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2月4日,上午,南草街(现连云港市东海县草街村一带)伪军据点之内。
正在跟着几名木工伙计们一起干活的何家友,突然被叫人叫出去,说是外面有人找他。然而,令何家友意想不到的是,他刚踏出院门,便被门两侧窜出来的几名伪军按住了双手,随后被反剪双臂,押了下去。
当天,何家友被押到警察班屋内,吊在二梁上,上不连天,下不着地,被日伪军连抽了好几十皮鞭,直打得皮开肉绽。
敌人让何家友招供自己的身份,但何家友只是承认他是郇圩村的木工,矢口否认自己与地下党有任何联系。
然而,敌人仿佛有着十分可靠的证据,证明何家友的“红色”身份,这让何家友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时的何家友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平日里在日伪据点,十分低调,按理说不可能暴露,后来,他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一天前,童阳县委组织部部长赵于明同志与十几名同志在赵庄开会,消息走漏,被敌人堵在庄上,除了少数人突围成功,其他人等全部被俘。
赵于明当时身上藏带的陇南党支部地下党员花名册,还未来得及销毁,便被敌人给搜夺了过去。
这一下,可就坏事了,敌人拿着花名册到各村各户抓人,何家友虽然在南草街干活,也未幸免,旋即被抓。
因内线通报及时,不少同志获得消息逃走,但前前后后,敌人还是依照名单,抓到了十九名地下党(包括何家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十九人白天黑夜,都会被敌人拉到刑讯室,皮鞭、灌凉水、打钉子板、烧铁烙,敌人用尽了种种酷刑,却最终没有问出半点儿有用的消息。
“当时,关押我们的牢房距离刑讯室很近,经常能够听到里面皮鞭抽得劈啪作响,日伪军打人,有时候打到下半夜还不歇息,进去过堂受刑的人,大多数都是被拖着、架着回来的。”多少年后,何家友再次回忆当年的那段经历,依然心有余悸。
半个月后,何家友等人被敌人转移到新浦警察分局,期间又关了十几天,再次经历了一番拷打,其中有四名同志被日军宪兵队提走了,剩下何家友和十几名同志们,最后被敌人拉上汽车,押回了蔡塘日伪据点之内。
这次回来之后,气氛可就肃杀了许多,当日回去是下午四点左右。
下了车,日伪军便直接列队结合,日伪头目点了何家友等十几人的名字,随后让人将人拉出来,两人一对,拷在一起,外面的一个膀子和前后人的膀子用麻绳穿绑在一起,谁都跑不掉。
日伪头目对众人讲话,说是将众人押到八路那边的地方去宣传,过天就把人带回来。
随后,汽车开动,日伪军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一队日军,还有一队警察局的人,从牛山一直开往石榴树方向。
途经东安村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暮色笼罩四野,寒风骤起,车上众人衣服单薄,身体羸弱,不禁瑟瑟发抖。
何家友旁边的霍元中抵了抵何家友,低声说道:
“看情况不对劲儿,十有八九,这是要送咱们走。”
何家友自然知道“送走”的意思,心下顿时一片黯然,不过还没等他想多久,汽车便“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日伪军将何家友等人从汽车上驱赶下来,布置分开警卫之后,让何家友等人站着。随后,日伪军数出来十个人,将这些人绳子剪断,然后让剩下的那五个人蹲下。何家友跟着另外几个人路过那蹲着的五名同志面前之时,那五人全都眼泪直流,怔怔地看着何家友他们。
众人脚步沉重向前走去,走在最前面的霍元中扭头向大家喊道:
“大家怕不怕!”
何家友和其他同志一起,异口同声道:
“不怕!”
身后的敌人用枪托开始砸众人,驱赶众人前行,继续行了四五十米,敌人让众人停下,随后让大伙儿南北一字排开,强令众人跪下。
何家友膝跪土地之上,双目瞪着前面的荒野,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由地气喘加速,耳朵却出奇的灵敏。
他听见身后日伪头目高喊:
“子弹上膛!”
“哗啦、哗啦”拉枪栓的声音响起,随后对方又喊道:
“个个瞄准!”
这个时候,身旁有人高呼口号,“共产党万岁!”“祖国万岁!”
“砰、砰、砰!”一排枪响过后,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当中。何家友身上中弹,膀子被子弹炸开,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旁边的被拷在一起的李汉文,也没有被打死,他撑起了身子,一口一口的鲜血往外吐,才直起身,便被敌人补了一枪,正打在后脑上,一下子扑倒在地,就倒在何家友的身上,鲜血顿时洇湿了何家友的上身。
间或几声枪响后,敌人里面有人喊道,“不要用枪了,用刀砍,从北头往南头砍。”
“当时,真是险得不敢想象,敌人开始砍人,砍到离我第三个人的时候,一刀下去,血水哗哗往外喷的声音,听得特别清楚。随后敌人就把旁边的李汉文拉起来,往我身上一翻,面朝上,往他脖子上又砍了三刀,每一刀都让我心悸万分,感同身受。”何家友回忆起刑场情形,用手在身上比划着,“随后敌人开始砍我,我当时趴着没有动,头两刀都砍在我的后脑骨头上,敌人知道砍到骨头了,就用刀尖刺我的脖子,连刺四刀,我都咬着牙,忍了下来,一动未动。”
眼见砍了个遍,所有人都没有再动弹,日伪军将人们身上的手铐解下,然后撤离此处。
周遭渐渐静了下来,何家友想要离开此处,却不敢动弹,一直等到下半夜,这才将身上的李汉文尸身推开,用牙咬断身上的绳索,随后撑着身子,晃晃荡荡走出了二十来步。血不住地流,何家友再也走不动了,最后爬到了一旁的高粱秸堆里面,夜里温度低,何家友流血过多,身体渐渐发凉。
当时的他,以为躲过了敌人的刺刀,最终还是难逃死亡的威胁,也只好认命了。
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身旁不远处传来了人声,有人在驱赶野狗。
刑场上驱赶野狗,不让其破坏烈士们尸身,这人肯定不是坏人,何家友随即拼尽力气呼救。
随后,一老一少来到了对方跟前,“我的老天爷,竟然还有活的。”那老大爷和少年扶额感慨,随后,两人合力,将何家友抬回了家中,又冒死找了个大夫,将他膀子、头部、颈部伤口处理干净,换了三四天药之后,伤口才愈合了下来。
就这样,何家友一直在对方家中养伤,伤好后,因家乡被日伪占领,地方组织联系不上。
为躲避日伪迫害,何家友后来去了沭阳一带隐姓埋名生活,直到一九四五年日军投降,才最终返回家中。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剩下那五名同志,后来也都被敌人给杀害了。”何家友再次提起当年的往事,眼中含着晶莹,“我后来将名字改为了何家胜,胜的意思就是未死剩下来的意思,同志们都牺牲了,就我一个人剩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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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东海文史资料》,何家胜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