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第九子vs明星美人的绝美BE《清.镜心归梦》作者:徒往

芳芳看小说 2025-01-21 08:16:52

简介:

她本该是众星捧月的当红艺人,在名利场中,度过冰冷无梦的一生。

谁知,浮生一梦,她在梦里,爱上了一个人。

他本该是史书上一个漠不相关的名字,生或死,离与合,陈迹而已。

偏偏,命轨重启,纵入幽冥,也留一念不忘。

她的夫君,清白磊落,入葬的那日,有百姓倾城相送。

她的夫君,恶名昭彰,四海的诏书,宣称他罪无可恕。

春去,春回,棠花重开,蝶又依依。

生而无香的花朵,讳而不言的爱意。

她和他在梦里,尽兴而淋漓地相爱。

是梦终须醒,只是,付与了一生的痴心,覆水难收。

她寻访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切切挽留着梦中的余温。

沉冤昭雪,故人来归。

云开月明,情无终焉。

“夫君,你还记得我吗。”

精选片段:

四野寂合,碧天渺远。

  展念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辽阔草原,环顾茫茫,皆是及膝半衰草叶,不闻半点人声。

  这个梦,倒是有点玄幻。

  展念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很真实,同时,她注意到自己的衣衫,竟然是古代模样,一时间,头脑空空,盯着天上的云,愣神良久。

  忽然,地面有隐约震动。

  越来越迫近,越来越强烈。

  展念迟钝地分析,好像,是马蹄声……

  一个骨碌爬起身,只见两匹马已迎面而来,宛如泰山压顶,展念连惊讶都来不及,已经本能抱头蹲下,随后,是几声剧烈的长嘶,飞扬的尘土落了她一脸,不过,倒也安然无恙。

  太蠢了。

  她真的太蠢了。

  这种原地等死的躲法,何其愚蠢啊。

  展念抬头,看见马上的两个……唔,清朝人,已经连惊讶的想法都没有了。

  栗色小马上,正坐着一位荼白色骑装的公子,虽是武人打扮,一身的气质仍是温文雅致,眸色天然三分笑,唇边自有五分暖,执缰跨马,却如晨风吹动清泉,极是赏心悦目。

  他对上展念的目光,眼底骤然闪过诧异。

  “姑娘,此种躲法,与寻死无异。”

  展念闻声转向另一人。

  高大白马上,是一个玄衣的少年,正俯身支颐,居高临下地看她,张扬凌厉的眉眼,带着冷冷的笑,压迫感十分强烈。

  只是,见了她的面容,竟然也是一怔,神情有微妙的变化。

  荼白少年对玄衣少年道:“九弟可也觉得似曾相识?”

  玄衣少年点头,“多年不见,未敢擅认,何况,她断不会在此才是。”

  展念不知该说些什么,“二位……二位公子好身手,好身手。”

  荼白少年温言问她:“宁绸青衣,姑娘是宫里人,怎得到御马场?”

  宫里人?御马场?

  展念默了一默,“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信吗?”

  玄衣少年仍是冷笑,“若说从地下钻出来,倒有几分可信。”

  “九弟。”荼白少年皱眉,制止他的无礼,“姑娘在何处当差?我命人送姑娘回去。”

  “……”展念觉得这个对话,真是鸡同鸭讲,“不记得了,我应该不是宫里人吧,而且,你们又是谁啊?”

  玄衣少年抬手,略略示意,“八皇子。”

  八皇子……八阿哥……清朝……

  展念试探着问:“胤祀?”

  荼白少年脸色微变,玄衣少年倒是一笑,“姑娘胆子大,敢直呼皇子名讳。”

  展念拍过的清剧多为康熙年间事,此段历史相对熟悉,胤祀,是康熙皇帝的第八子,芝兰玉树八面玲珑,心思缜密工于韬略,在“九子夺嫡”的党争中虽然落败,其势不减,始终是未来雍正皇帝的在喉之鲠。

  展念回忆着清廷的礼节方式,微微屈膝,“见过八皇子,见过九皇子。”

  九皇子问她:“你叫什么?”

  “展念。展颜一笑的展,念念不忘的念。”

  胤祀微笑,“姑娘好风雅,名如其人。”

  “不敢当,八皇子过誉了。”

  “暂时委屈姑娘,同九弟一骥回营,再做打算,如何?”

  九皇子的马高大有凶相,奈何胤祀的马体型玲珑,容不得两人。展念看着那匹白马,还有那位居高临下、神情冷漠的皇子,感觉……十分地古怪。

  九皇子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地古怪。

  仿佛她真的是个天外来物,又仿佛,她是他似曾相识的一位故人,有那么一个刹那,那张生人勿进的脸上,竟有几分松动,他像是问她,也像是问自己,“我们以前……见过吗?”

  展念怔住。

  不过,九皇子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冷淡,“上马。”

  展念踩上马镫,抓住马鞍,想把自己撑上去,奈何白马高大,又兼九皇子在上,腿脚不便伸展,一时竟难以成功,大概是觉得她太笨拙,九皇子皱眉,伸手,直接把她拎上马背,展念稳了稳,回头,“谢谢。”

  她错误估计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一回头,立刻呼吸相闻。

  九皇子的反应比她还快,往后一避,但马背上的空间太过狭小,他差点没稳住,配着那张冰冷面目,展念莫名觉得有趣极了,弯了弯唇角,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胤祀已上马前行,听到她的笑声,回过头,眼里也带着笑,“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想到有趣的事,一时没忍住。”

  胤祀没追问,倒是九皇子的表情,有种风雨欲来的可怕感觉,他冷冷道:“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宫里人了。”

  展念分析他言下之意,可能,按照一般规律,古代女子,若与男子这样亲近,只怕要脸红大惊,羞愧无地,倘若对方是皇子,更需添三分敬畏,七分惶恐,但她不仅坐怀不乱,还……取笑他。

  真是大胆,狂妄,前所未见啊。

  话说,九皇子,叫什么来着?

  清宫戏里,九皇子和十皇子,属于万年配角的角色,所以展念一时间,不太记得起来。这次她没回头,只是低声开口:“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胤禟。”

  他的声音落在耳边,低沉,没什么起伏,可是不知道缘故,展念竟有一瞬急促的心跳,仿佛,她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个多么奇怪的想法,她既然了解过这段历史,当然会听过这个名字,九皇子胤禟,他是胤祀争位的最有力支持者,有钱,而且阴险,而且是个酒色之徒——不过,目前看来,倒很正人君子。

  展念不懂骑马,控制不了身体的重心,尽管胤禟策马的速度已经很慢,但是对她而言,仍然非常颠簸,她死死抓着马鞍,想维持笔直板正的状态,可惜技术欠缺,两次三番,难免撞在他怀里。

  如此折磨了一路,前方已可见零星的蒙古包,两人下马,展念也翻身跳下来,落地的瞬间,腿上传来强烈酸痛,她踉跄一下,连忙扶住白马,白马甩了甩尾巴,像是很不耐烦。

  和主人的脾气真是如出一辙。

  胤禟笑了一声。

  展念看他,“笑什么?”

  “想到有趣的事,一时没忍住。”

  展念:“需要这么记仇吗?”

  胤祀走过来,眉眼仍带着笑,“你们的关系,似乎已经很好了。”

  展念严肃地说:“绝无此事。”

  “展姑娘,我帐中人多眼杂,不便安置,这几日,你且跟着九弟,如若你果真清白,无来处,无去处,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好。”展念从善如流地点头,“感谢收留。”

  胤祀看了眼胤禟,半开玩笑道:“九弟性子不好,如果他欺负你,可以来告诉我。”

  展念揣摩这“不好”二字,点点头,“好的。”

  胤禟冷冷看了她一眼。

  胤祀含笑告辞,展念跟在胤禟身后,“安置是什么意思,我要帮你干活吗?”

  “我不缺下人。”

  “那是当然,”展念的场面话随口就来,“九皇子如此尊贵,肯定是万事不缺。”

  胤禟顿住脚,“缺个侍书。”

  “好的,您看我合适吗?”

  胤禟没理她,吩咐身旁的小厮,“带她去找知秋。”

  “是。”

  这位知秋姑娘的营帐,与胤禟的营帐相隔不过十步,看距离知地位,想来,是个德高望重、很有头脸的奴仆。

  小厮掀开帐帘,却是一个稚气未褪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正煽炉煮茶。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有点疑惑,“佟保,这位是?”

  佟保简洁地交代:“九爷新得的丫头,侍书。”

  知秋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侍书?”

  “没听错。”

  知秋和佟保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相互一笑,“交给我吧,放心。”

  佟保走后,知秋笑盈盈凑上前,“侍女知秋,见过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叫展念,请多指教。”

  知秋拉着她坐下,“姐姐先歇着,一会儿咱们吃茶。”说罢又去照看茶炉,“对了,那碟小食,是京城五品记的,姐姐尝尝看,别客气。”

  桃花酥,看起来热量很高的样子。

  展念拿起一块,礼貌地尝了一口,“冒昧问一句,你在胤禟……”

  知秋惊恐地看她。

  “在九爷身边,”展念领悟力极快,“大概是个什么地位?”

  “地位?”知秋想了想,说:“府上的内务,我能管一半。”

  展念热烈捧场,“好厉害,这样的权力可不小啊。”

  知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姐姐新来,不知咱们九爷,都快十六了,竟然不近女色!宜妃娘娘和郭贵人着急,各式各样往府里送,九爷呢,统统给个妾的名分了事,而我,是第九个。”

  “所以你不是侍女,是妾室吗?”

  “我原是贵人的丫头,贵人送我来,确实是做妾的,”知秋吹着热茶,“但是,九爷觉得妾室太多了,忍无可忍,想把我送回去,又怕我难堪,所以还是留下了我,当个侍女,做一些杂活。”

  “八个妾室,还说他不近女色?!”

  “除了第一个,其他的,看都没看过一眼。”知秋压低了声音,“而且,身边从来没有侍女,所有近身的活计,都是小厮负责。”

  展念想了想,按照古代十几岁就结婚生子的普遍情况,十六岁还不近女色,确实是引人关注的重大问题,“怎么都是妾,他没有娶妻吗?”

  知秋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下半边,“皇上早有赐婚,聘董鄂府嫡女为九皇子妻,董鄂氏乃名门望族,惯出美人,先皇的董鄂妃正是出自此府。这位大小姐也十分了得,少时太后宠爱,居住宫中。有脾气,有个性,人人都怕,人人都服,她的事迹三天三夜讲不完的,八爷九爷皆与她交好。订了婚约后,她便出宫回府住了。”

  “还没有成婚吗?”

  “大小姐红颜倾城,却意外染病不起,几天前,京里传来她失踪的消息,听闻董鄂府倾巢而出,连衙门都派了衙役去找呢,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八卦讲完,知秋一阵唏嘘,展念也陪着她叹息几声,然后,重新关心起自己的处境问题,“那个,今年是康熙多少年,几月几日?”

  知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三十七年,七月二十。”

  展念点头,“怪不得,看起来都还小。”

  “姐姐在说谁?”

  “八爷和九爷。”

  “八爷已满十八,下个月,九爷也满十六了,如何还小?姐姐看起来最多十四,可比他们还小呢。”

  展念怔住,跑到妆台前,对镜而看,镜里的女孩也在看她,孩子气的脸上写满了惊讶,虽然顾盼之间,已有美人的颜色,可是少了成人的娇媚和婉转——这是很多年前的自己了。

  知秋打开箱笼,翻出几件衣服,“姐姐的身量和我差不多,先把宫装换下吧,挑挑看,有姐姐喜欢的吗?”

  竟然不问她为什么穿着宫装吗。

  展念挑了一件湖蓝色的衫裙,边换边问:“侍书,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

  “九爷读书写字时,自会有人来唤,也就是研墨、泡茶、理书之类的,并不难——”

  帐外有小厮低唤:“知秋姐姐。”

  知秋扬声问:“何事?”

  “小全子偷拿九爷案头的青瓷花瓶,现人赃俱获,请姐姐示下。”

  知秋很无奈,“偷东西好歹拿个小件,偷个花瓶?别是另有隐情吧,姐姐,那我去一趟。”

  展念点头,“你先忙。”

  知秋掀帘离开,展念重新坐在铜镜前,沉默了很久,伸手轻触镜中人的眉眼,这是她十四岁的,幼稚的眉眼。

  十四岁,一场滔天烈火,母亲死在她眼前,她无能为力。十四岁,她与父亲决裂,从此断绝音信,生死不问。

  她放弃学业,踏入那个偌大的名利场,一年又一年,咬牙不肯回头。十四岁的她太小了,只看得到花团锦簇,却看不到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说起来,是她亲手,把自己的人生,活成如此荒唐模样。

  如果重来一遍,就算重来一遍……

  ……

  佟保恭敬掀起帐帘,胤祀的笑语已传来,“我可是打扰九弟读书了?”

  “没有。”胤禟放下书卷,淡淡地问:“八哥查到什么了?”

  “今晨扎营,清点宫人的时候,确实少了一个宫女,不过,”胤祀话锋一转,“宫女叫采萍,可不叫展念。”

  胤禟颔首,“嗯。”

  胤祀笑着看他,“九弟对她,似乎没有防备之心。”

  胤禟勾了勾唇角,“我对人,素来是不太防备的。”

  “是因为像她吗?”

  “像她?”胤禟的神色还是淡淡的,“我不觉得。”

  “京里的消息,要过几日才能送到。”胤祀起身,打算离去,“先留着吧,还挺有趣的。”

  按照这位兄长“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性格,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多少有些不寻常,胤禟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

  “知道了。”

“蒙古人不肯归顺,阿拉腾河附近,营地戍卫遇袭,蒙古王爷已暗中调停,皇上只作不见。午前,大阿哥进言满蒙应合力清剿贼寇,以平百姓之心,八爷认为,应以教化劝顺为主,不能轻动干戈。”

  “皇阿玛会更倾向八哥的意见。”

  “正如主子所料。”佟保想了想,还是大胆开口,“主子,八爷是真的这样想,还是为了迎合……”

  胤禟目光冷冷。

  佟保立刻跪下,“奴才还有句大不敬的话,主子肯听,奴才愿意以死谢罪。”

  “说。”

  “奴才私心想着,既然四爷已抽身而退,主子也该替自己打算,何必屈于八爷之下?”

  “为君者,最需一分狠绝,我素来优柔,宁为权臣,不为圣主。”胤禟面色不动,“今日之言,出口便忘,往后休提。”

  “是。”

  “叫她来。”

  佟保告退。

  很快,一身蓝衣的女孩径自掀帘而入,佟保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能请罪:“主子,奴才本要通传的,可这位姑娘……”

  女孩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歉意,却不是对他,而是对着佟保,“对不起,我不知道规矩,下次一定注意。”

  胤禟微怔。

  然后,女孩微微笑,小声说:“对了,我叫展念。”

  走上前,她俯身向他请安。

  湖蓝衫裙,月白布履,眉眼亦清到极致,让人遥想八月平湖秋色。

  明明是寻常的蓝色,心里,却像被骤然刺中。

  “为何向他致歉?”

  “啊?”

  展念不解地抬头,胤禟一身赭色常服,本是斜倚执卷,此刻,一双眼却淡淡望着她,隐约间,有些切切的神色,仿佛她的答案很重要一样。

  “因为他向你请罪啊,可这又不是他的错,是我动作太快。我给别人添了麻烦,所以感到抱歉,”展念莫名其妙,“很难理解吗?”

  “不难。”

  咦,刚刚,他是笑了吗。

  “那为什么要问?”

  佟保咳了一声。

  展念接到暗示,意识到自己不够恭敬,正要改换肃容,却见他皱眉,“佟保,出去。”

  佟保临走前,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展念揣摩那眼神,似乎她要大祸临头。

  “你不惧我,亦不敬我。”胤禟淡淡地看她,“又何须故作姿态。”

  “认真的吗?”

  “认真。”

  “那,”展念指了指茶盘,试探着询问:“我可以喝你一杯茶吗?”

  进帐的时候,她就闻到一缕幽微清妙的茶香,近前时,茶香更加萦绕馥郁,应该会很好喝。正这样想,胤禟已起身,倒了一杯,递给她,“阳羡紫笋,尝尝看。”

  展念很自然地伸手接过,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按照她的逻辑,这是绅士行为,没什么奇怪,可是如果按照这里的逻辑,他和她好像是主仆关系吧?古代礼教森严,尊卑严格,他和佟保的关系,才应该是正常的状态。

  这个人,有些怪。

  不过,倒不坏。

  “果然很好喝,谢谢。”展念喝完,转着杯子看,很别致的瓷色,天青釉面,冰裂碎纹,显出一种清哀之美。

  “此乃世上最后烧制的龙泉青瓷,当心些。”

  “好的。”展念立刻小心放下,走到书案前,“你要读书了吗,需要我做什么?”

  “研墨。”

  展念低头,瞧了半天才确认眼前的确是一方砚台,绿制黄章,晶莹如玉,石面呈云水纹理,依理雕刻荷锄而归的陶渊明老人家,通体光华淡淡,厚重温和,上端刻着陶渊明的《饮酒》篇: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砚台旁放有墨锭与砚滴。墨锭四四方方,其上描金刻绘修竹清溪,香气扑鼻。砚滴为青白釉莲蓬形,造型精巧别致,左边一朵荷叶盛水,右边莲蓬开一出水孔,几只小螃蟹堆塑其上,活泼生动。

  胤禟取过砚滴,滴了适量水,又拿起墨锭,“重按,轻旋,切莫集中一处,有损砚台。”

  墨锭化开,展念闻到一阵草木清气,她记得古代制墨的工艺复杂精致,如果是御贡上品,甚至纯天然到可以直接食用的程度。鬼使神差地,她问了一句:“这个真的可以吃吗?”

  胤禟的动作顿住。

  他看她,她也看他。

  “展念,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一些有趣的事。”展念笑眯眯地,“学会了,我来吧。”

  胤禟似笑非笑,将墨锭递给她,拾卷而读,偶尔会提笔写一些批注,展念在他旁边研墨,看着砚内一圈一圈、周而复始的墨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她的生活是非常忙碌的,日夜颠倒,声色犬马,而且,因为没什么隐私的缘故,她需要时刻警醒,约束行为。不过眼下,她却这样懒散,这样随意,做着一个完全放空的工作,书页翻动,落笔有细细的摩挲声,帐外正起风,草叶簌簌,传来人们隐约的交谈。

  茶香,墨香,还有胤禟衣袖间,淡淡的檀香气味。

  果然是个好梦。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刚刚骑马,腿上疼得厉害,这样站着有些酸痛,展念在两脚之间来回着力,自认动作轻微,绝不惹人注意。

  回过神的时候,胤禟正持卷支颐,意态闲闲地看她,“要不要坐下?”

  “不会太放肆了吗?”

  胤禟全无介意之色,“不会。”

  “你平时都这么对待下人吗?”

  “你觉得自己是我的下人吗?”

  “坦白说,不太适应。”展念对上他的眼睛,“在我的观念里,人是不该有尊卑之分的。”

  当然,毕竟时代不同,她并不指望他懂,可是从他忽然幽深的眼睛里,展念觉得,他是明白的。

  握着书卷的手,微微在页侧收拢。

  他说,“那便不分。”

  已而暮色初降,夕光入帐,佟保在外提醒道:“主子,该用晚膳了。”

  “进来。”

  佟保掀帘,却见那个本该侍候一旁的姑娘,正坐在书案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宣纸,慢慢读上面的字,“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

  自家主子从容研着墨,没抬眼,淡淡地开口:“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景象太过离奇,太过惊悚,佟保心下一震,缓了好久,方命身后的内监:“端上。”

  展念目瞪口呆地看着下人鱼贯而入,然后更加目瞪口呆地听着那一长串的菜名:“火锅一品:羊肉炖豆腐;中碗菜二品:溜鲜虾,三鲜鸽蛋;碟菜四品:燕窝炒熏鸡丝,肉片炒翅子,果子酱,口蘑炒鸡丁;片盘一品:挂炉鸭子;饽饽二品:白糖油糕,五福苜蓿糕;另,鸡丝面并燕窝汤。”

  不愧是皇家膳食,且不论色香味俱佳,连配的碗碟材质成色都极为讲究,不过,一整桌的菜肴,只配一副碗筷,对比之下,实在很震撼。

  佟保躬身道:“奴才们告退。”

  临走,不忘看她一眼。

  展念意识到自己不该逗留,“那我……奴婢也告退了。”

  胤禟闻言,缓缓看了她一眼,“去吧。”

  展念掀起帐帘的一瞬忍不住回望,偌大屋室,奢华器物,丰盛菜肴,而他一人独坐,满目夕阳里,竟是格外孤清。

  刹那间,她想起从前。

  忘了是哪年,公司要给她庆生,陆露定了一桌子的美食,统统送到她家,她提前把家里收拾整理一遍,甚至下厨做了两道菜,正在等门铃,却等来了十万火急的电话。

  对家买了营销,网络上,她的“黑料”瞬间铺天盖地,同事们回公司紧急加班,她家附近已有闻风而来的记者,陆露禁止她出门,最好也别上网。

  挂断电话,她看了看桌上丰盛的菜肴,起身,开始收拾多余的碗筷。

  “那个,你吃完饭,还要看书写字吗?”

  他看她,抿唇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必了,你早些休息吧。”

  女孩却向他微笑,“明天见!”

  “……”

  秋风暮色,忽有潋滟温暖的余辉,她的影子嵌在光里,有茸草一样的轮廓,他眯起眼睛,觉得夕阳刺目,恍惚之间,她已提步离开。

  厚重帐帘垂落,重归冷清。

  展念回到营帐的时候,知秋正在给她铺床,她赶紧上前,“谢谢,我自己来。”

  “姐姐回来啦,怎么样?”知秋凑在她耳边,小小声地问:“九爷生性孤僻,姐姐没被吓到吧?”

  展念很疑惑,“为什么会被吓到?”

  “嗯……我听佟保说,他刚去伺候九爷的时候,每天都被吓得不轻呢。”

  “有那么可怕?”

  “好像,九爷会说一些奇怪的话。”

  展念想了想,胤禟同她说的那些话,放在古代,确实显得异类了一些,“还好吧,也不算难相处,比如我不会研墨,他也没有苛责的意思。”

  知秋一笑,“那可是洮砚,贮墨其中,经夜不干。九爷如此舍得,竟用洮砚给姐姐练手。”

  “很,很贵吗?”

  知秋摇了摇头,“有钱也买不到的。”

  展念:“……”

  “对了,姐姐饿不饿,等九爷吃完,我就去拿晚膳。”

  “为什么要等他吃完?”展念有点惊恐,“总不会是他吃剩的吧?”

  “自然,比起下等的奴才,我们可有体面多了。”

  “这个体面我可以不要吗!”

  知秋察言观色,笑道:“那我只挑九爷未曾动过的菜式,可好?”

  “你怎么知道哪些吃过,哪些没吃过呢?”

  “虽说老祖宗规矩了用膳不得挑拣,可咱们这位爷,还是挑得不像话,他吃什么不吃什么,府上的人都记着呢,你听我数:樱桃蕉果桂圆杏子甜瓜不吃,荠菜番茄茄子南瓜菠菜不吃,核桃不吃,萝卜不吃,水里的不吃,肝脏不吃……”

  “打住!建议别用排除法,试试正向列举。”展念听得咋舌,“这么挑食,还能这么健康,完全不正常啊。”

  “因为作息规律吧?”知秋猜测,“天明起身,黄昏闭门,一旦入夜,就是皇上派八抬大轿,都没有用呢。”

  帐外传来佟保的声音,“知秋,准备来拿晚膳。”

  这是什么吃饭速度?!

  不过,根据她的经验,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大概也不会太有食欲,展念不由多问了一句:“他怎么不叫个人陪他一起吃?”

  “姐姐糊涂啊,妾室尚且立侍,除了嫡福晋,谁都无此身份资格。”

  展念沉默半晌,“那太孤独了。”

  “其实,也是九爷自苦。”知秋叹息一声,“不羁些的,叫几个美人陪酒,温和些的,私下和妾开小灶,谁又真正管了。”

  说完,知秋便离去,没过多久,捧了几道菜品回来,展念已布置好桌面,与她相对而坐,“吃完饭准备做什么?”

  “我值夜,明早方回。”

  “值夜?一宿不能合眼吗?”

  “无非在后厨打个盹,倘或主子需要,泡个茶、弄些点心罢了,不过九爷无此习惯,一夜倒是安稳。姐姐吃完饭,也该就寝了。”

  “就寝?”展念愕然,不过下午五六点的光景,古人睡觉着实太早了。

  “日出为昼,日入为夜,现已是日入之末,天色黄昏,宜闭门安歇。”

  展念觉得,按照自己的生物钟,就算躺在床上,估计也睡不着,“营地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想四处转转。”

  “好玩的?”知秋皱眉思索,“营地之西倒有一去处,穿过密林,就是阿拉腾河,蒙语的意思是‘金子’,用来形容黄昏时的河面,姐姐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展念点头,“好。”

  吃完饭,知秋要去后厨,就顺手收拾了碗碟,路过九爷的营帐,佟保正侍立在外,“要去值夜了?”

  知秋停下脚步,点头微笑,“是啊。”

  “要是在府上,这些小事,本不用你亲自去做的。”

  “无论小事大事,尽心办好就是了。”

  “对了,我刚刚看见,那位展姑娘出门去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她说想四处转转,我就告诉她,阿拉腾河的落日尤其好看——”

  “阿拉腾河?!”

  “对啊,”知秋有点疑惑,“怎么了?”

  “哦,没什么事,你去忙吧,别误了当差。”

  知秋走后,佟保盘算半天,还是算不准那位姑娘在主子心里分量几何,纠结良久,还是选择入帐禀告。自家主子本是执杯而立,淡然注目窗外黄昏,听完他的话,眉心越蹙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

  “知秋实不知情,恳请主子宽恕。”佟保跪下,“奴才即刻遣府上随行侍卫——”

  “戍卒尚在,调遣府兵,不仅违制,而且过于招摇。”

  佟保试探着说:“可阿拉腾河乃营地边界,此时正值换防,守卫松散,展姑娘……”

  “通知八哥。”

  “八爷?”

  胤禟望向窗外,黄昏里,营帐与士卒已是影影绰绰一片,厉声道:“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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