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李悦之虽贵为大晋国公主,可奈何皇帝爹不亲,母妃娘势弱,宫里贵妃娘娘专宠当道,宫外皇后娘家势倾朝野,皇帝爹爹文弱无力,膝下公主成群结队,而李悦之作为队里一员,在后宫的日子那叫一个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恪守本分,夹缝生存。
本以为遇上个贵戚权门的陈小侯爷,从此可以再无忧虑,相伴白头,谁承想,齐大非偶,亲姐姐绿了自己的竹马郎君,邻居大晟国的肃王殿下点名要自己和亲。
这下好了,棒打鸳鸯,强扭甜瓜,跑了竹马,飞了良缘,自己还要被巴巴地送往他国去和亲……
听说和亲的老单于今年都五十多了,胡子一大把了,牙齿都掉光了,孙子都快赶上李悦之的年龄了,还老色心不死,李悦之这是万念俱灰,闭着眼睛穿嫁衣的时候,连自己怎么个死法都想好了,谁知,盖头一揭,妈呀,这怎么掉包了!?
这新郎官由人人唾弃、避恐不及、快入土的北漠老单于,怎么摇身一变,变成了姑娘们争相投怀送抱、清冷俊逸、大晟当红炸子鸡肃王殿下?这难道是来自老天爷的馈赠吗?
这下好了,怂包了十几年的李悦之小公主,这下是,要月亮,某人便上九天揽月,要乌龟小宠物,某人便下五洋捉鳖,再也不用怂包了,啧啧啧。
李悦之:我从小在宫里受尽欺负,如今连你也要欺负我?
顾珉:小公主,你算算,自从你嫁给我,谁再敢欺负你?为夫哪是欺负你,为夫这是护犊情深。
陈祎:悦儿,你再等等,陈祎哥哥这就来抢你回去。
李萌之:你敢。
顾珉细细将悦之护在怀里,目光清冷,声音沉沉:给你机会的时候,你不珍惜,如今,就凭你?自不量力。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这瓜保甜吗?
某人停下码字的爪子皱眉扶额:甜,往死里甜。
精选片段:
我第一次见陈祎,是在国子监旁专供皇子公主们学习的藏书阁,那一年我刚年满十三岁,陈祎十六岁。
宫里面,公主年满六岁,就会被送到国子监和皇子们一同读书,我排行老七,因我的母妃娴妃家世单薄,所以我在国子监的日子并不算多滋润。
我的父皇重视皇子公主们的学业,所以我强迫自己认真习书,不求文采惊人,只求无功无过,父皇不苛责。久而久之,我便喜欢上看书习字,只要给我一个角落,我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有时候听太师父们讲那些大儒大道,总能获得一些慰藉,忘却身边的糟心事。
那天,太师傅下课下的晚,离开时还布置了一大堆课作,太师傅一离开,大家便哀鸿遍野,一旁的五姐张罗着要玩捉迷藏。
这家伙从来都不在乎课业多寡,因为她来国子监,压根是为了来找姐妹们玩的。可我一个人独处惯了,听了声立刻决定猫个身子,悄咪咪地躲个角落,把课作先习完,谁知前脚刚准备溜,后脚就被薅住了后衣领子。
“哪去呀,小七?”五姐天生嗓门大,力气猛。“别想溜哪习课业去,一块玩,别明日太师傅检查课业,大家都没习完就你习完了。”
我在她手里简直毫无缚鸡之力,表面只好一脸陪笑,“我,我这不是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好陪姐姐们玩嘛。”内心实则忍不住腹诽,玩?我玩了谁帮我习课业呀,我哪能跟你一样,课业习不完,太师傅不敢敲你竹棍,可是很敢敲一敲我的手掌心,你大可以闲着没事到处找乐,我可不敢。
可腹诽归腹诽,我也只敢在心底小九九一下。
“这还差不多。”五姐姐满不在意的手一挥,松了我去。
嚯,我一下子松快了开去,脚下差点没站稳,五姐姐真是武将世家出身,力拔山兮,气大如牛,佩服!
五姐姐玩性大,一下子撺掇起好多人,三下五除二地便风风火火玩了起来。
我灵机一动,将课业一卷,藏进衣袍内,决定躲进国子监园子里,西南拐角处的藏书阁,一方面能躲猫猫,另一方面还能将课业带过去偷偷温习完。
“我说小七,你偷偷地往肚子里塞什么呢?”原本等贴身婢女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六姐姐蓦地补上一句,精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戏弄。
这下好了,五姐姐一个闪身过来,一把揪出我怀里的书本,怒道,“小丫头片子,怎么还两幅面孔,这是准备偷偷溜了?”
说完一把将我的书本扔到宫女沁雪的身上,厉声道,“把你家主子的课业统统拿回去,今个不玩游戏,谁都别想偷偷地温习课业去。”
沁雪怯怯地看了看五姐姐,又求救地看了看我,我余光撇了眼六姐姐,却见恶人先告状的她,早已施施然地随着婢女们离开,回自己宫里温习功课去了。
我只好点头认栽,给了沁雪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没事,让她先回玉轩宫去。
五姐姐见状,满意地挥一挥手,大家伙四散开去,都找着犄角旮旯去藏身了。我在院子转了三转,最后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去藏书阁的方向。
笑话!藏书阁里也有太师傅讲的书,我去那看看。你们一个个不用担心太师傅的责罚,我可不行。母妃本来在后宫就如履薄冰,我若再给她添麻烦,父皇知道了还了得。
藏书阁上下两层,我一溜烟,爬上离国子监较远的东殿二楼,因为整个东殿基本都是行军打仗水工农林类书籍,皇子公主们很少来此查阅,宫女太监们便也不勤打扫,书架上落有厚厚的灰尘。
我这厢刚匆匆讨见一本勉强起了点兴趣的《水经注》,就听见楼下传来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身上佩饰的轻盈碰撞声,我忙躲进书阁末角,一个窄窄的挡隔板后面。
这里堪堪仅能容下一人,隔板后有一处矮门,想来是通往本层的阁楼,我用大劲推了推那个矮门都没推开,担心搞出大动静,引来五姐姐她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悄悄团靠坐在隔板后的矮门旁。
手里还拿着刚刚翻到的那本《水经注》,闲来无事,便悄悄地翻看,琢磨着差不时间了再溜出去。
可能是那天挡板后的光线太过昏暗,也可能是这一天太师傅讲的课业太繁重,更可能是暖阁太过温暖舒适,和缺煤少炭僻若寒宫的玉轩宫形成鲜明对比,总之,我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
我是被身后的一声轻响惊醒的,刚想起身就听见,一个轻柔女声传来,“二皇子最近公事很是繁忙,怎么还有时间来看望奴婢?”
“这是怪我近日都没来看你吗?”我二哥那阴翳的声音传来,我听见不由打个寒颤,随后一声轻响,许是女子跌入怀中的声音。
“哎呀,二皇子,光天化日,这旁边就是国子监,你就不怕有人上来吗?”声音酥酥柔柔,绕我是个女子,也要被麻到。
“我让阿武在底下侯着,今天呀,就是谁来也断不能打扰了我们。”二哥声音郁郁,满是情动。
一声丝帛裂开的声响,“二皇子,您轻点,您弄疼奴家了,奴家这身罗裙都被您撕破了”女子的音调拐了几拐,像个挠人的猫咪一样,娇柔妩媚。
“不是说不想本王吗?怎得这腰肢软的能掐出层水来。”
衣料摩挲声伴和着女子的娇喘,“奴家就只有腰声能掐出水来嘛?”
我的天呐,这是我能随便听的内容吗?我听的整个脸都红涨起来,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要跳了出去。
正听到起劲之处呢,楼下传来五姐姐的大嗓门,“这小丫头藏哪去了,该不是躲哪里睡着了吧?”
坏菜了,五姐姐你啥时候不来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刻来了,果然,楼下传来侍卫阻拦五姐姐上楼的声响。
隔壁两人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停下了动作,隔着挡板,我听见他们拾掇衣服的扑嗦声,以及,女子匆匆忙忙往我这个方向躲的脚步声。
完了!要是被我那性格阴郁的二哥发现,就完了!怎么办,我要不要现在睡倒假装刚才一直在昏睡?
匆忙间,我听见旁边矮门一声细微的波动声。我鬼使神差地去推那门板,嚯,那个我刚才怎么都推不开的门,此刻竟然让我徒手轻松推开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转身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还没待我回过神来,我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抱住,刚想开口,嘴就被人用手迅速捂住。
“小丫头,不想被发现的话就不要出声。”一个清越舒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我忙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会,我平复了心情后,点头示意身后的人,我不会开口了。那人才慢慢松开了双手,退了开去,随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动门栓,只听极其轻微的一声“吧嗒”,矮门再次从内被锁住了。
我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个明亮的午后,阳光暖暖地照进阁楼里,一个身着青白色锦缎长衫的少年正倚在我身旁,长发束冠,如玉的侧脸倚着,静听门外的响动,明亮的眸子闪着看好戏的潋滟光动。
身旁地上堆着翻阅摊开的书籍,想是刚也在这里看书。见外面半天没了响动,他的视线这才从矮门缓缓移到我脸上,修长的眉目如画,清浅的眼中似有莹莹的光彩流动,很柔和,却不失坚韧,在看到我之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修长食指抵在唇间,做了噤声的动作。
我赶紧点点头。
果然,门卫没有挡住我孔武有力的五姐姐。楼下传来五姐姐上楼梯的声响,没一会便听见五姐姐的脚步声。
“咦?二哥?你怎么在这?你这是撞鬼了还是见邪了,怎么脸红成这般?”五姐真是一如既往地大嗓门。
我想笑又怕被门外人发现,只好生生憋住。
二哥清了清嗓子,“姑娘家家的,高喉咙大嗓门的,哪里像个公主,简直像个小子一样,你管我脸红还是黑,你来这干嘛?难不成看书来了?”
“我这不是在找小七嘛,我们几个捉迷藏呢,其他几个姐妹都找着了,就唯独这小七,跟消失了一样,你见没见她?”说着就听见五姐挪动的脚步声。
许是怕五姐姐朝这个方向来,二哥忙道,“这就奇怪了,我在这待了快一小个下午了,没见着小七呀,怎么,你把小七弄丢了?还不快去其他地儿找找。”
“可是其他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了,就差这藏书阁了。”
我心脏一下子又闪到嗓子眼了。
就在我担心我那阴郁的二哥会检查这边隔档时,没想到二哥却回道,“藏书阁又不是就这一块地儿,还不快去其他屋子找找去。”
我这才发现,阁楼的门缝底下,隐隐透过一丝阴影,想来是那女子正在门外,二哥也怕五姐姐寻到这边来。
“好吧,那二哥若是遇见了小七,记得告诉我一声。”五姐姐言罢,匆匆忙地下了楼。
这边五姐姐下了楼,那边二哥哥却显然是被坏了心情,静静等了好一会,才吩咐那女子匆忙离去。
等了一会儿,自己也轻声从二楼走了下去。
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的肚子就在这时大言不惭地咕噜一响。
我有些尴尬地看向身后的男子,正踟蹰怎么说话,就听见对方悠悠开口,“要不,你先松开手?”
“嗯?”我闻声回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一双爪子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我心下羞赫,忙松开手。
对方看了看我,一抹笑意闪过眼角,然后一使巧劲,打开矮门走了出去。
楼道间响起他闲信的脚步声,很快,便走出了藏书阁东殿。
院子里传来五姐姐风风火火的声响,嘈杂声中还有其他姐妹的声音,可就在男子走下楼的时候,她们都突然静了下来…
一声轻柔女声乍然响起,“陈祎哥哥,是你吗?”
这轻柔的声音是我五姐姐的没错,但是听语气,怎么都跟我那铿锵有力的五姐姐不挂钩。
陈祎?莫不是皇后娘娘的外甥,掌管四十万大军,常年驻守塞北的尚将军陈智和旻宁郡主的嫡子,权势滔天的忠义侯府老侯爷的嫡亲孙子,大晋国大名鼎鼎的陈小侯爷陈祎?
男子清越好听的声音从阁楼下传来,“恕臣无礼了,竟不知五公主在此。”随后衣料扑嗦声,想是给五姐姐回了个礼。
“陈祎哥哥此番进宫是来看望皇后娘娘的吗?”五姐姐话语里满满女儿娇柔。
“家母前来看望姑母,臣是来陪母亲大人的。”反之男子,虽回答的一板一眼,却多了敷衍的情绪,“公主这是要去楼上看书的吗?”
“啊?哦,是的,我正要上去看书呢,母妃要我像七妹妹一样,饱读诗书,不能一天无所事事,只会嬉戏打闹。”五姐姐真是胡扯,明明在捉迷藏,硬是说成来看书,明明不才在下我,愣是被说成饱读诗书。
汗颜,委实汗颜。
可还没等到我心里腹诽完,五姐姐又柔着嗓子询问道,“陈祎哥哥要不要一起上去看会书?”
不要啊,你们再看一会书,我不在这站的累死也要被活活饿死。我捏捏站的都有些酸的小腿肚,揉揉饿扁了的小肚子,心里不由苦涩。
那个叫作陈祎的男子停了好一会,语气揄揶,状作不经意地低喃了一声,“算了吧,再看肚子又该叫出声了,我还是去找你们太师傅吧。”
我闻言,不由脸色一红,自己刚才那两声肚子咕噜声,他肯定听见了!
“陈祎哥哥有什么事找太师傅,若不打紧,我可替陈祎哥哥带话。”五姐姐显然没听明白前半句,很是执着地捡着话把子聊。
“不过是学问上的一些事儿,就不便叨扰公主看书了,臣先告退。”男子声音清朗,却多了一丝冷清和淡淡的疏远,说罢便传来转身要离开的声响。
“等会,陈祎哥哥,我听敬王哥哥说韫姐姐喜欢吃八珍糕,正好今日小厨房做了八珍糕,我这便吩咐宫女送来,劳烦祎哥哥帮忙带回侯爵府。”五姐姐紧追几步道。
“公主盛情,家妹近日偶感风寒,太医院刚看诊了,嘱咐不得进甜食,恕臣难以.......”男子离开的脚步虽微微缓了缓,但声音却淡淡地回绝。
“韫姐姐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那我告诉母亲,这就前去看望看望,陈祎哥哥,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在府上呀。”我从来没有听过五姐姐这般柔着声音耐着性子说话。
五姐姐母妃是荣妃,父亲是正宁侯贺挺举老将军。要说贺老将军家,那是良田美庄,金银细软,男丁兴旺,啥也不缺,唯一缺的就是宝贝闺女,而荣妃娘娘就是贺老将军唯一的宝贝闺女。
听说贺老将军是活活生了十一个儿子后,才得了这唯一的宝贝闺女荣妃娘娘贺图南,而贺老将军其他的十一个儿子,没一个有本事的,全都只会生儿子,给贺老将军又生了一窝子男孙子,孙子们个个逞强好胜,老将军府上那是日日鸡犬不宁啊。只有荣妃娘娘争气,生了个大胖宝贝闺女,也就是五姐姐,大晋五公主李萌之。
好家伙,这一下子,贺老将军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从小那是宠的,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许是受贺老将军影响,五姐姐从小颇有男孩子气盖,跟着她舅舅家的哥哥们从小很是勇猛无敌,叱咤后宫的。
而如今,我竟听她难得的,夹着嗓子,轻声下气地对一个臣子说话,心底不禁有些愕然。
陈祎没有回应,只是淡淡道,“臣替家妹谢过公主了,臣有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便听见衣料扑嗦声,想是离开了。
我悄悄挪动了下身体,向阁楼边上的小窗户靠去。
庭院森森,玉兰树下,少年欣长的身影,白玉束腰,青白色锦缎长衫伴随着轻缓步履,微风浮动,裙裾轻飞,整个背影说不出的轻世傲物,英贵绝尘。
像感受到我的注视一样,陈祎突然回头,清贵傲然的眸底竟闪过浅浅笑意,戏谑而又明亮。引得他身后紧跟着的五姐姐她们都不由回头看来。
我匆忙退后,将身形隐在厚厚的窗棱后,心底,因为他桀然一撇而“咚咚咚”跳个不停。
楼下传来五姐姐无尽轻柔的话语,“怎么了,陈祎哥哥?”
“没事,只是想这藏书阁内定有好多有趣书卷,难得来一次,却没得机会细细阅览。”说罢,楼下传来他们离去的声响。
我耳朵却不由一热,陈祎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玩世不恭中带着些许的清浅温润。
待他们人慢慢消失在阁院的角落,我才慢慢探回了身子,悄悄走下了楼。
我的贴身丫鬟沁雪看见了我,忙上前道,“公主这是去哪了,让我好生难找,五公主她们没有欺负你吧?”
五姐姐倒不至于欺负人,顶多没心眼贪玩罢了。
我刚准备想个借口糊弄过去,却听沁雪惊道,“呀,公主,你,你怎么流鼻血了?鼻子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什么!?鼻血?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伸手一抹,果然触手是一丝干了的血迹。这,这是听二哥的墙根时候流的,还是和陈祎对视的时候?
啊,我的天爷呦,干嘛不一个天雷将我劈晕了。
那天回到寝宫,第一次习课业不在状态,不是因为太师傅布置的课业多,而是那天的我,一会儿脑子里飘过陈祎那张恬淡不羁又清俊舒朗的脸,一会儿又飘过自己满脸鼻血的蠢样子。
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每每遇见五姐姐,或者路过藏书阁,都会不由的想到,陈祎有没有再见五姐姐,他有没有再找到藏书阁里有趣的书。
哎,我的天爷呦,我这是怎么了这是……
我叫李悦之,是大晋朝第七公主,我上头有六个姐姐,下头还有五个妹妹。我的父王有着两双手都快要数不清的嫔妃,而我的亲生母亲娴妃是这众多嫔妃中家势最单薄的那一个,外祖家世代务农,母妃入宫后原本是尚食局的二等宫女,因做的一手好甜羹,再加上姿色绝美,便得父皇宠幸,一朝有了我和小妹九公主。
虽说都是父皇的子女,但因父皇恩宠不同和母妃家世高低的不同,公主们境遇也都不大相同。
前者比如我大名鼎鼎的六姐姐。她与我同岁,但我两境遇全全不相同。
我的六姐姐,李斐之,可以说是公主中最最得父皇宠爱的一个公主,我朝虽然没有嫡公主,但是六姐姐的尊崇丝毫不亚于嫡公主的派头,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她母妃华贵妃,原本是官居五品,世代清流的中书侍郎卢煜卢大人闺女,与父皇的青梅竹马,父皇对皇贵妃娘娘那是专宠不断。华妃娘娘肚子也争气,一口气先后生下我父皇唯二的两个皇子,大皇子端王李弘之和二皇子庄王李峥之。
对,这位二皇子就是天阁楼里的那位,咳咳。
当然,华贵妃除过专宠外,自身也很是有优势,一方面她姿色娇媚动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娘家给力,她父亲在她的一手扶持下,作到如今的丞相的位置,可谓权倾朝野。
以上种种原因,也造就我六姐姐在众姐妹中,最是娇惯跋扈,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就是尊崇如五姐姐那般,六姐姐也很是不放在眼里。宫中没有嫡生的公主,六姐姐自小的衣食住行,都是按照嫡亲公主的品阶来的。
说到这,就要说说我的母后皇后娘娘了。如果说华妃娘娘属于刚才说的受宠的前者,那五姐姐的母妃荣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就属于后者家世显赫派了,尤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忠义侯府陈家,绝对的权势滔天,贵戚权门。
说难听点,就是我的父皇,在陈家面前,也要夹着尾巴当皇帝。
皇后娘娘年过五十,比父皇还年长三岁。她长相平平,虽说平日里,跟父皇的关系淡漠,但是母妃处事果断,做事温婉大气,待人又温和细心,所以无论遇到大事小事,性格优柔、处事寡断的父皇总要仰仗皇后来决事拍板。
有时候,我觉得皇后娘娘,与其说是父皇的妻子,更像是父皇的老师或者总舵头。
皇后娘娘是忠义侯府陈择也陈老将军的独女。她曾经育有一子,也就是贤王李珣之,但珣之哥哥十一岁时就因病亡故。所以皇后娘娘如今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自从贤王哥哥去世,皇后娘娘就像把自己心锁起来一样,常年与青灯相伴,和带发修行没什么区别,一年四季都基本上待在自己的椒兰殿诵抄经诵佛。
皇后娘娘的哥哥便是掌管四十万大军,常年驻守塞北的尚将军陈智,娶了当朝权贵异姓王吴王的女儿旻宁郡主,生的儿子便是陈祎。
皇后娘娘的妹妹,嫁给荣妃娘娘的娘家正宁侯府嫡长子贺振屿。
皇后娘娘的弟弟是掌管上都郡御林军都尉陈忠。可以说,我大晋的兵权基本都在陈家人手里捏着。
听说当年皇后娘娘是先帝钦点的太子妃人选,她嫁给哪个皇子,哪个皇子就是将来的皇帝。幸运地是我父皇最后娶了皇后娘娘,不幸的是,父皇与母后感情却一直举案齐眉,很是疏离与淡薄。
而我和九妹妹李敏之,虽也为公主,但因我母妃为人善弱,外戚世微,又无子嗣傍身,所以,我们两个连同我母妃,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并不受尊贵,若不是皇后娘娘处事公道,时而体恤我的母妃,那我们的日子,真的难以想象的卑微。
六月中旬的时候,新进宫的淑美人给父皇添了个小公主,十九公主。
说起这淑美人,挺有意思的,她是羌国派来同我们大晋和亲的公主,年纪只比我大四五岁。她的母后,也就是羌国的皇后,原是大晋的嫡公主,被大晟派去和羌国和亲,所以淑美人曾笑言自己是和亲公主的和亲公主。
说到这,大家肯定猜,我父皇又是娶了羌国这么年轻的公主,又是把持着大晋这么庞大的后宫,那他掌管的国家一定和他的后宫一样,强大又强盛吧?
呵呵,差矣差矣。
大晋是地处西南的小国,东边是大晋历代仰仗且臣服的强国大晟,西北与同样小国羌国接壤,而整个北边,接壤的是地域辽阔,兵强马壮的北漠。
大晋虽地处西南的偏僻角落,但地势上像个巨大的盆地,周边地势险要,崇山险峻,对外可以御敌,尤其是防御动不动就爱南下侵扰我大晋的北漠。中间凹进去的地方,是宝贵的九百里平川,沃壤千里,气候温和,风调雨顺,所以大晋对内,农业充沛,产业发达。
总之,大晋虽然国小,但只要北边的北漠不挑起战火,整个大晋子民完全可以过着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太平日子。
可是北漠不会这么安安静静地偏安一隅,因为北漠虽然地大兵强,但是地处北端,天气恶劣,土地贫瘠,一到漫长寒冬,缺吃少喝的北漠就开始不干人事,入侵我们大晋。
当然,这要怪只能怪我们大晋自己,不能怪别人。谁让你民富兵弱,不学学旁边的羌国,就算被打了,也抢不回来几口粮。或者学学东边的大晟,粮食充沛物产丰富,兵强马壮又有钱,别人是打不过也惹不起呀。
大晋你瞅瞅自己那埋汰样子,粮多兵弱,只要一旁的大晟不干预,北漠将士冲过延谷关,攻下幽州和延州,就是沃土千里的大粮仓。
于是乎,北漠是想打大晋哪里就打大晋哪里,想啥时候打大晋就啥时候打大晋,全不讲武德。
但是,这前提得是大晟不插手。
只要大晟一插手支援大晋,那北漠就腹背受敌不说,关键还打不过兵器国富的大晟,最后要是被大晋和大晟联起手胖揍一顿,那真是丢了芝麻也丢了西瓜。
但是,我大晋这么民富良多兵又弱,大晟为何不打大晋呢?无外乎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打大晋要先灭了北漠,代价太大。但是若由着北漠侵占了大晋而不管大晋死活,那大晟的整个西面将要面临一个国土强大,物资充沛,虎视眈眈的合体升级版北漠了。
嗯,想想都让人不开心。
所以历朝历代,大晋都雷打不动地朝贡着东面大晟这座靠山,希望有大哥罩着,少挨些不必要的打,而大晟也不负众望,很是照顾他的小弟。于是乎,大晋和大晟两个好兄弟,世世代代就这样手拉手,互惠共利地共存着。
如今这来自羌国的淑美人,生了十九公主,再加上大晟的这一层关系,竟连跨几级,直接被升成了淑妃。
要知道,我母妃跟了父皇十多年,才从一个小小的美人,一点一点升为嫔妃的,所以说,人与人不能比。
母妃最近身体抱恙,怕给月子里的淑妃和小公主过了病,于是遣我和小九代她一并送上一对上好的鎏金镶玉小镯子。
各宫和各府来看望淑妃的不少,我本打算看过就告离,谁知淑妃为了感谢各宫赏赐,竟留了大家吃午宴,我也只好待到宴席散了再离去。
小九今年刚十岁,最是个坐不住的主,一看后院有其他公主贵女们在蒙着眼睛捉迷藏,便拉着我要一同玩去。对于上次捉迷藏,我就心有余震,现下本能的就想拒绝,奈何磨不过小九的软磨硬泡。
淑妃的后院紧挨着皇后娘娘的椒兰殿,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姐和八妹都在,难得的是一向不太与我们亲近的六姐姐竟然也来了,只不过远远地坐在亭子里的凉凳上,看着手里的书卷,不大愿意同我们一起玩笑,只有偶尔抬头才会懒懒地朝我们这边看一看。
我和小九刚进了后院门,五姐姐就大嗓门道,“小七你今天来啦,怎么舍得不闷在屋里看书,快,快来跟我们一起玩。”
我想着反正现下也无事做,小九年纪小又玩性大,得照顾着点,便也加入到其中。
小八和小九年龄小,一下就被人蒙着眼睛抓住了,我看小八小嘴一扁一扁地都快哭了,就假装被抓住了。小八一看我被抓住了,高兴的忙拆下蒙在眼睛上的帕子,兴奋地给我系起来,“哎呀,五姐姐,你看我抓住谁啦?我抓住了七姐姐!终于不用我和小九抓人啦,快,快来帮我给七姐姐把眼睛蒙上。”
冰凉的帕子敷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真切,只能透过帕子捕捉到光影。小八和小九个子矮,我尚能分辨出来,剩下的几个姐妹身形矫健,我愣是扑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尤其五姐姐,动若脱兔,根本抓不住。
正起劲呢,旁边宫人喊了一嗓子,却被不知谁打断了,我估摸着是宴席开了,便瞅着一个身影飞快扑抓而去,想早早结束了这场游戏。
殊不知,我触手的是只有男子才有的刚毅面庞,我吓的赶紧收手,却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挪到了廊子的阶梯边,脚下一拌,收不住脚,一下子跌进一个男子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清新微涩的松木香。
“当心。”一记男声传来,声音清冷,甚至发音有些古怪生涩。
我慌忙中取下帕子,抬头是一张陌生的脸,漆黑分明的眼,在看见我后微微一蹙。
这人身材修长,一身玄青色窄袖缎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镶配青玉缡纹佩,整个人挺拔孤傲,英气逼人。他脸庞瘦削而深刻,麦色皮肤,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漆黑的眼中,一抹快的来不及细想的眸光在他狭长的眼中闪过。
鼻梁高挺,唇线平直,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感。
周遭也因此蓦地安静下来……
“小七,你还不快松手。”我听见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旁六姐姐,尖锐着嗓子呵斥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还扶着他的臂膀,忙赶紧收回手。
沁雪先反应过来,忙过来搀扶我,“公主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我抬头又看向那男子,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但是好奇怪,总感觉哪里见过他,有莫名地熟悉感。
正当我迷茫的时候,一旁的六姐姐走近我,轻声训道,“还不快下去,一天天,迷迷糊糊的,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说完,六姐姐揉了揉额发,煞是恭敬地朝我身后的男子行了个礼。
那男子看见六姐姐靠了过来,轻轻地退了后去,脸色轻淡,看不出表情,一双冷眸抬眼看向我,似是有话要说,但见我毕恭毕敬地缩到人群的后面,最后也只是抬了抬唇,又抿回刚才的平直唇线。
我没敢再继续待下去,忙扶着沁雪,拉着小九,往廊内走,一旁的宫人见状并没有多搭理我,只是轻轻让出一条小道,容我们三人侧身走过。
我心底不由细细想了下,今日我并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这里是后宫,是那男子僭越,私自进了女眷的院子,可是这皇宫森严,怎会容这等粗浅的错误发生呢?
沁雪见我默不作声,待走远了,细细解释道,“公主不必在意,奴婢听说,今日羌国和大晟皆有使者前来探望淑妃娘娘,想来那人可能是淑妃娘娘的胞弟,羌国二皇子。这才能进了咱内宫女眷的院子。”
我这才想起,淑妃娘娘是有个胞弟,想来便是他了。压在心里的石头也轻轻放下,我缓声道,“看时间,宴席估计快要开了,咱们去殿内坐坐,不要误了时辰。”
说罢便径直由着沁雪搀着进殿去了。
宴席是男女分席而坐,因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我心下警觉,无心用膳,只待宴席刚一结束,就拉着小九回到母妃的玉轩宫。
之后几日除了给父皇母后请安,我便一心只待在国子监和玉轩宫,宫中人多口杂,若是因为一些小事传到父皇耳里,怕是又要责怪母妃管教不严了。
只是这之后有几次见了六姐姐,都会被她阴阳怪气地说几句,什么不知礼数,什么别动歪门邪道的小心思,什么近墨者黑,和五姐姐一样粗鲁不知教化等等,我也只是面上恭恭敬敬地听着,心底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不作停留。
六公主性格乖张,骄纵跋扈惯了,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六姐姐见说我和拳打在海绵上一样,全无声息,了然无意,便慢慢生了无趣,不再呱噪我了。
我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自此,那个矜贵清冷的少年,便再也没有见过,宫里像平静的湖水一样,没有掀起任何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