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这部小说中,提到李纨,想来,对于大多数朋友而言,都是充满同情的。毕竟,出身书香门第之家的她,年纪轻轻,却遭受了丧夫之痛;随着贾珠的去世,她便开始了昏暗的“槁木死灰”的寡居生活。
但是,我们通过原文,却不难看出,李纨是一位乐观的人,面对如此遭遇,面对如此生活;其表现出来的态度,是达观的;并且,生活在这个大家族中的她,人缘极好,就连在下人眼中,也是“活菩萨”的存在。
生活在荣国府中的她,虽然是大少奶奶,但寡居的她,并没有管理的烦难,不过是抚养儿子贾兰,陪着小姑子们学针线而已;在稻香村这个地方,生活的倒也十分安逸。
只是,人都是具有多面孔的。尤其在荣国府这样家庭成员复杂的大家族中,更是如此。李纨虽然失去了丈夫,但在贾母、王夫人这些长辈的照顾下,其获得的待遇,却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仅她每个月的月钱,便是如贾母、王夫人一般,是凤姐月钱的两倍:二十两银子。
享受着如此待遇的她,自然会被人惦记,而面对如此的生存环境,她又该怎样面对呢?或许,若我们体会了她的艰难,便不难理解,在其“活菩萨”背后,所存在的精明。
对于这一点,在原文中,有三个细节,阐述了这一点。
一、对王夫人的反击。
自古以来,大家族里的儿媳妇,是难做的;尤其在,家庭成员复杂的荣国府,更是如此。而李纨,与贾珠结婚没两年,便丧失了丈夫。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对于王夫人而言,李纨这个儿媳妇,自然是她的心病。
对于贾珠的死,无论其是否与李纨有关,都改变不了因为此事导致王夫人对她的偏见。只是,面对婆婆的偏见,李纨是怎么做的呢?
她并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而是采用了明确的强硬的反抗态度。
《红楼梦》第二十回,荣国府众人相聚一堂庆祝元宵佳节,贾政因为公务繁忙,成为最后一个到场的;而当他出现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孙子贾兰不在。
面对这一幕,他询问了下人,却不曾想,得到了回复却让人尴尬不已。
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
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旁坐了,抓果品与他吃。
对于这一段描述,其实是值得细品的。贾兰没有出席,也许是其特殊的性格造成的,小孩子家,容易理解;但是,作为监护人的李纨,在回复公公的时候,怎能如此直接呢?
更重要的是,贾政整日里忙于工务,又怎么会有空闲时间顾及贾兰呢?但是,有一个却有这样一份空闲,并且于情于理也应该顾及。
这便是王夫人。常人都说隔辈亲,作为贾兰的祖母,按说,她理应在第一时间关照孙子的存在;就如贾母对宝玉的关心一般。但显然,贾兰缺席,最终发现这一点的,并非王夫人,而是贾政。
因此,李纨这样的回复,看似道出了贾兰缺席的实情,但本质上,是她在变相流露对婆婆的不满。
二、对凤姐的反击。
前面我们说过,李纨遭受着丧夫之痛,与儿子贾兰相依为命,虽然遭遇十分凄凉,但是,他们母子二人所受到的待遇,却是可观的。但对于他们享受到的待遇,难免会有人眼红,想来,作为荣国府的代理管家,王熙凤便是其中一位。
《红楼梦》第四十五回,李纨陪同探春等人,前来邀请加入诗社活动,当然,这仅仅是形式而已,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诗社活动的经费开支。
面对这样的一幕,精明的凤姐,自然明白;因此,当着她们的面,她便有了这样一番抱怨,并狠狠了揭了李纨一回老底。
凤姐儿笑道:“亏你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他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他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罢了,原是老封君。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用,又有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
你娘儿们,主子、奴才共总没十个人,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他们顽顽,能几年的限?他们各人出了阁,难道还要你赔不成?这会子你怕花钱,调唆他们来闹我,我乐得去吃一个河涸海干,我还通不知道呢!”
从凤姐的吐槽之中,我们不难看出,李纨母子二人的收入,诚然不少。不仅月钱与贾母、王夫人相当,年底分红,也是上上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凤姐如此揭露李纨,诚然让她十分尴尬。
当然,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那就是李纨的身份,作为二房长子贾珠之妻,原本荣国府的代理管家之职,非李纨莫属;只是,如今的她,因为丈夫去世,而失去了这样的职务。
而相比代理管家凤姐的灰色收入,李纨母子二人享受到的待遇又算得上什么呢?面对凤姐的调侃,李纨也是丝毫没有犹豫,立马做出了反击。
李纨笑道:“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他就疯了,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出来。这东西亏他托生在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这样,他还是这么着;若是生在贫寒小户人家作个小子,还不知怎么下作贫嘴恶舌的呢!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
或许,好在李纨出生书香门第之家,好在其拥有着优秀的涵养,不然,只怕夏金桂与薛姨妈婆媳二人当众骂街的一幕,会提前上演了。
三、对黛玉的调侃。
李纨对于王夫人的不满,除了在元宵节借着贾兰的缺席发泄之外,在调侃黛玉期间,同样有所流露。
《红楼梦》第四十四回,刘姥姥刚离开贾府,大观园诗社活动的成员,便遇到了一件不快之事:惜春因为贾母给她下了一个画大观园的差事,而要告假一年。
众人这一次相聚,便是商议着给她的假期长短。只是,围绕着刘姥姥,幽默的黛玉,形象的给她起了一个“母蝗虫”的称号,着实让人开怀不已。
不得不说,林妹妹诚然是众人的开心果,一番欢笑之余,她又再一次调侃起了李纨。
宝玉和黛玉使个眼色儿,黛玉会意,便走至里间将镜袱揭起,照了一照,只见两鬓略松了些,忙开了李纨的妆奁,拿出抿子来,对镜抿了两抿,仍旧收拾好了,方出来,指着李纨道:“这是叫你带着我们做针线教道理呢,你反招我们来大顽大笑的。”
李纨笑道:“你们听他这刁话。他领着头闹,引着人笑了,到赖我的不是。真真恨的我只保佑明儿你得一个利害婆婆,再得几个千刁万恶的大姑子、小姑子,试试你那会子还这么刁不刁了。”林黛玉早红了脸
由此可见,李纨对婆婆王夫人的不满,是丝毫不加掩饰的。
小结:
想来,从以上的三个细节之中,我们便不难体会出,在“活菩萨”外表之下的李纨,其骨子里的强硬;或许,生活在荣国府这样的大家族之中,与儿子贾兰相依为命的她,也诚然需要这样一份底气。唯有如此,她才能站稳脚跟。
言灵
好一个“没有管理的烦恼”[笑着哭]如冰好水空相妒不就是妒的管家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