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谢泽锋

编辑 | 杨旭然

元宇宙崩塌之时，也是AIGC崛起之日。

大厂高管的动向直接反映了行业的变迁。近期，原百度副总裁、“希壤”负责人马杰从百度离职，并跳槽到创新工厂，旋即成立了AIGC企业“北京零一万物”。据传，马杰或将受邀参与李开复亲自主导的 Project AI 2.0的筹建。

作为国内首个元宇宙产品的创办者，百度从“希壤”到文心一言，仅相隔444天，李彦宏就迅速调转船头，开始向AI大模型发起猛攻。

而元宇宙这个过去两年在公开场合各种重点宣传的业务，在核心负责人离去之前，就已经逐渐边缘化。有消息称，“希壤”团队虽并未解散，但前途目前并不明朗，部分人员已经转岗或离职。

如马杰在朋友圈所回应，“元宇宙还需要至少5年”，商业闭环难以打通，元宇宙房地产等NFT资产迅速崩塌，也都在证实这一说法。

马杰朋友圈回应离职

商业前景不明，算力资源不足，重建以XR为入口的社交网络，更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这个建立在虚拟宇宙中的平行世界，到底将会给现实商业社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仍然是一个巨大的迷。

更何况，目前尚未有一家企业能够操盘如此复杂而又庞大的虚拟世界。

时至今日，曾经一度火爆的元宇宙甚至还未走过“三年之痒”，便早早被拍在沙滩上，成为无人问津的前浪。

当下的ChatGPT有多火爆，元宇宙就有多凄惨。

早在2020年，马杰就开始领导团队创建“希壤”，初衷是解决疫情期间人们无法面对面进行会议的窘境。一年后的12月27日，在百度AI开发者大会上，元宇宙产品“希壤”正式发布，百度将其定位为“一个平行于物理世界的沉浸式虚拟空间”。

根据百度官方消息及马杰的对外表态，希壤累计落成超过120个商业项目，覆盖文旅、艺术、汽车和消费等20多个领域，并“实现了上亿元收入。”

今年初，百度还推出了一个基于希壤的新产品——“希壤元宇宙底座MetaStack”，相当于一款可以快速创建元宇宙世界的工具。

然而，2023年5月19日，作为百度元宇宙业务的奠基者马杰就百度离职，转而投身AIGC阵营。虽然他表示“元宇宙仍有美好的未来，只是生不逢时”，但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主创负责人出走，百度元宇宙面临停摆风险。从重仓投入到濒临边缘化，时间跨度仅一年多。

对于元宇宙，百度也曾痴情。但尴尬的是，一方面，经过一段时间的验证，可以看到无论B端还是C端，需求都不强烈，许多人仅仅是一时的兴趣或是尝鲜；另一方面，由于技术掣肘，目前的元宇宙仅是粗糙的初级版本。

马杰也曾坦言，目前的元宇宙还需要克服视觉、听觉和交互技术三座大山的挑战。距离斯皮尔伯格《头号玩家》式的畅想还十分遥远。

数据显示，在社交类APP中，希壤在各大应用商店的下载量排名靠后。苹果App Store中，希壤的评分仅有2.3，甚至被吐槽：“十年前的游戏建模都比希壤强，魔兽世界秒杀希壤……”

来源：苹果App Store

多度让不少企业陷入了画地为牢的境地。很多产品其实是“自以为的元宇宙”，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元宇宙相当遥远。

用户口碑方面，希壤遭遇明显质疑。

有人认为，希壤只有一个虚拟形象，更多的是想向用户展示技术上的新鲜感，并没有有趣的互动以及社交功能。一些用户反映，希壤操作复杂、内容单调、互动冷淡、体验不佳，“希壤就是一个空洞无物、无聊至极的虚拟世界。”（此段评述内容引用自《元宇宙简史》主理人Fun的《百度元宇宙梦碎了？希壤业务负责人马杰离职引发内部震荡》一文）

目前看，元宇宙业务难以打通商业闭环，变现能力较差。何况，包括算力在内的各种资源本就有限，转向AIGC相关业务后，百度更不愿意向元宇宙投入更多资源。

面对AI的时代浪潮，李彦宏更是躬身入局，亲自主导，他多次公开疾呼“大模型改变了人工智能，大模型将改变世界。”大势之下，投资大、回报遥遥无期的“希壤”被边缘化乃至最终消失，都在情理之中。

有意思的是，马杰刚刚成为百度元宇宙负责人的时候也曾豪言：“我愿意为此付出我的全部”。

元宇宙的内涵过于庞大，VR/AR设备、游戏、社交、NFT资产、Web3……都曾被看做其落地场景和商业变现的渠道。

而如今，上述细分领域都出现了全线崩塌之势。

VR/AR设备是进入元宇宙的“入口”，但IDC报告指出，2022年全球AR/VR头显出货量仅有880万台，同比大幅下降20.9%，远低于此前预期。

寒冬之下，META遭遇尴尬，90亿收购Pico的字节跳动，被曝出裁员20%-30%；腾讯游戏XR业务也将变更硬件发展路径，并对团队进行调整……

而缺少内容生态、目标群体过于小众、技术尚待完善，这些XR设备厂商所面对的困难，长期没有被有效解决。

全球XR出货量才880万台，中国出货量预计不到120万台。如此低的市场销量，让看似巨大的元宇宙世界连面对普通人的入口都没有。

娱乐游戏曾被看做元宇宙最佳落地场景。在宣布巨资收购动视暴雪后，微软CEO纳德拉毫不掩饰其对元宇宙的渴望：“元宇宙的本质就是创造游戏。”

业内先驱Roblox上市后，顶着“元宇宙游戏第一股”的光环，市值一举逼近800亿美金，超越暴雪成为美国市值最高的游戏公司。但2023年3月的运营数据显示，Roblox每日活跃用户（DAU）出现衰退，导致股价持续大跌不已。

区别于其他元宇宙游戏公司，Roblox是UGC平台（用户生成内容）的创造者。这种模式省掉了高昂的游戏开发成本，给其他游戏开发者提供平台。按照其创始人Dave Baszucki的话来说“Roblox只是创造元宇宙的用户的‘牧羊人’，我们不制作也不控制任何内容。”

而反观国内涉足元宇宙的上市公司，绝大多数都是单一的开发者角色，功能单一，价值有限。比如，中青宝称《酿酒大师》中所谓的“元宇宙”，其实是“线上酿酒线下提酒”，其画质更像是一款粗制滥造的网页游戏。

中青宝《酿酒大师》，图片来源：中青宝官网

另一家上市公司汤姆猫宣称的元宇宙，是在《我的汤姆猫》产品中使用了AR技术。但其实汤姆猫这个IP自诞生的12年来，一直在靠广告挣钱。

元宇宙热潮持续的时间不久，但类似的案例不胜枚举。

实际上，社交才是元宇宙世界的基座和内核，从Facebook到Meta，扎克伯格的野望就是希望重构社交网络。但时至今日，Meta预计耗资超过150美金，但2022年及今年一季度，Meta元宇宙部门共计亏掉了177.2亿美元。

即便投下巨资，但囿于现有技术，算力资源，以及庞大网络的构建，Meta元宇宙Horizon Worlds依然不及预期。比如，不管是在Horizon Worlds还是微软Mesh for Teams之中，用户的虚拟形象都没有没有下半身，就像霍格沃茨的幽灵一般在空中飘荡。

难怪有用户抱怨：为什么在元宇宙里，我不配拥有一双腿？

原因则是，目前的AR/VR头戴设备能够跟踪头部和手部，估计手臂和胸部的位置，但它不知道下半身在哪里。对腿的运动进行建模需要额外的传感器，既昂贵又笨重。所以，技术和成本的限制，导致元宇宙世界不得不对下半身进行“阉割”处理。

Meta元宇宙Horizon Worlds

领头企业尚且如此，作为跟随者，曾用20天冲上App Store下载榜头名的元宇宙社交APP“啫喱”已经下架；字节推出的社交App派对岛停止运营；快手的“全景视频”负责人离职，项目停摆……

根本上来看，这些社交软件只不过是打着元宇宙旗号的陌陌、探探或者 SOUL。这些产品的新鲜感大于实用度，用户初次登陆后大多都不再返回，黏性不足。就连Horizon Worlds的月活跃用户也不到20万。

再加上粗劣的画质，卡顿的网络和不佳的体验，尝试着玩点新鲜的用户，最终还是会回到微信、QQ等传统社交软件。

字节跳动App派对岛的Slogan是“派对岛，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如今，这些元宇宙世界就如同一座座凄凉悲伤的孤岛，无人问津乃至于消亡。

元宇宙+虚拟货币，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金融“游乐场”。

全球最大的元宇宙地产销售平台Decentraland（分布式大陆），其实是一个虚拟的“欲望之都”， 这里有绿色桌布的赌场、奢华的艺术画廊、昏暗的酒吧、艳俗的夜总会和隐蔽的声色场。这些画面俨然是仿照美国的“罪恶之城”拉斯维加斯所建造。

在这个虚拟世界中，你需要使用一种叫做MANA的代币进行交易，它是在以太坊区块链上运行的虚拟货币。

随着元宇宙的兴起，娱乐明星的助阵，Decentraland里的虚拟土地瞬间爆火。

全球最大的虚拟地产商MetaverseGroup曾以243万美元在Decentraland购买了一块虚拟土地，创下业内纪录。歌手林俊杰也在2021年11月的顶点，以12.3万美元购入了3块虚拟地产。

一年多后，这些虚拟资产急速崩塌，Decentraland中的土地成交均价从2022年的45美元跌至5美元，暴跌近90%。此前林俊杰的3块虚拟地产，价值仅残存约1万美元，巨亏91%。

这个虚拟世界的货币体系接近瓦解，MANA价格从4.4美元的巅峰暴跌到0.48美元，仅剩10%。曾经的人声鼎沸，如今的日活用户不到20人，Decentraland似乎有彻底“凉凉”的意思。

在国内，天下秀推出了类似Decentraland的虹宇宙，腾讯也发布了数字藏品平台幻核。但这些虚拟平台挑起了监管层的紧绷的神经，虹宇宙发布不久后，上交所对天下秀董事长李檬、董事会秘书于悦予以监管警示。

这些虚拟世界诈骗猖獗，乱象丛生。有中介机构收取佣金后携钱跑路，而交易虚拟土地也可能洗钱的重要渠道。

而林俊杰、周杰伦、伊能静、新世界发展集团CEO郑志刚等参与其中，除了好奇，还可以让自己搭上科技风口再火一把，这些只不过是“富人的游戏”。

纵观这些虚拟交易平台，俨然一个充满人性贪欲的“赌场”。玩法类似于比特币，打着所谓“稀缺价值”的幌子，参与者趁势大赚一笔，寻找接盘侠后套现跑路。比如Decentraland里只有九万块土地，且平台承诺短期内不会随意增加土地数量。

可以看出，无论是元宇宙的入口AR/VR设备，还是游戏娱乐、社交，乃至其最容易吸引资本入局的虚拟金融体系，都尚未找到稳定的商业模式，甚至有全面瓦解的迹象。

自诩AI领头羊的互联网硬科技企业，百度收入的大头至今仍然是在线广告。李彦宏在迫切需要打造一个技术型业务撑起下一个时代的门面，一来摆脱“广告商”的标签，二来，也是企业发展的实际需要。

只是，投入大、回报慢前景不明的元宇宙，已经被验证为不适合，成了其选择主动优化的对象。

Roblox曾指出元宇宙需要具备8个关键特征——身份、社交、沉浸式体验、低延迟通信、多元化、随地、经济系统以及文明。百度的希壤显然离这八大要求还十分遥远。

这些都注定了，元宇宙的门槛太过高深，如今的技术鸿沟就像一个无法逾越的天堑。所以在ChatGPT问世后，百度毫不犹豫地切换战场。毕竟元宇宙的底层算力资源、技术要求等，和AIGC基本共通。

人们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寻找慰藉和成就感，但要想在如此复杂宏大的元宇宙中实现商业梦想，目前的META、百度和字节跳动都还难以做到。

但如果连这些财大气粗的大企业都做不到，又有谁有能力培育这个市场呢。

眼下，这股西风东渐的浪潮，带着资本、企业和媒体们曾经热烈的看好和期待，彻底走向沉寂。未来的元宇宙也许会给人们带来新的期待，也许不会。五年之后的世界会是怎样，至少今年还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