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方止雨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错误,因为她不喜欢粉红色,且不喜欢太子殿下。
同样这么觉得的还有亲哥方友三,因为他偷偷喜欢男人,且不喜欢当金吾卫。
这样的烦恼直到某天,兄妹俩的身体互换了。
妹妹方止雨替兄上阵,顺利国子监毕业,成为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还结下一帮虽然品貌双全却因为太过沙雕/害羞/木讷/闷骚/懒而讨不到老婆的锦衣卫兄弟们成为生(互)死(卖)之(队)交(友)。
并且由于工作表现过于突出,上司兄弟们都争相给她介绍对象。
皇帝:爱卿年少有为却不意婚娶,何故啊?是不是要朕把公主嫁给你?
方侯爷:明年再不娶妻生子爹就死给你看!
方了的方止雨去求老同学支招。
晏丞相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公主都不要,我们国子监怎么出了像你这样的沙雕?
方止雨更加方得一批,发着抖说,我我我,我喜欢男人。
晏丞相震惊地说:竟如此不幸?!也罢,像你这样的沙雕,就光棍一世,由本相来罩好了。
精选片段:
整个二月雨水连绵,方止雨的轿子从侧门入宅,迎候多时的李妈妈上来打伞。
止雨下了轿子。李妈妈接过止雨怀里抱着的琴,问:“姑娘今天练得怎样?”
“和平时差不多罢。”止雨瓮声瓮气应道。
昨夜就寝忘记关窗,她早上起来嗓子就哑了。
李妈妈没注意,喜上眉梢地说:“那就好,那就好。这个教礼仪规矩的吴嬷嬷过去在宫里当过差,在她那学礼仪必然最地道,所以京城许多贵女都送到她那去学习。咱们姑娘本生底子就好,又是个聪明颖悟的,待上面派下来选妃的时候,一瞧,就知道京城里的人家数咱家姑娘最才貌双全……”
“爹下朝了么?”被止雨打断。
“呃,回来了,”李妈妈的欢喜之情一扫而空,欲言又止,“老爷在和夫人谈事情,姑娘不妨先回去放了琴,一会儿再来问安……“
这个“安”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堂屋里就传来清脆犀利的响声——
啪!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门框上了。
“方炳耀!”中堂内,传出夫人王氏气吞山河的咆哮,“你想要把那贱婢收房,你想都别想!”
砰啪!又一个瓷瓶在大堂上摔烂。
中庭外,李妈妈脸色尴尬,看向二姑娘方止雨。
——老爷和夫人在屋里为了染指丫鬟的事情争执,这些让未出阁的姑娘家看了,影响不好。
她想劝二姑娘赶快回后院去呆着,君子不言温室树,淑女也不该探听这些深宅大院的隐秘,但止雨已经提着裙子,走上了台阶。
她猫在堂屋屋檐下的窗外,悄悄推开一道缝。
平常老实巴交的侯爷老爹,照旧缩在相邻的椅子上,揣手低头,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母亲王氏气咻咻道:“方炳耀,这些年你什么本事都没有,儿女的事情撒手不管,偷鸡摸狗的能耐倒是见长!”
方侯小声反驳:“我怎么没有管了,我倒是想管,你也不让我管呢。我说雨儿她不喜欢入宫,你非要逼着她去选太子妃;友三他不是那块料,你又非得花钱通门子地,给他捐个监生去读……”
王氏暴怒:“你还好意思说?我膝下就这么一双儿女,怎能眼睁睁瞧他们俩跟你一样没出息!”
方侯爷声儿跟细蚊子叫似地:“我没出息,也不知谁当初死乞白赖非要进我方家门。”
王氏:“当初早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废物,我死都不会进你方家的门!多少年了,跟你同龄的那批人,吴家三爷做了水部尚书;韩家那个癞痢头,现在也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唯独你,就你,你说你怎么能废物到这个地步,就荫了个爵位,一事无成?害得我平日走动聚会,在那些夫人面前连句话也说不上的?钱家那个大娘子,想当年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我哪一点不比她强?那会儿钱亨上咱们家求亲,我没看上,如今人家已经是二品大员了!我偏偏就看上你,我真是个睁眼瞎!”
方侯爷再惧内,心底还是残存一点男人的自尊,老婆这番话彻底点炸了他的炮仗。
他突然挺直了脖子,有生以来头一回,直眉瞪眼地反击:
“你要擦亮眼睛现在还来得及!我大明的律法不是不许和离!你看不上我方家可以走人!反正芸香我一定会娶,她都怀了身子了。”
说到最后一句,方侯爷仍旧有点心虚,又缩了缩脑袋,但脖子还倔强地梗向一边。
王氏被丈夫一番吼吼愣了,呆呆张着嘴,眼圈红陡然变红。
随后,爆发出嚎啕大哭——
“方炳耀,你个没良心的混账,你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你要休了我,我不活了,我死给你看呀!”
又是乒乒乓乓打砸家具的响声,丫鬟婆子们着急忙慌地上去拉架拦人,一片鸡飞狗跳。
止雨看不下去了,转头离开中庭。
这样的闹剧,每个月起码能看十几遍。
都腻了。
日落用罢晚膳,止雨照旧要练琴两个时辰才能睡觉。
本来琴棋书画并不在贵族女孩子的固定教养手段里,可是自打母亲王氏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咱们这位太子爷非常风雅,尤其喜好音律,于是为了有的放矢,增加止雨被选上的机会,练琴就成了她每日必修的一项课程。
两个时辰的琴练完,夜已经深了。
止雨简单梳洗,散发披衣,去荷园散步。
侯府的后花园建设得很大,有个专供游玩的荷园,从后院沿着假山过去,要走一炷香的路。
止雨经过库房的时候,灯居然还亮着。
白天的吴妈妈,和管库的崔管事,正压低声儿地吵架:“说好了田庄收上来的账,你三分我二分,剩下归库,现在库里怎么只有三分?你胆子也太大了,查起来我们两个都要倒霉!”
方止雨悄无声息从库房上掠过,又轻轻停落在另一头的厢房屋脊上。
下面的丫鬟正在卧谈会:“芸香姐可好了,这下只要当上姨娘,下半辈子有了着落。”
“你们也不差呀,二姑娘要是选上太子妃,你们也能跟着得道升天呢。”
“你们北院和西院的都好啦,最惨就是我们东院的姐妹,熬了这么多年,大少爷还是个没出息的。”
方止雨双足轻点,犹如雨燕一般轻快敏捷地朝南面的荷园掠去,将那些烦人的闲言碎语抛诸脑后。
现在还不是荷花开放的时候,荷池上只有一片清澈明镜似的水光,衬托着浓绿如盘的荷叶。雨后空气清新,夜露在荷叶上面滚落,偶为点缀。
方止雨起了兴致,在湖边拉了一条佣人夏天用来采莲蓬摘荷叶的小船,一个人划到湖心,躺在船上休息看月亮。
深夜孤舟,独自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这时候,忽然有一阵细弱的哭声传来。
是谁?方止雨从船里爬起来,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心亭里,有个纤弱清瘦的侧影独坐,双手撑着腿坐着,不时低头拭目。
——方家的大少爷,方友三。
方止雨把船划过去:“哥,你怎么了?”
方友三像一只受惊的麻雀抬起头来,看见是亲妹,这才稍微不那么害怕了,低头没好气地:“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大晚上乱逛,披头散发像个女鬼,妈看见不骂你才怪,琴练完了?”
方止雨不遑多让:“你不也在这了?你马步扎完了,练功练完了?背书默写功课都拿到一等了?”
激得方友三哑口无言。
方止雨跟他虽为同胞兄妹,感情却很是一般。
方友三极为不爽地盯着她,似是要找补回来:“我问你,白天妈要上吊,你不拦着她?”
方止雨把船靠岸,哥哥方友三不拉她,她也不稀罕,靠自己爬上湖心亭,边拴缆绳边说:“三天两头喊着抹脖子上吊,哪一次真的上吊了,才不信是真的。”
方友三震惊了:“你怎么这么说,那是咱亲妈,你这是不孝不义!抓出去浸猪笼都不为过!”
方止雨:“你跟我叨叨啥劲儿,你要是觉得妈可怜,你去跟爹说,让他不要纳妾啊,你敢吗?你也就会朝我吼,平时看到爹瞪下眼睛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娘们唧唧的。”
她反应很快,方友三傻了眼,半晌对答不上来。
于是,方友三低下头,抱着膝盖,哭了。
方止雨:“……”
方友三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两只肩膀一抽一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挨了妹子的打了。
止雨:“你别哭了,一会人都给你招来了。”
方友三哭得直抽抽,一甩肩膀,气咻咻地不肯搭理妹子。
止雨不得已,靠过去坐着,拍拍他的肩:“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娘们唧唧,对不起,哥。”
方友三泪眼朦胧地:“你是不是觉得哥很没出息。”
止雨:“没有。”
其实,是有一点的。
方友三:“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咱们家最有本事的就是你,你像娘,爹像我。”
方止雨:“我哪有什么本事,其实有本事也不一定过得好这辈子。”
这句话莫名地有余味,方友三也不哭了,抬起头来,琢磨了一阵。
兄妹俩俱是沉默,对着惶惶的月色。
方友三突然说:“妹,对不住,我自个功课没学好,心情差了,我冲你了。”
方止雨:“我也心情欠佳,咱们扯平了。”
方友三看了看自己的亲妹妹,他很少离她这么近,感觉她的轮廓形貌又亲近了一些,于是微微沉吟,犹豫着说:“妹,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去读国子监。”
方止雨:“我知道。”
全家人都知晓,方友三有多么厌恶读书,小时候喊他背条篇论语都能被先生抽得上蹿下跳。
方友三:“我喜欢音律,每次摸到琴,就觉得好似整个人都透过了一口气。”
方止雨:“我知道。”
方友三有着很高的音律天赋,七岁能弹《幽兰》《采菱》等名曲,含萧弹弦,无所不会,这一点方止雨望尘莫及。
方友三:“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
方止雨:“我知道。”
这让友三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世上没人知道。
方止雨望着月亮,淡然地说:“十岁那年我进书房偷点你的书读,不意看到你在书里夹的避火图。别人的图都是男和女,你的是男和男,那时候我就知道了。”
方友三:“……”震撼啊我的妹。方止雨平淡揭示:“而且你看咱家丁护院的眼神,也太明目张胆了。”
方友三愤然喊冤:“那你真冤枉哥了,丁大保粗人一个,才不是你哥心仪的那类。”
说罢,又小心翼翼地问:“妹,你会不会觉得,哥很恶心?”
方止雨:“说实话,一开始,会,但我想你是我哥,永远是我亲哥。”
方友三稍稍松了口气,心有戚戚焉。
方止雨:“后来慢慢地,我大了些,知道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知道高贵如牡丹,也会同一朵花歧分双色,阴阳各半;世见也有长卷的蚕豆叶子,分叉的独苗,这些都是自然造化的产物,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哥你和我也没什么不同。”
她说完回过头来看着方友三,的一双清澈柔美的眼睛充满诚挚。
方友三瞬间红了眼圈。“妹!”
方止雨:“我又何尝不是被逼着做些不愿意的事,从小到大,娘给我身上穿的,房间里布置的,我要学的做的,没有一点点自由。”
方友三吃惊了,他没想到妹妹也是如此抗拒现在的生活。
友三是个孝子,不能批判自己强势的娘,只好安慰妹妹:“你莫伤心,妹,听说太子为人不错,而且面如冠玉,儒雅纤细。”
不料止雨听了万念俱灰:“纤细?那不就是一根病秧子吗。去年皇家围猎,他马尚不敢骑,令人难以置信;这点胆子且没有算什么男人,我最讨厌男人娘们唧唧的了。”
话音未落,突然发现方友三脸色灰了。
止雨急忙补救:“哦,哥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娘们唧唧。”
“没关系,妹。”
又一阵尴尬的沉默,不知哪来只老鸹哇~哇~哇~地,扑棱翅膀从头顶飞过。
兄妹俩托着腮各占一边,同时长叹:“唉!”
月亮慢慢移过了中天,水边的空气更凉了。
微风吹过,荷叶晃动,方友三盯着水面,突发奇想地:“要是咱俩能换换就好了。你当男人,我当女人。”
方止雨:“可不。”
——要是能让她上国子监,去读馆库里那些浩如烟海,宝藏一般的经典,吃多少苦她都愿意呀。
方友三:“要是能让我堂堂正正做个女孩子,我愿意孝顺公婆侍奉夫君友爱妯娌遵守三从四德,竭尽所能做个最温柔善良的女子。”
兄妹俩再次:“唉!”
最终,兄妹二人熬到三更以后,才各自回去睡觉。
次日,凌晨天不亮。
方家兄妹起床的时辰都被母亲王氏定在四更。
据说是为了将来友三当官做准备——毕竟京城里的朝官都在这个点起床准备上朝,坚定儿子必须有出息的她得让儿子提前做好这方面的训练。
而方止雨就纯粹是为了恶补琴技才闻鸡起舞,因王氏又打听到京中已有几家参选的贵女也在积极练习音律,准备投太子所好,所以女儿在这点上,也必须不输任何潜在对手。
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止雨,头昏脑涨地起床梳洗。
铜镜中出现的一张脸,令她睡意惊醒。
天呀?!
屋里传出啪地一声,镜子打烂了。
然后仆人们就瞧见房中有人破门而出。
方止雨狂乱地呼救:“来人啊,救救我哥!他跑镜子里头去了!”
几个丫鬟都莫名其妙:“大少爷,您怎么从二姑娘屋里出来?”
方止雨听到这话,停下来,如梦初醒,摸着冒出胡茬子的下巴:我成了我哥?
这边东院。
方友三对镜子自照,捧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老天爷,我妹长我脸上去了?”
正当他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就看见另一个自己着急忙慌地推门而入,开口:“哥!”
方友三盯着来人惊呆了,简直像是照全身镜,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我妹?”
兄妹两人环屋绕圈,互相对视,惊不可抑。
方止雨:“哥,你也这样了?”
兄妹俩:天呐!
方家的东院厢房里,这将是一次决定人生命运的严肃会谈。
方止雨,现在是披着大少爷皮的二姑娘,和当下披着二姑娘的大少爷,方友三,在八角桌前面对面坐下,彼此满脸严肃。
方止雨张开嘴,发出男人声音的同时,不自禁哆嗦了一下:“大抵是老天爷听见咱们的心声,所以把我俩换换了。”
方友三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口音,跺着脚急得:“可是如何向父母亲交代!”
这不得吓昏二老。
他这两下子急眼,泫然欲泣如芙蓉滴露,倒比方止雨哭得有女人味道。
方止雨心念一动:“哥,咱且不妨换种眼光看待,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方友三:?
——这他妈能叫做好事儿,那请问还有什么能称之为坏事?
止雨:“你不是一直想做女子,如今愿望实现了,只要你替我上音律和礼仪课,我就可以替你去国子监。”
果然方友三不哭了,擦了擦眼睛:“这能行吗?”
方止雨:“你不说我不说,爹妈谁能知道。你不是最崇拜教音律的李留仙吗?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他的生徒跟他学琴。”
又道:“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再背四书五经,也不用练功扎马;我呢,再也不用摸琴和学礼仪规矩了,哥,咱们在这里发誓,要扮演好对方,决不能泄露这个秘密。”
方友三突然觉得妹子所言有理,花容一展破涕为笑,小脸胜似牡丹。
他面对妹妹,坚定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来,拉钩!”
兄妹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要!”
兄妹俩的契约就达成了。
当晚,方止雨和方友三就互相换了地方,各自去对方的院子和寝室居住,可是,首先面临的不习惯,是认识彼此的生活轨迹。
虽然哥哥有细细地教过方止雨,但是她往往不知道一些日常用的物件摆在哪里,比如记得去年父亲赠了一方徽州墨给哥哥,要用的时候却在书房却遍寻不着。
“梅香,我的松墨呢?”方止雨问丫鬟梅香。
“不知道,少爷。”
“兰香,我的松墨搁哪了?去年我生日爹送的那方,我记得你收着了呀。”
“不知道呀,少爷。
两个贴身大丫鬟手挽手地出了书房,在走廊下面议论。
梅香道:“这时候恶补用功有甚么用?照咱们大公子的习性,指定是通不过入学考试的,也别白忙活啦。”
兰香说:“可不是吗,大公子体弱多病,读书读书不行,武功武功又差,这么大了侯爷都没把世子位定下来说传给他,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
侯府的大公子方友三虽然年长嫡出,但自幼多病;而三公子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显出勤学聪敏,所以方侯一直属意把世子位传给小儿子,迟迟未定。
梅香笑道:“别的甚么都不会,做人还挺柳下惠,院里的姐妹没有一个能在他那讨得上好的,还不如芸香姐那样,伺候舒服了老爷,也倒能抬个妾。”
兰香叹道:“西院的荷香她们也熬出头了,眼瞅着二姑娘要做太子妃了,万一选上,跟着嫁出去,不就进了太子府吗?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再瞅瞅咱们俩,当初还以为分到这个院里是福气,想不到全是病气!”
屋里,百叶帘掀着一道缝儿,方止雨紧贴窗根,听完了两个丫鬟的对话,一下子为哥哥心疼起来。
友三哥敦厚懦弱,即便下人们对他稍有怠慢,他也不会找茬告状扯到爹娘面前去。
却不知道她们背地里竟然如此轻慢哥哥!
她忍着一口气,继续翻开《尚书》沉吟默诵,打算回头再收拾院里。
当务之急,是先恶补好功课,准备入学考试。
离开国子监生员选拔考试,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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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入学考试那天,方友三因为要去上琴课,不能送妹妹,所以前一天晚上特地来东院,将自己的书籍和文房器具全部一一嘱托。
方止雨焦虑不已,这会儿她还在抱着一卷《文心雕龙》拼命钻研,手不释卷。
听说这次考试负责制题的魏博士,就是研究南朝文论的强中手,想必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方友三谆谆叮嘱:“你去国子监的考试时候要留意,有几个是我在族学里的同窗,到时候打招呼可别露馅。”
方止雨在念念有词背诵,一边点下了头,顺便说:“哥,选妃的时候别太卖力,别真一个不小心给选上了。”
方友三:“放心,你一定能考上国子监,我也一定选不上太子妃。”
兄妹俩:“共勉!”
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互相捶了捶对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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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当天,方侯夫妇亲自送止雨去教忠坊的国子监考试。
安定大街上,一路都是熙熙攘攘的应试儒生,王氏很紧张,看哪个都觉得品貌端庄,都比儿子友三像个读书人的样儿,满街的竞争对手。
王氏一紧张,就要给儿子转嫁压力:“友三,咱大明历届中榜进士,国子监最少都能占到五成名额,上一科考中的进士里,九成以上都是国子监毕业的贡生!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只要进了国子监,就是一条入仕腾达的坦途!考不上就是一辈子没指望!你千万把握机会,别跟你爹似的,一辈子给人嘲笑是个废物。”
若今天来的是真正的友三,本来就很紧张,母亲这么一说,更是重负如山。
但止雨只是应道:“没人说爹是废物,只有娘您一直说。”
王夫人不悦道:“那他确实就是个废物嘛!一事无成的,你可不能学他。咱们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娘千方百计把你二妹妹送到太子府上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你将来的前程做铺垫、拉人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妹终究是个外人,要是你再不不跟娘亲,娘就真的没指望啦。”说着掏出手帕,泫然欲泣。
不料儿子并不感动,只是径自前行。
国子监门口是一条成贤街,两旁种满槐树,又叫做“槐市”。
今日考试,槐市道路两旁满是维持秩序的把守官兵,将各路车马轿子全部都拦在了街口。
两个穿飞鱼服的挎刀锦衣卫士拦上来:“送到这就不能再进了,请各位留步,学子进去考试。”
方侯爷站住了,他转过头,看了看自己清瘦柔弱的大儿子。
这时候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最后拍拍儿子肩膀:“好孩子,努力考,不要怕,考不考得好都是爹的好儿子。”装作看不见一旁怒容满面的妻子。
方止雨点点头,挎稳书箱,踏入了槐市众生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