开了眼。

"姐姐，你醒了？"

我点点头，沈覃起身给我倒水。

恰巧手机弹出一则娱乐新闻，我点开，就是顾慎的那张脸。

他搂着他的王倩的腰，出现在媒体面前。

王倩胆子大，想着要一个名分，在视频里面，媒体问："顾先生，请问你会娶王倩小姐吗？"

这个问题，明眼人都知道，是王倩安排人问的。

王倩笑脸盈盈，"希望大家不要再过问我和阿慎的事情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等到时候我们要结婚是话，会通知大家的……"

视频里面，还没等王倩说完，顾慎就垂着眼，打断她说的话。

"不会。"

众人哗然。

王倩听完这句话之后，眼泪就掉下来了。

视频很短，新闻内容也无非是关于宋黎想要嫁入豪门的一些揣测，几分钟后，这则新闻就被压下去了。

我倒是很想王倩嫁给顾慎，这样顾慎就不会折磨我了。

胡思乱想着，沈覃恰巧过来，喂我喝完了水，然后轻声说： "姐姐，我会守护你的。"

"所以，别怕。"

他说得虔诚，我也忍不住心情好了点。

"嗯。"

12

这几天，在医院里面，我还是忍不住做梦。

梦里面大部分都是顾慎。

顾慎和我当初在大学里面的样子，他笑着吻我的眉间，穿着白色的衬衫，看别人的时候，总是神色淡淡，但是看我的时候，又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但是没持续多久，梦里面的顾慎就会又变成现在的顾慎。

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里面是恨意。

他掐着我的下巴，问："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顾慎知道的，我在嫁给他的第二年，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但是他只是一遍遍对我说："那你去死好了。"

后来梦里面的内容不断变换，最终变成了沈覃陪在我身边的画面。

沈覃牵着我的手，黏糊糊地喊： "姐姐，我守护你。"

"姐姐，天天开心。"

我总是睡着的时间多，醒来的时间少。

在医院里面一个星期之后，顾慎找上来了。

他紧盯着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你还和沈覃在一起。"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我，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在了我的头上。

"不是的。"

"我求你了，顾慎，放过我吧。"

"我妈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她把你当她亲儿子的，她只会卖菜，什么都没做过，甚至看到有人在街上乞讨，即使身上没钱，都会把自己筐里面的菜给那个人。你别动她，我求你了。"

我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一般，到最后，连喘气都费劲。

顾慎走到我的面前，皱着眉，像是有些慌："陈鸢，我还没做什么，你怎么了？"

13

顾慎质问陈鸢的时候，没有想到陈鸢的反应会那么大。

陈鸢在医院里面带着的这几天瘦了很多，他看到的时候有些心堵。

陈鸢的肤色很白，是那种脆弱的白，上面还有着红痕，一看就是那个男人留下来的。

他嫉妒地发狂。

一想到她和沈覃还在一起，他就牙齿发酸，心口发疼。

但他偏偏不能说什么，不能将自己的嫉妒表达出来。

他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至于威胁她妈的话，当初他也只是用来吓唬她。

她怎么敢出轨？

可是陈鸢现在的反应，不是他想要的。

他猛然想起来，这三年里面，陈鸢得了抑郁症的事情。

他是想要去抱住陈鸢的，但是一道身影比他还要先快一步。

"滚。"

沈覃搂着陈鸢，声音里面带着烦躁。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

陈鸢是他的妻子，他凭什么要后退一步。

况且，他们两个搂抱在一起的样子。实在碍眼。

他想也不想，直接出手。

14

我浑身发着抖，直到被沈覃抱着的时候，我才感到周围有了丝温度。

沈覃是怎么和顾慎打起来的，我不知道。

只能看见他们纠缠打在一起的声音，拳拳到肉，两个人彼此带着恨意，都是把对方往死里面打的。

顾慎最后站起身都费劲，沈覃也没好到哪去。

"顾慎。"

沈覃喘着粗气开口。

"你哪怕去调查几年前你爸破产的真相呢？"

顾慎僵硬在原地。

沈覃把文件扔在顾慎面前。

"你不去调查，我替你调查过来了。"

"你现在看看吧。"

顾慎只是看了文件几眼，突然吼出声。

"这些文件都是假的！"

"我妈不可能骗我！"

顾慎是踉跄着跑出去的。

沈覃搂着我，安抚着我。

"姐姐，别怕。"

"有我在你的身边，谁都不能欺负你。"我只是发着抖，没有说话。

15

顾慎回到家里面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调查当年他爸出事的真相。

得到的事实是——

陈鸢的爸爸真的不是当年让他爸破产的凶手。

可是，他妈当年不是说陈鸢的爸爸就是让他爸破产的凶手吗？

顾慎连夜回到了老宅。

他要一个真相。

要是是假的，这些年，他本可以和陈鸢幸福，他又该怎样去对待陈鸢？

他是那样喜欢陈鸢。

要是是真的……

顾慎混沌地想。

他希望是假的，但是又不希望是假的。

回到老宅的时候，他妈正躺在贵妇椅上，有人正在给她保养。

这些年，他妈用了手段在这个家里面稳固下来，他妈手段雷霆，圈子里面即使很多人都知道他妈上位的手段不那么光明，但是也没有人敢说出来。

看见他，他妈笑了笑。

"回来了？"

顾慎看着他妈，要说的话在原地滚了一圈。

这是他妈。

当初他妈背着他，走出胡同巷。

"阿慎，妈妈会给你一个好的未来。"

听别人说，他妈和他爸，当初也是人人眼中艳羡的一对。

顾慎手中的文件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

"妈，当初你说陈鸢的爸爸是让我爸破产的凶手，可是我调查了……"

顾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他这些年，在商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这么一个时刻，内心矛盾着，走一步都艰难。

他妈笑了笑。

"阿慎，违背妈妈的话，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

"王倩小姐也很不错，不是吗？"

顾慎这一刻，突然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是笑话，他声音有些哽咽。

"妈，你知道的，我有多爱陈鸢。"

可是你却用了这样的手段。

他妈掀起眼皮。

"我早就说过的，倘若你要把她接进门，就不要怪我是个恶婆婆。"

顾慎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找陈鸢。

他现在想陈鸢，想得发疯。

16

沈覃一遍编哄着我，连续哄了好几天，我的状态才好了点，可以出院了。

"放心吧，姐姐，阿姨不会有事的。"

我点头，无比信任沈覃。

出院的那天，天色晴朗。

我手里面抱着沈覃给我买点鲜花，沈覃心疼地捏我脸。

"瘦了点，到时候又要养回来了。"

只是，在医院门口，我看到了顾慎。

他明显是赶过来的，看上去有些狼狈。

顾慎在看到顾慎的那一刻，脸色阴沉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他看我的时候，是小心和卑微的。

"圆圆。"

这是我的小名，他上次这样亲昵地叫我，还是我们没有结婚之前。

只是这一刻，我就知道了。

顾慎知道真相了。

我不只一次幻想过顾慎知道真相的样子。

前两年，我想，他要是找我求和，我还会选择原谅他。

但是我不会轻易地原谅他。

我知道他的恨，他的矛盾。

可是现在，我不会再原谅顾慎了。

我想要笑，但是我发现，我笑不出来。

尽量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我开口。

"顾慎，既然你知道真相了的话，那你就放过我吧。"

"我们离婚。"

17

话音刚落，顾慎的脸色就变了。

"我不离，圆圆，我们在一起，你当初不是也说过的吗？说要和我在一起的。"

我抬起眼，看向顾慎。

比起三年前，顾慎似乎变了很多，但又似乎没有变化。

曾经，我也曾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但是现在，我的心里面已经再也掀不起波澜。

我叹了口气。

"顾慎。"

"我们之间，到头了。"

医院门口，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所以我长话短说，"这三年来，你不信我，处处折磨我，我们之间早就没有感情了。"

顾慎眼眶发红。

"什么没有感情，我看你就是为了你的出轨对象才向我提出离婚的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慎舌尖发颤。

"陈鸢，我不离婚。"

"所有种种，我可以当没发生，圆圆，你要理解我，我们还能回到当初的。"

现在的顾慎，似乎和当初一样深情。

我还没开口，沈覃先说话了。

他气压很低。

"顾慎，你再说这种话试试呢？"

顾慎冷冷开口。

"我和我妻子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小白脸插嘴。"

沈覃垂下眸，好半天，磨磨蹭蹭到我的面前。

"怎么办？他说我没资格插嘴你和他的事情。"

"姐姐，你该给我个名分了。"

顾慎脸都绿了。

我抬眼看向顾慎。

"我们彼此冷静一段时间吧。"

16

我搬离了原本我和顾慎一起住着的房子。虽然说那是我和他一起住的房子，但其实三年来，顾慎在这个房子里面住着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说看见我就犯恶心。

我的东西其实很少，没一会儿就搬完了，沈覃翘起嘴唇，眼神发亮，将东西搬上车。

"姐姐，到时候和我一起住？"

自始至终，顾慎都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嘴唇很白，整个人都好像要碎掉。

当天晚上，我和沈覃正在看电视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电话那头，顾慎声音沙哑。

"你在他的房子里面。"

我垂下眼。

"我们可以准备去拿离婚证。"

站起身，拉开窗帘，我看见楼下停着一辆车。

顾慎只穿着一件风衣，看上去很单薄。他也看见我了，路灯下，我们的视线碰撞。

偏偏，身后，沈覃搂住了我的腰。

声音暗哑。

"姐姐，别看了。"

"今天夜还很长，不要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窗帘被拉上，电话里面，是顾慎的声音。

"沈覃，别碰她。"

"别碰她，求你了。"

沈覃撇了撇嘴，反手将电话挂断。

17

连续好几天，顾慎都在想办法让我见他。

他去了我妈卖菜的菜市场，但是老太太已经被我安排去了国外了。

我让她先去泰国看看，顺便安排了她的几个一起卖菜的好姐妹一起去，让她们一起去国外看看。

我妈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满脸笑容。

"这里的水果可便宜了，你王妈这几天把水果当饭吃的嘞。"

"对了，阿鸢，到时候我，你还有小慎一起去国外来看看啊！"

从前，我都会和我妈说顾慎对我的好，这些年，我和顾慎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我顿了顿。

"妈，我和顾慎准备离婚了。"

电话那头，我妈只是愣了愣，然后就很快接受。

"我知道了。"

我以为我妈会很吃惊的。

但是她只是笑了笑，"阿鸢，母亲和孩子之间是有联系的，这些年，妈妈知道你过得其实没这么幸福，和结婚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样子不一样。"

"我不知道顾慎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啊，舍不得放下。"

"现在放下了，妈妈也为你感到高兴，未来没有人和你一起也没关系，咱们娘俩一起过，一起去旅游。"

我鼻头发酸。

这个时候，沈覃突然闯入镜头。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穿着一身休闲服，刚进门就把头埋入我的脖子里面。

"充电。"

镜头那边，我妈长大了嘴。

我推开沈覃，就看到我妈意味深长的表情。

沈覃喊： "妈。"

他倒是自来熟。

我妈咳了下，"好。"

"哪天把小伙子带回家看看。"

说着，电话挂断。

沈覃表情无辜。

"姐姐，我可不是故意的。"

他唇红齿白，带着外面的阳光气息。

我刚想要说话，他就像小狗般蹭了蹭我。

"快领离婚证吧，想娶姐姐了。"

18

只听说顾慎连续好几天都泡在酒吧里面。他喝醉了就会抱着别人痛哭。

"我媳妇跟别人跑了。"

"阿鸢，我好想你。"

顾慎最后是被他妈拖走的。

他妈去酒吧里面看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顾慎，你疯了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顾慎被打得发蒙，他在原地愣了会儿，忽然满脸是泪。

"妈……"

"我不想离婚。"

"这几天，我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她让我离婚。"

"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啊！"

"我要找阿鸢，但是她不愿意见我。"

顾慎被拖走后，在家里面反省了几天。

但是后面，他又亲自逃走，去找我。

他去找我的时候，正是夜晚。

是沈覃开的门。

顾慎脸色阴沉，看着沈覃赤裸的上身。

"她在哪？"

沈覃笑了笑，漫不经心喊："阿鸢，你前夫哥来了。"

语气挑衅。

"他要是来同意拿离婚证的话，我见见他没问题。"

沈覃将门摔上。

"不好意思，我老婆不愿意见你。"

顾慎却伸出了手，被门夹上的那一刻，一股钻心的疼涌上。

他忍着疼，开口。

"我同意离婚。"

"让我见她。"

19

离婚的手续办理得很快。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顾慎的脸色是惨白的。

"好了，阿鸢，你可以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了。"

我迟疑地看向顾慎。

阳光下，顾慎的脸是那样的没有血色。

恍惚间，与记忆里面的那个少年身形重合。

顾慎曾经笑着对我说。

"阿鸢，你知道的吧？我会爱你一辈子。"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婚礼也是华丽盛大的。

顾慎买了数十万的玫瑰，连给我买的婚纱都是价值连城的。

无人不羡慕那场豪华的婚礼。

那时，他恨我，但是偏偏又给我最华丽的婚礼。

身后，是沈覃喊我的声音。

"姐姐，回家吧。"

我从回忆里面抽出身，然后毫不犹豫，转身。

"好。"

半个月后，我得到的是顾慎的死讯。

他自杀了。

彼时沈覃和我正在准备一场旅行，我们打算带着我妈一起去洛杉矶。

顾慎死得是那么突然，突然到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是一个玩笑。

周围的人对顾慎的死讯表示疑惑。

"天哪，他那么多钱，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沈慎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流满了整张床，将一切染红。

我眼皮一颤。

好像有什么从我的身体里面抽离，消失。

我终于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阿鸢，我喜欢你。"

"阿鸢，你喜欢玫瑰，那我们婚礼上就摆满玫瑰，好吗？"

那个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你不会觉得我俗气吗？连一件婚纱都想要那么贵的。"

他笑着掀起眼皮。

"没觉得，但是还好我能给你买。"

20

我没有去看顾慎的葬礼。

再后来，几乎所有的关于顾慎的事情，都是在别人口中听说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慎的妈妈把一个日记本给了我。

封面是我很熟悉的款式。

我接过。

听见她压低的一声，"对不起。"

这个贵妇，在顾慎死去之后，几乎是快速的衰老下去。

我垂下眼，打开日记本，然后在扉页停下。

日记本的扉页，写着一句话。

"因为是心甘情愿地沉溺，所以死亡也无须被拯救。"

我的手指一颤，已经不敢再翻下去。

这是顾慎的字迹。

我到底还是没有继续看，那个日记本，被我放在角落里面，直到我和沈覃结婚一年，我才在一次整理中再次看见这个日记本。

我打开，日记本里面全部都是我和顾慎在一起的一些小事。

顾慎的字迹其实很好看，刚劲，有力，写下这些的时候，带着缠绵的柔意。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大一人文科学系法学院的陈鸢。"

"我居然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喜欢别人，她是我的初恋。"

日记一页页翻过，就好像以前的时光，重新再上演了一遍。

最后一面，是顾慎死去之前不久的日记。

"我看见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明明她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我重新和阿鸢在一起了。"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了，我看见她的时间变少了。"

"我不能没有她。"

日记本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

我抬起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满脸是泪。

21

顾慎。

慎是慎重，是谨慎。

是黎萍对儿子的期待。

每走一步，她都期望，她的儿子是在经过思考之后走下的。

黎萍年轻时喜欢下棋，而且是下棋的高手。

她下棋时总是会观望全局，每走一步，小心翼翼。

下棋，每走一步，都要经过考虑，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在生顾慎的时候，她做梦，梦见了一枚棋子。

她希望他是成功的，顾慎也如她所愿，从小到大，都是闪亮的，耀眼的。

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是理智的，偏偏在遇见陈鸢之后，变得不理智起来。

顾慎为了让她接受陈鸢，拒绝了家里面的钱财，而是选择自己去创业。

这是顾慎最不理智的一次。

她气得发疯，那天，她问了顾慎身边的人，最后打听到了顾慎创立的那个小小公司。

只是一眼，她就想笑。

这算什么公司啊？小孩玩的过家家吧。

在那个破旧的地方，她看见了她引以为傲的儿子。

顾慎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那个地方里面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破旧的风扇，汗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他神态认真，正在看一个合同。

旁边那个姑娘，应该就是他在电话里面反复提起的陈鸢了，她拿着一碗便当，站在顾慎身边，像是怕打扰顾慎。

这个，让她的儿子如此不理智的人啊。

错一步，满盘皆输。

那天，她让人去调查了陈鸢的身世。

好巧，她家曾经辉煌过。

她的爸爸，曾经当过一个建筑项目的负责人。

这太巧了，不是吗？

她不到半分钟就编好了一个故事。

总不能让一个意外，毁了顾慎吧？

一个人要想成功，就不能有不理智的存在。

顾慎还会坚持娶陈鸢，是她没想到的。

但是在婚后，顾慎的表现让她很满意。

她着顾慎出轨，看着那个长得很像陈鸢的小明星插入顾慎的生活里面。

无所谓，她想。

顾慎以后再也不会有不理智的因素存在。

只要这个谎言不会被戳破。

去酒吧里面看到顾慎堕落的样子的时候，黎萍心里面是痛的。

她第一次扇了自己的儿子，想让他清醒。

她将顾慎关在家里面几天之后，顾慎好像终于想明白了。

他和陈鸢拿了离婚证。

她和那些阔太太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提起顾慎离婚的事情。

毕竟，她这个圈子里面的人，都看不上娱乐圈里面的人。

"王倩还是不太适合我家顾慎。"

她笑着开口。

"你们觉得呢？"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半个月，顾慎就自杀了。

她哭得狼狈。

"你怎么对得住妈妈啊？"

"顾慎！你醒醒！"

她何其聪明，知道顾慎的死，肯定和陈鸢有关系。

但是，造成他们现在结局的人，是她。

她去调查，问到顾慎的心理医生的时候，心理医生才说。

顾慎出现幻觉了，他看到了陈鸢。

所以死亡，也不过是他不愿失去眼前的幻象。

一步错，步步错。

但是错的人，好像她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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