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大教室内，第3小组和几个落后小组及一部分落后分子被集中了起来，要听第15小组的汇报式“四问”会议，而第15小组，则是新调整的一个小组，小组长就是那位天津市前监狱长萧某东，成员有尹钟岳，林伟宏，王伟杰，和原天津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一个少将稽查专员仇某某。
众人还没有坐稳，萧某东双手已经抱着自己的头，做痛苦状，主持会议的吴绍周介绍完第15小组的学习改造经验，刚刚说了声，开始吧，话还没有落音，萧某东的抽泣之声，已经响了起来。他没有抬头，也没有露出脸来，而是使劲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哭着说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还能回答这个问题吗？因为，我早就不具备做人的资格了啊，我，就是一个魔鬼，是一个杀人机器，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吸血鬼，害人虫啊！除了我本人已经交代了的那些大罪恶，今天我再交代一条小罪恶，所谓的小罪恶，是和我以往交代的大罪恶相比较的，如果单独拿出来，那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大罪啊。”
萧某东说着，如同电影中使用的慢镜头一样，慢慢地站起身来，脸，也露了出来，是一张红里透着黑的脸，脸上有几处被自己抓挠过的痕迹，有一条鼻涕已经挂到了嘴唇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着，他是多么的痛苦。他流着泪水，动情地说道：“这件事，我过去早忘记了，是在管理干部的帮助下，我们小组学员的提醒下，在我深挖灵魂深处的罪恶下，才想起来的，今天，就剖心切胆地说出来，说出来我这个魔鬼过去的罪恶。那是民国三十六年的事，当时，国共双方刚刚开战，八路军还处于不利的形势之下，我率领一支队伍向撤退中的八路军进攻，在冀东平原一个村庄，我们侵占了八路军的一个被服工厂，俘虏了十几名正在装车准备撤退的女工，我竟然丧心病狂地把他们的工厂给焚毁了，还把那十几名女工给抓进了兵营，让部下给当地的保长传话，意思是让他们拿钱赎人。”
“哼，你们这些国民党队伍，和土匪绑票有什么区别？”有人大声骂道。
萧某东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要是如你所说，我萧某东就没有这么大的罪恶了。诸位，我是只狡猾的老狐狸啊，因为我知道，那群女工之中，有三个是八路军干部的老婆，而要来赎她们的，肯定是八路军的干部或者战士，我这是把他们当作鱼饵来钓鱼的啊。”
“萧某东，你也太狠毒了些，简直比土匪还土匪，比狐狸还狡猾！”又一个声音高叫着，质问着萧某东。
萧某东又啪啪打了自己几下，痛哭流涕地说道：“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八路军没有来赎他们，是老乡们拿着钱来的啊，还有一个老人，是我老婆的亲戚，直接找到我说，钱，给你们带来了，人，让我带走吧。我见我的计谋落空了，就恼羞成怒，指使手下，把老乡们的钱，给收缴了，把老乡们，给打跑了，又把那三个女八路，押送到天津警备司令部，邀功请赏了。我不是人啊，我说话不算数！为这事，我老婆不让我进家门，我老丈人大骂我是蒋介石的一条狗，是畜生不如的东西，我不是个人啊！”
萧某东哽咽着，诉说着，痛打着自己耳光，而后，又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我萧某东为什么会犯如此大的罪恶呢？通过认真学习和管理干部的帮助，我终于清醒地认识到，我的罪恶，不仅仅是我这个十恶不赦之人的罪恶，更是旧社会带来的罪恶，是蒋介石反革命集团共同的罪恶，是大时代的悲哀。蒋介石反革命集团对我们这些国民党员、三青团员、复兴社分子，灌输的是什么毒水呢？那就是一个政党，一个国家，一个领袖，全中华民国，都是他蒋介石一个人说了算，他说让打谁，我们这些恶狼狂犬，便会扑上去撕咬一番，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是非曲直的观念，我们就是蒋介石豢养的一群疯狗。”
萧某东说着、说着，已经提了高腔，猛然，他站直了身子，举起了拳头，大声喊叫着：“打倒人民公敌蒋介石，打倒蒋介石反革命集团，打倒四大家族……”
台上的“戏”，热烈地上演着，宋瑞珂麻木地举起右手，张开了没有声音的嘴巴，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认真记录的刘洁，轻声说道：“骂蒋介石、骂国民党、骂自己，混蛋，混蛋，我们是一群大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