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兆佳凝曦见过姑妈妈。”我端端行过大礼,坐榻上的一位老妇,慈爱的抬起手,笑盈盈的让我起身,我小心抬眼看了下布贵人,她吟吟笑着点头允准,我方才稳稳的起了身。
“你就是凝曦妹妹?”我还未看清所有人,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欢喜的跑过来,我默默点头。
“你以后就与我在一起住,若是有人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定不饶他!”那男孩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
我歪头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觉被他逗得一笑,刚进来的那份紧张害怕也淡了不少。
而我的一生,便是从这一天开的发生了变化,只是那个时候年幼,一切都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我是兆佳凝曦,生于康熙二十七年是马尔汉的第七个女儿,我的额娘是阿玛的继福金,生了三个孩子,除我之外还有我的四姐跟我的弟弟。
而布贵人是康熙爷的一位贵人,住在德妃的永和宫,是她向德妃谏言说苏麻喇很喜欢女孩子,蒙古喀尔喀部族的小郡主又送了回去。
康熙爷身边的公主们要不早已嫁人,要不已然有主子养着了,不如将年岁合适的臣子之女养在苏麻喇身边,也算是娘娘尽的孝心。
与臣子而言,子女能养在宫里是家族荣耀,家里自然也是欢喜。于是,布贵人便带着我入了宫觐见德妃,我依稀记得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而德妃最终断定了我。那一年是我进宫跟随苏麻喇的第一年,那时我才八岁,胤祹才不过十一岁,我们都是孩子,成天嬉笑打闹,天真无邪。
第一次见到胤禟,是入宫后的没几日,他的生母宜妃与苏麻喇经常一起评论佛经,那时胤禟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脸上稚嫩还未脱去,他很善于交际,总是能想法子逗我开心,只是别人觉得他阴晴不定,脾气不好琢磨,不易相处。其实他对旁人只不过多了一些防备而已。
“给你。”转眼间,来了苏麻喇这里已经有了七年光景,夏末的午后,胤祹尚书房临听教诲,苏麻喇还在午休。我一个人无聊分拣着春日里内务府送来的茶,我抬头一笑,微微欠身,“又劳九阿哥费心了。” 胤禟看着葡萄架子转眼低声一笑,“乖乖儿,前几日还看着满满的葡萄,如今可是一个都不剩了,可见这里的小馋猫有多馋。”
我别过头去佯装并没有听见,仔细看着茶罐里的清茶,“哎呀,这个乌龙茶真是太香了。九阿哥闻闻?”胤禟拿我也没什么办法,轻笑着坐在我前面,用手轻轻勾了勾我的鼻子,“鬼灵精儿,我看这宫里就属你最会赖皮。”
我吐着舌头,正好烧的水开了,我从小灶上取下壶,打开壶盖子晾着,舀了一勺乌龙茶放在紫砂壶里,用洗茶的水润着茶焙,胤禟只管歪头看着,反复几次将茶水沏好,倒到茶盏里面递给他,他接过来放在鼻尖闻着茶香,欣然道:“这么久,还是你这里的茶最香。”
“苏麻喇爱喝乌龙茶,内务府自然送些好的来,九阿哥在外面哪里喝不到好茶?不过是觉得这里清静,品起茶来舒坦罢了。”我将茶罐盖好,复又给你自己倒了一杯,“你爱茶,自然沏比别人也好。”胤禟品了一口悠然自得。
“九阿哥瘦了。”去年胤禟满了十九岁,宜妃再不舍也不能留儿子在身边了。康熙爷赐了府邸给胤禟,胤禟正式从尚书房走到了大殿之上,帮着皇上处理朝政事务,只是至今他还未娶福金,家里只有个两个妾氏,刘氏和完颜氏照料着,我知胤禟的心性儿,康熙爷教导的又好,胤禟文才武略也是样样精通又是刚分府邸的阿哥,自然是在人人面前都做的好些。
胤禟仰头一口喝过茶,眼里一丝暖意,并不明显但却如春日里一抹阳光,“你放心。”他轻轻一笑,我歪着头有些不解,他却全不在意,伸手在我额头上轻弹一下,“我还要去汗阿玛那里,一会妈妈起来了,就说我来过了。”说完掸着身上就离了开。
“记得让完颜氏多做些你爱吃的。”我扯着脖子看他走的飞快,自己也跟不上去便在后面喊道。胤禟在半空中一挥手,示意知道了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可是胤禟来过了?”服侍苏麻喇起身后,苏麻喇笑着问我,我点点头福身说:“九阿哥说皇上那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让奴才代为请安。”苏麻喇笑着拉我坐在她身边,轻轻摇摇我,“你这丫头,来了七年,皇上疼你不比他的孩子差,早就下了旨阖宫上下都得尊你如自家女儿一样,如今已成了半个主子,还总是奴才奴才的唤着,规矩分毫不差,可是好?”
我一笑靠在苏麻喇的肩上,半撒着娇,“奴才能来是呈了姑妈妈的恩德,姑妈妈言传身教,奴才总是学不好,但只有一样奴才是记得的,姑妈妈告诉奴才要守规矩更要懂规矩,奴才自称奴才也并不是为了轻贱自己,外头阿哥们对奴才好,奴才自然也有些没大小,可奴才敬重姑妈妈,这句奴才是含了对姑妈妈的敬意的,如何能跟他人相比?”
苏麻喇柔声笑着,手一点我的额头,“你这丫头,世上最机灵儿的主儿,不过倒是也好,你懂得分寸,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这样的性子也不至于让别人欺负了你。”我起身福礼,“呸呸呸,姑奶奶说什么呢,若在是这样的胡说,奴才可再也不理姑奶奶了。”我不悦的撅起小嘴,苏麻喇笑的更是开心,只是那眼里一丝丝的淡然,叫人看的难受。
她是个参透生死的人,这七年来在她细心呵护下,我与胤裪健康成长,我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也是宫里默认的半个主子,走到哪里都没有人为难,我知道这都是有了苏麻喇的缘故,她慈和蔼可亲,亲身教导我做人的道理,做女人的规矩,做福金的哲理。
那年我还是个八岁的黄毛丫头,夜里偷偷哭着想见额娘,苏麻喇总是能悄悄找到我,揽我在怀里给唱着童谣哄我入睡,那是一段煎熬的岁月,刚到宫里处处好奇却又处处恐惧,只知道额娘临行前告诉我,要守得规矩,少做少说少看,我对这个地方充满着恐惧,苏麻喇用她的慈爱融化着我,陪伴着我。让我渐渐抽离了开来。
“又发什么神呢?”我坐在凉亭下,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胤裪也不知坐了又有多久,终于忍不住上来晃了晃我,我吓了一跳微微欠身行礼后,嗔了他一眼,他倒是一脸的委屈,好似我如何了他一样,我舒着长气复又坐下,“我还以为是谁呢,从尚书房回来怎么也不通报一下。没事儿的在这儿吓唬人,寻乐子呢?”
胤裪朗声一笑,指着我,“你自己不知冥思苦想些什么,入了神,我忍了半天才叫你,你倒是好,怪起我来了。”我别过头去,不想理他,“你呀,总是这个样子,一想事情就入神,一入神就动情,我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与你朝夕相处七年,连九哥的一半都不如,我还真是以为我太过愚笨了。”胤裪说完耸耸肩膀,满不在乎。
我被他逗得一笑,胤裪见我眉眼微微松弛,也放下了心。“十二阿哥去陪陪姑奶奶吧,眼看着就要配府了,姑奶奶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不舍得呢。”胤裪笑着起身走过我身边复又回身笑对我说:“方才,我见了九哥,他说让我想着什么时候,带你一起去海子看荷花,九哥说开的可好了。”
我点头道知道了,他垫笑着不觉差点被自己绊倒,“哈哈,看你这个鲁莽的样子。”我笑指着让他小心些,他一笑便进了苏麻喇的屋子。
“听皇上的意思,今年就要给你赐宅子了?”晚膳过后,我与胤裪一同陪苏麻喇闲聊,苏麻喇盘腿坐着,手里一串佛珠,胤裪点头道是,“汗阿玛的意思,我与十三弟差不过一年,便一起配宅子,以后就在六部行走了。”
苏麻喇脸上平静的很,且只是身子一顿,轻叹了口气,“配了宅子,即要像你那些哥哥一样,沉稳干练些。你性子浮躁,孩子脾气还未全退去,胤祥那孩子却不一样,他自幼养在德妃处,机灵乖巧,成事也早,又承蒙皇上疼爱喜欢。”
胤裪知道苏麻喇为他的性格着急,起身行礼道:“孙儿知道,定会严于律己,做事也会更加稳重深思的。”苏麻喇眯眼一笑,指着我又说:“不过,只是一样,你们两个都是对名利淡薄的好孩子,即便鲁莽些,大事上都是不会错的。”我亦起身行礼,柔声说:“姑奶奶放心,十二阿哥是个聪慧性子又是谦和待人的,等过些年再有了福金,便就更好了。”
苏麻喇笑着拉过我们两个,“凝曦性子温顺,胤裪性子醇厚,原本当初我与布贵人的意思,是想让你们一同长着,再让皇上赐婚于你俩,可你两情同兄妹竟没有那样的缘分,我不愿强人所难,不过这样也好,兄妹之情远比夫妻之情更加坚固,往后你们有个伴儿,相互照应着,更是好。”
“是。”我同胤裪齐声道。
从苏麻喇屋里退出来,我抬头看着月光,我今年十五岁,还未全能明白到底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什么呢?”胤裪背手站在我身侧,“十二阿哥想要什么样的福金?”我歪头想着,胤裪虽已十八,却一心在于兵书兵力教法之间,他哪里又知道。
我见他一时语塞,脸上微微泛红,我不觉嬉笑道:“定是眉眼间柔情似水,知书达理的美人儿,不过十二阿哥可是要加把劲儿了,前儿听说十三阿哥配了府邸后就要纳瓜尔佳氏做妾,也是宫里伺候十三阿哥的老人了。十二阿哥可不能输呀。”胤裪见我拿他做笑料,伸手捏着我的脸颊,“你呀!人小鬼大,我倒是要看看等汗阿玛把你配出去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神情!”我被他捏的生疼皱起眉头,笑意推开他,“好啦,十二阿哥早些休息吧。”
回到屋里,我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我与其他人不同,从进宫养在苏麻喇这里开始,以后我定要是指给阿哥或者是宗亲的,无论是嫡福金还是侧福金,半点由不得人。只是如今我已经十五岁了,如何还能是那个蒙蒙不懂的孩子?随手翻开穿透的古词。
陆游的《凤头钗》: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复又轻念: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与唐婉这一对词写得让人只觉凄凉,只得叹那世间多情终结空,到头来若抵不过人事天事总还是一场空罢了。我又怎么全然不懂?我告诫着自己,不能对任何人用情,我怕最后旨意下来,不过是郁郁而终,一场空想罢了。
“姑娘,九爷说的没错,姑娘最是心重的,什么都要过了心才行。”若绫端着洗漱的东西进了来,她是苏麻喇指来照顾我的,她比我略大两岁,我一笑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她面前接过水盆,“好啦,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夏日里的海子荷花盛开,清风拂过水面更是一种舒坦,没等胤禟和胤裪,这一日苏麻喇准了我带着若绫去海子玩,“姑娘,给。”
若绫带了胤禟做的大雁风筝给我,我欢喜的拿过来,“姑娘,再高些!再高些!”我与若绫玩的开心,午后的海子极少有人来,我俩更是放开了的玩耍。
“十……十三阿哥。”若绫无意间往别处一瞄,一脸一变。我拽着风筝线轻跑着,视线全在风筝上,哪里顾得了其他,见若绫一脸惊恐低头跪下,我才止了步站定,顺着看去见胤祥站在不过十步远的地方,正有趣儿的看着。
“十三阿哥吉安。”我福身行礼,风筝没了牵拽缓缓落了下来,我侧头看去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胤祥却什么都没说,见我与若绫一个跪着,一个垂首站着全没了方才的朝气,朗声笑着拿起风筝递给跪在一旁的若绫,“来。”复又小跑到我面前,接过手中的风线杆子,“举得高高的。”
若绫一个激灵儿,慌忙的高举起来,胤祥大步跑着,不一会儿风筝便又高高的飞了起来,“你们两个女娃子能飞多高?这样可好?”胤祥一扬眉,脸上十分的得意,我与若绫拍手夸着胤祥,“哈哈。”他便更是的得意了。
“有两年没见你了,方才我认了好久才认出你来,当时你还是个这么大点儿的小毛丫头呢。”玩累了,胤祥依在湖边的石头上,曲着一侧的膝盖单手,随意的放在上面。
胤祥本生得就好看,这些年又是皇上亲自调教出来的,徒手投足之间满是英气,湖水映衬着他那俊秀的脸庞,不觉让我心里一颤,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竟让人觉得好似可以担起许多的事情。
怪不得苏麻喇如此担心那个没心没肺的胤裪,原是如此呢。
我见他坐了下来,便也坐到了他对面的石头上,轻声一笑,“是有几年没见过十三阿哥了,这两三年的春节,姑妈妈都特准让我回家守岁过年,见诸位阿哥的时候就更少了。”胤祥悠闲自得,随手捡了柳枝拨弄着清水,“有的时候会听到九哥和十二哥闲聊的时候,谈起你。今日见了倒是觉得九哥说的更像。”
我双手托着脸颊,看着盛放的荷花,甜甜一笑,“九阿哥定说我娴静有礼,十二阿哥定说我机灵古怪,脑子里定都是些鬼主意。”胤祥身子一怔,笑着用柳枝敲打着我的脑袋, “你倒是聪明!可现下看来,恐怕他两都只说对了一半。” 我吐了吐舌头,微微有些得意。
“时候不早了,姑娘咱们也该回去了。”若绫扶我下了石头,我笑着福福身子,“十三阿哥,姑妈妈午休也快醒了。”胤祥仔细端详了片刻,抬手示意我们退下。
“玩的可好?”我与若绫往回走着,胤禟却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九阿哥。”我和若绫行礼,胤禟脸上淡淡的没多言,抬脚走到我们前面,我赶紧起身跟在后面,若绫一向都是很怕胤禟的,见胤禟不说话只觉他生了气,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个九爷,怯生生的在我后面跟着。
“九阿哥。”胤禟好歹八尺的身高,过年时我踩着花盆底才到他耳垂更何况穿平鞋?他大步流星的走着,我却要小跑跟着,着实累的不行。我屈身喘着粗气,“九阿哥,这是要累死我吗?”胤禟把玩着玉坠回过身,脸上冷的像是冰块一样,若绫不自觉的往我身后躲了躲。
我不禁一笑,“爷,您看看!把若绫吓成什么个样子?”胤禟却全然不看若绫,一把将我拉过去,牵着我只管往前走着,我被他这样也着实吓了一跳,“九爷?”我皱起眉看着一脸倔强的胤禟,走了几步我见他还未撒手,又怕被别人看了去闲言闲语,伸手拽着他的衣袖。
“九爷这是跟谁置气?好歹也得说个明白呀?”我站定不愿再走了,胤禟一抬眼看除了愣在一旁的若绫,便再无他人,抬腿上前一步,我见状猛的往后退去,却不想脚下打滑,胤禟眼疾手快伸手一揽,我整个身子便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更是顺势抱住我。
“九爷……”我在他怀里轻声唤着,胤禟并不说话,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近到我能感受他蓬勃的心跳,他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边,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窜进鼻息,一时间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只能僵在那里。
“你平日里极少与其他阿哥说话。”良久,胤禟把头抵在我的肩上,缓缓道。“别人进了宫都是抢着在我们面前露脸,你却从来都觉得这些无用,只管照顾妈妈。你说,那些都与你不相干。怎么如今却愿跟老十三一起放风筝,还闲聊得起劲?”
“九爷。”被他这样一问我竟然一时语噎,是啊,平日里除了胤禟和胤裪,但凡见到了其他阿哥我都是匆匆行礼走过,甚至连头都不抬,因为我知道,再多留意也无用,最后还是要看皇上的安排,既然不相干我又何必费心去讨好?就即便是胤禟与胤裪,我也从未用心斟酌过他们的话语,只要大家能相处融洽,不让苏麻喇为难便好。
“好了,是我多想了。”久久胤禟手臂一松,微微一笑,可眉头却还紧锁着,我用手指点着他的眉头,“九爷,这样就不好看了。”
胤禟眼神一动,眉头竟更加紧了,他轻咬着嘴唇想了许久,试探道:“明年选秀,你愿跟我走吗?”我的手浮在空中竟真真儿的愣在了那里,胤禟眼色一暗,他握紧拳头却忘记了我的手还在他的手上,“嘶。”他用力一握让我身上一阵疼,他也有些慌了神,连忙抬手查看,只不过用力猛了些,也没有什么事,我笑着收回手,福身行礼,“九爷,没大事。回吧。”
“丫头跟胤禟闹别扭了吧?”自那日海子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平日胤禟也不过三五日来请一次安,只是每次请安时都会坐下来与我多聊几句,品品茶。他说这才是悠闲度日,好似外面繁琐的事情都可以抛开似的清静。
可是这一个多月他却总是匆匆来匆匆而走,故意避开我,苏麻喇侧头问着胤裪,胤裪平日只关心军事,哪里注意到这些,他抬头看看一旁的我,苏麻喇看他并不走这心思,复又笑着对我说:“凝曦,老九性子轴的很,若是他惹你生气了,告诉我。我亲自去说他。”
我连忙福身行礼,“哪里敢劳烦姑妈妈。”苏麻喇抿着茶,眉眼一弯,她有着剔透的心思,哪里能猜不到为何胤禟会这样闹着别扭,“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福身道是,唯有胤裪一副不知云云的样子,呼噜呼噜脑袋傻傻一笑,“妈妈,孙儿还是去温习兵法了,汗阿玛要孙儿背呢。”
苏麻喇笑着让胤裪快些去,“胤裪心思全在功课上,对男女之情总不放在心上,胤禟却不同。一来他比胤裪长几岁,屋里又有了妾氏。二来胤禟从小心思细腻,想的也多也爱想。你虽然还是个小女娃,可明年就要复选了,已经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女孩子的心思比男孩早熟些,有些事情胤裪听不明白,你明白就好。”
胤裪起身离开后,苏麻喇歪在榻上,眯着眼睛似是有些乏了,我福身又一行礼,苏麻喇抬手也让我下了去。
我又何曾不懂为何胤禟对我生分了,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他是个阿哥以后还会是贝子、贝勒、郡王、王爷,他做事情谨慎小心,在皇上面前也很有面子,而我呢,说到底只是个大臣的女儿,多少事情多做了一步就会落得狐媚胚子的话柄,阿玛和额娘更是没了面子。况且,很多事情不是我能选择。
次日,我坐在廊下在手里随意把玩着手绢,胤禟从屋里请安出来,见我在一旁身子顿了顿,但并未停留。我转身的功夫,他便快步出了院子,我连忙追了上去,“九爷。”胤禟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低头快走着,旁边的小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管疾步跟上。
我追了几步,见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大声在后面喊道:“九爷,就厌恶奴才到如此吗?即然这样,奴才便知道了!”说完掉头就走,再也不看胤禟。
刚走没几步手臂被人一拽,胤禟皱着眉头,“谁是奴才?你如何是奴才了?我不许你这么说!”胤禟脸上虽是不悦,但语气却是温和的,我甩开他的手,福身说:“以前,不称是因为仗着阿哥们的性子好。如今称了,也是九阿哥让的,您都厌恶我了,叫我如何还不自称奴才?”
胤禟长舒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故意来这样做。明明是我生气,怎么到头来,倒成了我错了?”我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心软了,却还不放过他,别过去轻哼一声。胤禟见我委屈,低身哄着我,我见状勉强一笑,“那以后还这样吗?跑的这么快,不等我吗?我都快把整个紫禁城都跑完了。”
胤禟噗嗤一笑,知我在逗他,脸上松快了不少,抬手轻轻敲打着我的额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九阿哥还在气我吗?”我与胤禟并肩在慈宁宫的花园走着,胤禟转眼不看我,手上却握起了拳头,“我原以为九阿哥是明白我的处境的。”
我低下头抚手摸着入宫那年,皇上赐给我的玉镯,胤禟回过身背手站着,脸上全无表情,“我是阿玛第七个的闺女,从小被送到了宫里,由苏麻喇抚养,入宫的时候我还小,才是个八岁的小娃娃什么都不懂。额娘怕我闯祸,嘱咐了诸多,但最重要的无非二事。一来,万事再不能像家里使小性儿,在家里我是嫡女,自然说什么做什么别人就算介意,也不能如何。但在这里皇上即便是再看重,我只不过是奴才罢了。二来……”
我抬眼看着胤禟,他一脸静肃着实让人觉得心疼,“二来,就是额娘告诉我,我的婚事不由得阿玛做主,更不由得自己做主。
我进了宫来,便是皇上手中的女娃子,将来许给阿哥许给宗室甚至许给蒙古,为大清联姻去都是可能的,所以,额娘叮咛对任何人都不能动了心思,因着我再也不是我自己了。”
胤禟皱起眉头,脸上多了些无奈和心疼,我转身坐在亭上,长舒一口气勉强笑笑,“九阿哥说我,对其他阿哥都是过而不见,原由便在这里。其实,不怕九阿哥责罚。就连你和十二阿哥,我也不敢太过用心思。在这里我这样的身份,只能小心翼翼的活着,不去争不去抢不去奢求,不管以后嫁与谁,都能用同一个心思对他。姑妈妈从小教我如何做好福金,我从小听着,其实做福金哪里能有不会的。”
我有些无奈的将手绢在手指间摆弄着,“若命好以后两情相悦,自然好。若是那个人对我无意,我只求能做个称职的福金,不丢了皇上和姑妈妈的脸面便好。”
“凝儿……”久久,胤禟方才说话,他其实是明白的,可皇上的心思谁能明白?“九阿哥还怨我吗?”我仰面而笑,心里酸楚不已,试问哪个女子真的只甘心做个管家婆?
胤禟伸手抚着我耳边的碎发若有所思,良久,他缓缓道:“你的无奈我知道,我只问你,若是汗阿玛将你旨给了我,你会心有不甘或者不愿吗?”他微皱眉头眼里却有些害怕,我心下一动抬手抚在他的眉间。
“九爷,这样就不好看了。”他却将我的手握在手里,等着我的答案,我垂下眼,“若是皇上如此,我又有什么不愿的?况且与九阿哥相识甚久,自然比别人好许多。”
胤禟紧紧握着我的手,嘴角缓缓展开笑容,眼神柔和了许多,“万事须当一搏,若是我所求遂意,大婚那日便是你将全心交给我之时,我只求你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思。”
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热得不行,赶紧抽回手来,“九阿哥说些什么,凝儿真是没听明白。时候不早了,九爷还是早些回去吧。凝儿先告退了。”匆匆回到苏麻喇住着的寿康宫,“姑娘可是去找九阿哥了?”见我回来气喘吁吁,若绫笑意上前,我只点点头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一饮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