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美西战争：菲律宾马尼拉湾战役】
前言菲律宾，其实是东南亚地区的人口大国之一，作东南亚国家联盟最初的三大发起国之一，曾经在50-60年代成为区域内的风向标，1961年7月31日，正是由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率先在曼谷成立了经济与贸易合作雏形，才有了现在的东盟十国集团。
这个一共有7100多个岛屿的国家，其中只有约2000个岛屿有人居住，而吕宋岛、棉兰老岛、萨马岛等11个主要岛屿，不仅占据了菲律宾全国总面积的96%左右，还成为上百个政治门阀、金融世家共同瓜分的根据地和基本盘。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菲律宾的先天体质。从16世纪开始，西班牙发现并统治这片土地（群岛）长达300多年，以及美国从19世纪末接手西班牙继续殖民，他们带给菲律宾深刻且全方位的烙印。
【菲律宾海域的板块构造示意】
（一）西方的改造1519年，葡萄牙人麦哲伦在被本国国王拒绝资助后，意外得到了西班牙王室的慷慨解囊，他得以率领船队开始环球航行。经过两年的漂泊，他们于1521年发现了菲律宾，不过当年的4月27日夜间，麦哲伦却意外死于菲律宾的部落冲突中，而他的船队则继续向西航行并回到欧洲。
在完成了人类首次环球航行后，船队将航海日志尤其是发现菲律宾的信息，向西班牙王室做了详细报告，从此，一只贪婪的手注定会伸向菲律宾，剩下的只是时间和方式的问题。
【1780年欧洲国家绘制的东方地图】
然而西班牙王室并没有第一时间对菲律宾发起新的探索，而是在1542年以西班牙王子腓力（即后来的腓力二世）之名，将这些群岛统一命名为【Las Filipinas】，成为菲律宾名称的由来。而那时菲律宾还有其他历史更加悠久的称呼，比如吕宋国、苏禄国等等。
直到1565年，时任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派出军队远航并占领了菲律宾南部的宿雾岛，数年后的1571年，已经熟悉当地情况的西班牙又侵占了吕宋岛并修建马尼拉城，逐渐实现了对菲律宾几个主要岛屿的殖民统治。到了1594年，西班牙正式向欧洲列强照会，声称自己对菲律宾拥有绝对的所有权，并将马尼拉设为菲律宾群岛的首都。
【菲律宾首都马尼拉】
300多年的时间里，西班牙在资源上掠夺菲律宾当地的金银矿产和当时欧洲市场紧俏的各类香料，比如菲律宾当地的肉豆蔻、香茅等等；在宗教上以武力推行天主教，原本从1450年到1520年，曾经有多位阿拉伯人到菲律宾南部各地传教，并建立多个苏丹政权，结果西班牙通过300多年的殖民统治，最终让菲律宾改变了主要宗教，导致现在菲律宾是基督教占优势的国家，基督教徒比例约为93%，其中天主教徒约占81%。
【1898年美国海军驶入菲律宾马尼拉湾】
重点是西班牙殖民者的税收和管理体系。他们在经济上强制取消了菲律宾当时的人头税，改为以征收财产税为主，这当然会引起菲律宾财产最多阶层的反对，比如各村的村长（巴朗圭，即村庄）、各族的族长（达图，即族长）甚至各部落、各城镇的掌权人。
但是，在先进枪炮的作用下，西班牙殖民者强力施行集中安置的政策，把大多数的村落迁至新建的城镇，不仅对人口重新登记造册，而且将财产情况查得一清二楚，从而保障殖民者自身能够从中收取更多的赋税。
【西班牙殖民者在马尼拉修建的王城】
为了缓和与菲律宾当地原有权力阶层的矛盾，西班牙殖民者授予一些家族对当地的管理权甚至部分司法特权，换取他们对西班牙的忠诚，不仅当时的效果很不错，而且成为现代菲律宾门阀世家体系的真正渊源，尽管有的家族在后来的战争中落败，但这一套家族权力体系和300年灌输给民众的观念，却大都保留了下来。
不仅如此，1898年从西班牙手中抢到菲律宾殖民统治权的美国，不但延续了西班牙的这种管理模式，而且给予了菲律宾当地豪门世家更多的特权，比如允许部分家族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私人武装、比如对底层官吏的任免也交给一些省份的大家族。
【日落时的马尼拉大教堂】
在美国的大力扶植下，菲律宾开始出现了几个顶级门阀，比如马科斯家族、阿基诺家族、阿罗约家族等等，他们不仅在政治上得到了美国的照顾，而且通过与美国贸易迅速完成了财富飞跃——他们的财富积累早就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就完成了。二战结束后，美国重新将菲律宾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控制权收回囊中，仅仅在1946年给了菲律宾一个允许独立的回报。
【80年代的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街头】
1983年8月21日，阿基诺家族的第三代领军人物贝尼尼奥·阿基诺在马尼拉机场遇刺身亡，既让菲律宾政坛成为国际舆论的焦点，同时也让视菲律宾为自己得意之作的美国沦为国际笑柄：二战后在美国的要求下，菲律宾政体全盘照搬美国，标榜民主、自由以及司法独立，美国学者和媒体谈及菲律宾时都是众口一词——美国已经把菲律宾建设成东亚的民主橱窗。
气急败坏的美国在1986年接走了被菲律宾民众赶下台的总统老马科斯，承认阿基诺的遗孀阿基诺夫人赢得了1986年菲律宾大选的最终胜利，并支持阿基诺夫人在1987年对菲律宾宪法进行修订，尤其是约束了总统的任期，即菲律宾总统任期为六年且不得连任。
【80年代的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街头】
于是菲律宾的学者们、美国的媒体们再次飘飘然：在美国的帮助下，菲律宾的进步是惊人的。
那么，在美国的帮助下，菲律宾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他的底色是否不再是门阀世家把持权力和经济的半殖民地，并且不再充当西方世界的代言人了呢？恰恰相反，他们对外部势力的依赖变得越来越强、他们对权力的渴望变得更加疯狂，他们使用的手段也变得更加极端和血腥。
【80年代的菲律宾首都马尼拉街头】
（二）刑不上大夫进入90年代的前几年，菲律宾权力架构呈现出分配和谐、错落有致的难得景象：菲律宾最高层的权力在阿基诺、马科斯、拉莫斯、阿罗约等几个顶级家族中轮流掌控；中间权力即菲律宾81个省的省长以及20多个经济实力较强的城市的市长，由50多个大家族掌控；117个市的副市长以及下面上千个镇的镇长，则由160多个地方性家族分别掌控。
【这种情况在菲律宾很常见】
不过，权力天生就具有独享性和排他性，不仅每个家族出现兴衰甚至消亡是正常的，而且权力的流动以及对权力的主动攫取也是天然的，但是，菲律宾不同层面的权力争夺，使用的潜规则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中间及底层权力分配（争夺）其实就是血腥暗杀的代名词，其中最骇人听闻的就是2009年11月23日发生在菲律宾马京达瑙省安帕图安镇的屠杀事件。包括省长候选人曼古达达图的多位家人、律师、32名记者在内共58人，遭到私人武装的劫持并集体屠杀（曼古达达图因为没有前往而幸免遇难），此事震惊全球，成为菲律宾历史上最为血腥的选举暴力案件。
【2009年小安帕图安被捕但却表情轻松】
实施这场屠杀的正是已经掌控马京达瑙省几十年的安帕图安家族，这个家族不仅常年占据马京达瑙省省长的宝座，甚至该省20多名市长、镇长也是由这个家族的儿孙或者亲戚垄断。更重要的是，安帕图安家族是时任菲律宾总统阿罗约夫人的重要盟友，曾经帮助阿罗约夫人赢得2004年菲律宾总统大选。
【现场收集物证】
尽管有多名人证和多样物证，但案件的审理却异常困难，不仅中间屡次被菲律宾政府取消审理，而且前前后后经过100多场听证会却始终不愿意宣判。在国际舆论的强大压力下，美国只好不断向菲律宾施压，即便如此，还是拖到了十年后的2019年12月19日，菲律宾一家地方法院勉强给出了一份非常有问题的结果：判处十年前策划并实施马京达瑙屠杀案的数十名嫌犯有罪，他们被判处终身监禁和不同刑期的有期徒刑；同时也有数名嫌犯被判无罪释放。
作为这场屠杀幕后主要策划者、菲律宾前马京达瑙省省长安达尔·安帕图安（即老安帕图安），早在4年前即2015年7月就病逝了，针对他的多项犯罪指控自然也就不了了之。重点是，这些判决丝毫没有影响安帕图安家族，至今这个家族的其他成员仍然牢牢掌握着马京达瑙省的各个城市。
【一些安帕图安家族的成员依然轻松】
相比之下，菲律宾的顶级家族们就显得相对温和，甚至还有自己的潜规则，比如刑不上大夫似的内在运行规则，也许这让菲律宾败絮其中的民主橱窗，不至于连表面的玻璃都显得稀碎无比。
1986年老马科斯带着小马科斯及家人在美国的护送下逃到夏威夷，成为总统后的阿基诺夫人没有对马科斯家族留在国内的势力和资产赶尽杀绝，而是选择了以德报怨。
【菲律宾现任总统小马科斯的父亲、曾担任22年总统的老马科斯】
1989年9月，老马科斯因心脏病发作在美国夏威夷州的檀香山去世，到了1991年时年34岁的小马科斯平安返回菲律宾，正式接管马科斯家族在北伊罗戈省等几个地区的势力，并且还能得以顺利继续从政，先后担任北伊罗戈省的省长、菲律宾国会议员和参议员，而这一切都源自阿基诺家族对潜在规则的遵守。
【左为小马科斯、右为老马科斯】
1998年当选菲律宾第13任总统的埃斯特拉达，在2001年因收取贿赂和回扣被指控，并引发菲律宾第二次人民力量革命，埃斯特拉达被迫下台，并于2007年9月被判终身监禁。不过，时任埃斯特拉达政府副总统的阿罗约夫人在继任总统后，于同年10月就特赦了埃斯特拉达，并允许其继续从政，结果埃斯特拉达在2013年5月还能当选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市的市长。
【菲律宾前总统埃斯特拉达】
在这个内在的运行规则面前，一向敢作敢为、打破禁忌的杜特尔特也没有违反。2016年杜特尔特赢得菲律宾大选后，当年7月就特赦了自己的前任——因涉嫌操控选举、滥用职权以及受贿等罪名被羁押的前总统阿罗约夫人，不仅有特赦，而且同样允许阿罗约夫人继续从政，于是阿罗约夫人很快成为菲律宾众议院的高级副众议长。
【菲律宾前总统阿罗约夫人】
（三）复制赢家通吃西方对菲律宾近500年的改造，不仅没有使地理位置优越、自然资源丰富的菲律宾走向民主富强，反而让菲律宾成为新霸权秩序下的资源供给国、金融输血国和商品倾销国，菲律宾至今也没有完成工业化改造，曾经看起来风光的民主橱窗，实质上却是内部权力争夺的血腥修罗场。
这样就结束了？肯定不会，菲律宾正在进行着一场潜在的内讧，很快就可能演变成一场真正意义的内战。因为小马科斯并不想继续遵守顶级家族之间的默契与谅解，他已经在清算前总统杜特尔特及其家族的道路上，走得很远了。
【2022年菲律宾大选时，杜特尔特家族与马科斯家族曾经通力合作】
小马科斯政府不仅暗中配合国际刑事法院对杜特尔特的持续调查，而且还将势力扩张到了杜特尔特家族的基本盘达沃市，比如包括杜特尔特的亲信、达沃市警局局长巴昂在内的30多名警察被突然解职；比如菲律宾国家警察派出两个营的警察特别行动部队抵达达沃市，理由是接到了总统的特别命令。
【杜特尔特家族的根据地：位于棉兰老岛的达沃】
而杜特尔特家族既有老谋深算、杀伐果断的老杜特尔特，还有已经当选菲律宾总统的女儿萨拉·杜特尔特，以及宣布参加2025年菲律宾参议院选举的两个儿子：保罗·杜特尔特、现任达沃市市长的塞巴斯蒂安·杜特尔特。另外，杜特尔特家族除了拥有达沃省、达沃市这样的根据地和基本盘之外，在整个棉兰老岛的6个大区、25个省、27个市中，都有自己经营多年的联盟家族。
【杜特尔特与家人们】
更重要的是，小马科斯一心想修改菲律宾1987年宪法，尽管可以获得幕后势力的欢心，但却一定会招来内部的反噬。比如菲律宾现行宪法中的一条是40/60法规即外国投资者持股不得超过40%以上，但小马科斯政府希望取消对外资的限制并在金融、土地、物流等方面全部放开。
【小马科斯与拜登】
这不仅会造成菲律宾本土资本及民族工商业的恐慌，而且一旦得逞，那些已经延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菲律宾门阀，在国际资本巨鳄面前，既没有抗衡的能力，也没有继续合作甚至投降的价值，只有被兼并重组一条路——如果一个家族突然失去经济依托和金钱来源，注定无法逃脱被清算或者被消失的命运。
【多次举行美菲军事演习】
结语随着2024年菲律宾现任副总统、老杜特尔特的女儿萨拉·杜特尔特公开与小马科斯决裂，少数顶级的门阀世家或许还在观望并期待与最后的赢家合作，但是，那些处于菲律宾权力中间及底部的家族们想必也看明白了，马科斯家族不仅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还会以顶级买办的身份在强大的外国资本扶持下，按照美国民主即赢家通吃的传统，成为菲律宾唯一的门阀世家。
留给菲律宾各大家族的时间不多了，同样，留给美国炫耀菲律宾是民主橱窗的时间也不多了，但对菲律宾民众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只有这样，菲律宾才有可能摆脱这血腥的无间修罗场。
【19世纪末美国强迫殖民地国家接受美式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