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为人父夫,为人臣奴,皆乃人生之大不得已”。
“纵长相守,异日必有一别——历此大劫大非,思前及后,终不过情非得已;”
朱批千万言
寂寞皇位十三年
“勤政”美名
抵不过孤独的真相
只为那想要的,终不能如愿以偿
用所有报答爱,却换不来内心的期待
为君难,为君难
世间之苦,只能一力承担
爱与不爱,天算人算
何去何从,天上人间
精选片段:
清康熙五十一年夏末
“爷!爷您慢点走!这园子里尽是台阶,当心绊着!”管家刘福一路张罗着,一边说一边替胤禩接着摘下来的朝珠,披领等物。
“等不得了!”胤禩笑道,一面匆匆的问,“这园子里的人恐怕也等不得了!”
“格格近来可还好?”胤禩说着,一面走的更快,刘福在后面和几个小子又一路小跑又不敢跑的太快怕赶在了胤禩前面。
“宁儿——”
“宁儿——”胤禩推开三进院落一旁的门便喊,笑向一旁的嬷嬷道:“格格人呢?”
王嬷嬷是宁儿的乳母,笑着回道,“格格在后面园子里呢!”胤禩皱眉道:“不是叫先生上课吗,怎么上到园子里去了?”王嬷嬷笑道:“昨师父考功课——”“怎么样——”胤禩急切的问道。“可好呢!师傅夸说格格的功课比宫里的好几个阿哥都要强些呢!”
“——哈哈哈——”胤禩笑道:“这个文恺真是越来越滑头了!这转弯抹角的马屁都拍的上!”
“爷倒别说,兴许倒真是咱家格格的功夫深呢!”刘福在一边凑趣道。
“你个好奴才!”胤禩照刘福的脚跟就是一脚,笑道:“倒知道凑趣!”一面就跨出屋子,“走,往园子里瞧瞧你们的格格主子去!”
“格格格格——”
“嘘——”宁儿急得跺脚:“鱼儿都吓跑啦!”
“哥——”
“怎么啦?还这样结结巴巴!”宁儿正低头跪在岸边捞鱼儿,这下鱼儿跑了,方才抬头撅着嘴道,“‘格——’格什么啊?”
“哥哥回来了!”
“哪呢哪呢?”宁儿当下就爬起来问着,膝上的土沫还来不及掸。
“偏不告诉你!刚才嫌我吓走了你的鱼!”
“好姐姐——你最疼我了——”宁儿仰着脸摇紫绢的衣袖,小鼻子皱做一团。
紫绢“噗哧”笑出声来,“就知道你憋不住,——刚听前面院子里说呢,我也还没有见着呢!”
“他不来瞧我,我就瞧他去!”宁儿甩开紫绢的衣袖就跑。
“你往哪儿瞧去?!”紫绢着急拉她,哪里拉的住!
“唧唧喳喳的,要瞧谁去?!这样着忙!”
“哥!”宁儿眼睛一亮。
可不是胤禩:秀面无须,长身玉立,宝蓝的官服没来得及换,阳光里崭新的缎子面闪着水盈盈的绸光;正笑盈盈的瞧着宁儿呢。
“哥——”宁儿跑跳着扑到胤禩怀里搂着胤禩的腰就撒娇。
胤禩蹲下身子,手环上宁儿窄小的肩膀,“想不想哥?”
宁儿指尖轻轻的描着胤禩笑得弯弯的眼眉,只是弯着嘴角,抿着嘴不答言。
“那就是不想啰——”胤禩故意皱眉撇嘴道,手里却把宁儿的肩头把的更紧了。
宁儿还是不说话,将小小的头埋在胤禩的脖颈间,一手搂住胤禩的脖子,一手轻轻的抚摸着胤禩脑后乌油水亮的发辫,在胤禩耳边嗤嗤的笑着。
“还笑——”胤禩装作要恼,推开宁儿的脑袋,伸手在宁儿肋下轻轻挠着,宁儿就“格格”的笑的喘不过气来。
“想不想——想不想——想不想,啊?”胤禩也笑,还是挠。
“哥——”宁儿笑得手脚都软了,软软的靠在胤禩怀里央求道。
胤禩方才停了手,抱起宁儿,“哥这次回来给你带了好多好玩意儿”,一面点头示意刘福和紫绢,“走,瞧瞧去!”
“哥,”宁儿搂着胤禩的脖子迫不及待的问着。
“怎么着?”胤禩瞧着宁儿的小脸,眼睛笑得弯弯的。
“你给我带什么了啊?”
“好东西啊!好多好多——”胤禩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又故作神秘的撇撇嘴。“现在不告诉你——”
“那我自己去看——”宁儿挣开胤禩的胳膊,就要跳下来;却被胤禩一把捉住笑道:“现在看了就不是你的啰!”
在看宁儿瞪大了眼睛,便道:“还看不?”
宁儿咬着嘴唇,转转眼珠说:“那我不看了!”
“这就对喽!”胤禩笑着点宁儿的小鼻子,“你呀,乖乖的跟着哥,好东西都是你的!”
这边进了前边院子的堂屋,又拐进东边的厢房,只见一张大的八仙桌上堆着一桌的东西,地下还堆了好些:都拿箱子大大小小的装着,其中几只已经起开了锁,里面缤纷夺目的不知装的什么。
宁儿早跳下地来,动手去推那箱子盖。
“刘福儿!张顺儿!你们几个把箱子都开了!”胤禩爽朗的吩咐着。
一只只箱子“啪”“啪”的都起开了盖子,宁儿一会儿蹦到这边,一会儿跳到那边,只见这边一箱是苏杭一带民间的小玩具,那一箱是绣品摆件等等小把件儿,又有广东洋行上进的西洋自鸣钟,八音盒等物,还有几箱子的绸缎织品绣件等物。
宁儿看了,玩具挑了几样,八音盒摆弄了一会儿,又见桌上的小箱子还没开,便瞅着那箱子,又瞅这胤禩,胤禩便笑着过来,一边挽了挽袖,抽开腰上的一只小荷包,取出一把小钥匙,亲自扶着箱子,开了锁,看宁儿伸着脖儿,踮着脚,巴巴的等着看,倒把那箱子口故意不对着宁儿一边;
“什么呀——”宁儿小手指扒着桌沿,使劲压的通红,瞪大了眼睛要看个究竟。
胤禩故弄玄虚的捧着小盒,一脸正经的问宁稔,“真想知道?”
“嗯——”宁儿使劲的点头。
“真的?”胤禩看宁儿一脸的正经不禁好笑,然而还是忍住笑道。
“哥——”宁儿撅着小嘴皱着小鼻子央求着,“我脖子都酸了——”
胤禩看宁儿的样子“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将小盒递道宁儿怀里道:“你瞧罢!”
宁儿揭开匣子,不禁“嗳呀”一声叫出来。
只见匣子里铺了厚厚的一层丝绵,宁儿拨开层层的丝棉,只见里面露出一尊象牙的小像,便将它立起来,细细的看。
细看那小像,极细腻的象牙底子,刻得小人儿精细无比,连头发丝儿都清晰可见,衣服的褶皱也都层层分明,宁儿细玩那小像,只轻轻一转,蓦的瞥见额角的一点小痣——宁儿笑得不得了,指着那小像道:“这是——这——”
“怎么样——”胤禩抿着嘴笑个不住。
可不是宁儿!
宁儿一手握着那小像,一边就楼主胤禩的腰,把小脑袋蹭在胤禩的朝服上,笑个不住。
胤禩笑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宁儿的小肩膀。
“瞧什么呢,这么乐!”宁儿一抬头,瞧见郭络罗氏被丫头扶着跨进门来,笑道“打那边就听见你们兄妹俩的声儿了!”
“姐姐!”宁儿松开箍着胤禩的胳膊,笑着将手里的小像拿给郭络罗氏看。
“呦!这不是宁丫头吗?”郭络罗氏又是惊又是笑道:“这做得也忒有意思了!”又向胤禩道:“在哪里寻来的这样巧手?明儿也替我做一个!”
胤禩这边见郭络罗氏到来,忙先过去扶住笑道:“是扬州的一个手艺人,专做的牙雕,身边恰有一块料,因为小了,正不知做什么;正巧我身边带着宁儿的像,便巧来做的这小像。”又道:“我因你身子不便了,所以回来就不扰你去——”,又向一边雪琴嗔道:“你也是,明知你主子有了身孕了,不好好的在屋里养着,何苦又拉她出来劳神!”
“不妨事的!”郭络罗氏忙道,“原是我听见说你回来了,心里本来也闷,便叫她扶我出来看看——”
雪琴也忙点头道说自己大意了。
“还没有来得及歇歇,喝口茶吧?”郭络罗氏笑向胤禩道,“瞧你,还是跟个孩子似的,一回来就忙着张罗这些,也该先歇一歇,喘口气,东西什么时候不能瞧的!”一面又回身拉宁儿的手,假意嗔怪道:“定是你个小丫头闹的!我再猜不错的!”
宁儿靠在胤禩身边呵呵的笑着,不吱声。
“走吧,我叫他们弄了点茶点,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吃了茶,回头你们兄妹在胡闹也不干我的事!”郭络罗氏扶了雪琴的手,领着往西边院子去了。
这里郭络罗氏和胤禩吃着茶,说着话,宁儿却好没意思,听了一会儿,好些不认识的人名地名,不觉间哈欠连天。过来爬到胤禩的膝上,睡眼迷离的,“哥——,困——”一边用手攀着胤禩的脖子。胤禩解开她围着自己脖子的手,笑道“叫你下午兴头的,这会儿撑不了了罢!”
宁儿仰在胤禩的臂弯里,迷迷糊糊的笑。
“刘嬷嬷!”胤禩向外边道,
“爷?”
“你带格格回房里歇着去吧”
“我的东西的呢!?”宁儿困的迷迷糊糊的还惦记着那小像。
“哈哈哈哈——,你呀——”胤禩笑向刘嬷嬷道“叫张顺儿把东西都抬过那边去!”又低头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宁儿睡眼迷离的在胤禩怀里笑一下,又歪头睡了。
刘嬷嬷接过胤禩怀里的宁儿——
“轻这些儿——”胤禩悄声对刘嬷嬷说。
“爷您放心罢,您走这两个月宁儿还不是我带吗!我晓得!”刘嬷嬷见胤禩如此便笑道。
“嗯,”胤禩笑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多谢爷您记挂,辛苦倒没有,不过尽心将格格带好了,将来我见着娘娘也好有交待呵。”刘嬷嬷低头道。
胤禩点头不语,只是眼眶有些发热。
郭络罗氏见二人说到如此,便忙打岔笑道,“今儿的藕粉桂糖糕是我亲自看着下头做的,好像倒比往常的好些,你觉得如何?”
刘嬷嬷便趁此去了。
胤禩方才回过神来,揉揉眼睛强笑道:“我觉得也好——回头叫他们再多做些罢,我和宁儿都爱吃的。”
这边乳母抱走了宁儿,胤禩又和郭络罗氏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不过是南边的见闻,又问家里这两个月的事,不过是宁儿如何,各房侧福晋又如何等等。种种细碎,这里不叙。
“雪琴,”胤禩吩咐道,“扶福晋去歇着罢,”又对董佳氏笑道,“今儿你也累了,又闹到这早晚。”
“不妨事——”郭络罗氏笑回道,又低下头轻声道,“爷您也好久没跟臣妾这么坐着说说话了——”
胤禩看了郭络罗氏一眼,又朝门外略点一点头道,“今儿刚回来,皇阿玛明儿肯定还有事,我去书房坐一坐,你先去歇着罢,你自己多注意身子——南边带回来的燕窝回头叫他们炖了来好好补一补。”说完便跨出了房门,径往书房这边来了。
这里雪墨捧着一个茶盘往书房去,一抬头却看见张顺儿家的陈氏正领着几个小子丫头也往书房边上去,捧着火盆并被褥什么的,心下奇怪,便拉住其中一个叫秋雁的小丫头悄悄问道,“你们这是忙的哪一茬啊?”秋雁便悄声道,“陈妈妈说了,因爷回来了,书房好一阵没人住了,地下凉潮,笼了地面,再换一床新被褥来。”“怎么爷要在书房住呢?”雪墨深为纳罕。“可不是!”秋雁掩口道。”雪墨心下不明白,待要再问又恐耽误了功夫,这里张顺家的道:“秋雁!你磨磨咕咕的做什么呢!”秋雁便收了声向雪墨使个眼色道,“这里头的事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慢慢瞧着罢!”
雪墨送了茶,因胤禩房中书童恰不在,便留下做些杂事。偷空瞧这书房的布置,只见书房不大,收拾的简利,只几架书,一架屏,一只香炉,一张条案,案前一把式样普通的官帽椅,墙上一幅兰草斗方,还有几条字,并没有什么挑眼的装饰;南边一门,挂着石青的门帘子,想里边就是卧室了。
看了一会儿,又琢磨为何这贝勒爷要睡在这有点简陋的书房里,这么想着,不一会儿竟也好晚了;又添了几回茶,正有些困意,只听胤禩忽然抬头道:“你是新来的?”雪墨愣一下,忙福了一福回道:“回爷,奴婢上月才来。”胤禩笑道:“我说瞧着脸生——你叫什么?”
雪墨不敢抬头:“我叫雪墨。”
“哦。”胤禩点头道,“你去打些热水来罢,我想歇着了。”
雪墨答应了,正要出门,却又被叫住了:“等一下——”,又回头静听吩咐。
“你且打了就放在里面房里就好,我出去走走;不用等了。”
“嗳。”
“爷——”
“怎么了?”胤禩一脚已跨出门外,又回头道。
“敢问一句您去的久吗?太久的话奴婢就把盆笼在火上,免的又凉了——”雪墨问了话忙低下头,脸涨得通红。
胤禩沉吟了一下,笑道:“倒也不必,我只往宁儿房里看看去,你弄好了也去歇着罢。”
这边胤禩走到宁儿的房外,见只外间的灯还半明不暗的,便轻推开房门,里面歪在外间的紫绢忙起身,刚要开口问,见胤禩摆手,忙又掩口,轻声道:“已睡了好一阵了。”
胤禩点头,轻手轻脚的过去,坐在宁儿的床边,看见宁儿睡的甜熟,伸手轻轻捏起额上一缕发尖笼到耳畔,宁儿睡得正酣,无知无觉。看着宁儿脸颊上单纯的红晕,胤禩微微一笑,将肩旁的被子叠一叠,压住宁儿翻开的一角漏风,却瞥见宁儿枕下一星白,轻轻揭开枕头一角,却是白天那个小像。“就爱的这样!”胤禩心里笑道。一面放下帷幔,走出外边来。
紫绢因要问是怎么样,看见胤禩摆手,又指外边,意思要走,便点头,替他打起门帘子,送了门外去。
胤禩此番回了书房,就着盆架上铜盆里那一点温水洗了手,炉边的水略泡泡脚,上床躺着。床铺阴冷,一时难以入睡,而刘嬷嬷的话却突然又在耳畔了。想起宁儿睡着也不肯撒手的一尊小像,胤禩忽然觉得很伤感,——额娘一生执著,然而不过是那样一个结局,惟愿宁儿不要再执著一生。
次日上朝,除一干公事外,并无别事。只是秋节又至,又有木兰秋狝,离京往热河去好一阵。朝会之后,康熙将胤禩单独留了下来。
“胤禩,”康熙啜一口茶,解下朝服的披肩,对胤禩说,“此次往江南一带筹粮,辛苦你了。”
“皇阿玛说哪里的话,儿臣能为皇阿玛分忧,原本就是份内的事;能解决朝中的繁难,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辛苦呢。”胤禩双手捧着茶,却不敢喝,只笑着答话。
“这次你立了功,皇阿玛替你记着,可想过要什么赏呢?”康熙搁下茶碗,笑道。
“儿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惦记着要赏,况且皇阿玛肯夸奖,儿臣已经比得赏还要更高兴了。”胤禩微笑说。
“不过——”胤禩搁下茶碗,沉吟道。
“怎么?”康熙笑道,“想起什么了?”
“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胤禩下炕跪在地上向康熙道:“望皇阿玛恩准。”
“讲讲看。”康熙伸手示意他起来。
“皇阿玛不久要去热河,儿臣想——”
“你不愿意去?”康熙收敛了笑容,有点诧异。
“儿臣岂敢!儿臣是想,请皇阿玛恩准一个人也去——”胤禩不起身,只管跪在地上说。
“哦?”康熙也不请他起来,只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人是谁,这么大面子,朕倒要听听看。”
“不知皇阿玛可还记得儿臣府上的小格格——”胤禩试探道。
“——你是说——宁稔?”康熙沉吟道。
“正是。”胤禩心下打鼓,不知他如何答复。抬头瞧着康熙不语。
康熙端起茶碗,却不忙喝茶。
“皇阿玛——”
康熙还是不置可否。
“倘若皇阿玛为难,儿臣收回刚才的请求,只当儿臣什么都没说罢——”
康熙却放下茶碗,挥手让胤禩起身,“你且起来——”
胤禩起身,眼睛却望着康熙。
“朕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作此打算——”
“儿臣只是——”
康熙却摆手打断他;“但朕相信你自然有你的想法,你们如今都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你向朕提了,朕,就为你破这个例——”
胤禩喜出望外,刚要跪下谢恩,却被康熙止住——“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个儿臣自然明白。”胤禩跪地谢恩。
“你起来罢——”康熙笑道,“你离京两个多月,如今刚回来,又叫你出门,朕知道你是舍不得再抛下她一个人了,所以朕给你个额外的恩典;再也是看你此次有功,给你开的特例。”
“谢皇阿玛恩典。”胤禩再次拜谢。
“何必再拜!朕都已经叫你平身了。”
“刚才是儿臣的拜谢,这一拜,是替宁儿谢皇阿玛的恩典。”胤禩拜过,站起来笑道。
“你既提起来,朕倒问问,这宁儿如今怎么样了?”
“托皇阿玛的洪福,一切都还好。”胤禩笑回道。“前些日子也已经开始读书写字了,先生说倒也是孺子可教。”
“是了,宁儿如今虚岁也有五岁了罢,虽说一个女孩子家并不要怎样的学问,然而论起修身养性,也还是读书的好些。”康熙笑道。“宁儿能有你这么个哥哥,也是她的福气了。”
“皇阿玛说笑了。自打额娘故去以后,还是皇阿玛时常惦记着宁儿年幼,时常探问,又让儿臣能够亲自照顾,宁儿也是托了皇阿玛的福。”
“朕惟叹宁儿不是个阿哥,宫里头素来都是重男不重女,宁儿自幼没了额娘,又不比阿哥们,朕纵然有心向着她,也是无可奈何。况且宫里头格格多有早夭的,故要你领了宁儿到府上去亲自抚养,——外头虽然不比宫里奢富,却到底清净些;这些年也是多亏了你,不然宁儿也未必能撑到今日。”康熙收敛了笑容,叹口气,口气颇有些伤感。
“皇阿玛放心,只要有我胤禩一天,决不会叫宁儿受一点委屈——”胤禩望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一字一句的说。
“有你这话,朕就放心了——你额娘有知,也可以安心了。”康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笑道:“不提这些了。你今儿也累了,不如跪安罢。”
是夜已是更深,胤禩还在书房,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翻着一本书,——下午和老九老十几个人呆了一下午,谈来谈去不过是一个“争”字 ——这些年为了这个字已经够苦了,然而皇阿玛还在,太子之位废了立立了又废,一切依旧是云里雾里,看不明了。太子大阿哥已经赔进了所有,自己每天也是如履薄冰;胤禛始终是不动声色,然而出手便是杀气逼人;倘使自己真的赌不过这一局,也不过一死,——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宁儿,倘使自己毁在这里,不论是老四还是老十四,都不会放过宁儿,如果将宁儿外嫁至不肖之子,岂不是一生都毁了?前朝的那位公主,刚刚嫁去驸马家不到一月,夫君就遭戮,倘使胤禛他们也使这一招,宁儿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寡?额娘出身低微,自己又率遭怀疑猜忌,宁儿已不可能再受封,此后的命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自己如不能自保,宁儿又怎可能不受委屈?…….
如此想下去,根本不可能安然入睡,胤禩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以手抚额,才发现额头上早已是冷汗涟涟。
正是发慌后怕的时候,却听见房门“吱呦”一声,心里咯噔一下。待起身看时,却见石青帘子撩起小小的一角,一只红绫的小鞋子从门槛上踏了过来。
“——宁儿——”胤禩急忙起身,搁在膝上的书应声滑落。
宁儿踢着小鞋子“吧唧吧唧”的小跑过来,胤禩伸手捡起书的功夫,宁儿早已踢掉鞋子,爬到了胤禩的腰间,两手紧紧的环着胤禩的腰;胤禩把宁儿搁在自己身边的床上,伸手拉开一床被子替她盖住,用手解她扣在腰间的小手,刚解开,宁儿反而将手攀上了胤禩的肩头,胤禩回头托起宁儿的下巴,却看见宁稔的小脸上泪水涟涟,心下一惊。遂捧起宁儿的脸,用指尖擦去泪水,柔声问道:“怎么了?”
宁稔将手在胤禩的肩上攀得更紧,抽抽嗒嗒的说:“我….刚刚…梦见…梦见…”说一半又哭起来。
“宁儿别哭——你跟哥说你梦见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哥替你解解。”
“我…我…梦见….额…额娘了….”宁儿说着就扑到胤禩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