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世俗才能维护神圣,约旦破局的必由之路

理想吕 2024-09-16 03:22:23

前言

如果大家觉得现在的中东地区已经过于喧闹了,那么20世纪20年代的中东地区,比现在还要热闹数倍,追根溯源,如今这一地区的几乎所有国家,都是那个时期正式建国或者萌生了建国的念头。在数量众多的阿拉伯显赫家族中选择合适的接班人(利益代言人),是20世纪20-30年代英国、法国甚至德国和美国都非常关心的事情,其中又以经过一战消磨、实力逐渐衰落的大英帝国最为卖力,企图挽回逐渐消退的荣光。

哈希姆家族和沙特家族是最先纳入英国扶植范围的两大家族,前者拥有独特且令人信服的宗教血统优势,后者则以勇敢彪悍而著称,尤其是沙特家族的伊本·沙特(又名阿卜杜勒·阿齐兹)。

1921年,英国以约旦河为界,把巴勒斯坦一分为二,西部仍叫巴勒斯坦,而东部则建立起外约旦酋长国,英国扶持汉志国(也叫希贾兹)国王侯赛因的次子阿卜杜拉一世为外约旦酋长国酋长,后来英国进一步承认阿卜杜拉为外约旦的苏丹也就是国王。而作为回报,阿卜杜拉一世需要承认英国对自己和地区的委任统治权,这其实就是一种宗主关系,是英国曾经在全球广泛推行的殖民地或者半殖民地体系中的隶属关系。

另外,外约旦的军队应由英国委派专人指挥、外约旦王室的所有费用由英国政府资助、涉及外交尤其是对外宣战或者结盟等国际事务必须交由英国掌管。而这一切的实际操盘手,正是时任英国殖民地事务部大臣兼空军大臣的温斯顿·丘吉尔,在丘吉尔看来,扶植外约旦是自己的政治杰作之一,殊不知这件杰作只不过是缝补大英帝国已经破烂的殖民秩序的最后一个音符。

从建立外约旦到建立约旦,也就是约旦哈希姆王国,在20世纪40-50年代战火纷飞的中东地区,哈希姆家族是如何做到的呢?

一、黄金家族

公元1368年,在我们辽阔的北方草原,一位名叫孛儿只斤·妥懽帖睦尔的蒙古大人物正在“北狩”,他的名字在蒙语中的意思是铁锅,而这个名字对应的封号却是元朝的第十一位皇帝、蒙古帝国的第十五位大汗,他的对手、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他去世后十分贴心的送他一个谥号:顺皇帝。而他的“北狩”,只不过是一个相对好听的说法,用来掩饰被明朝精锐的北伐军队驱赶至北方草原的事实。

尽管京师不守、元朝皇帝“北狩”,但元朝在历史概念上并没有灭亡,这是因为黄金家族,也就是吉思汗的家族、乞颜部孛儿只斤氏还在,所以历史称“北狩”的元朝政权为北元。只要黄金家族存在,北元就会存在,直到1634年黄金家族的后裔林丹汗病逝,他的儿子额哲于1635年向后金投降并进献传国玉玺,北元才宣告灭亡,而此时距离老对手明朝的灭亡也只剩下9年。

同样,哈希姆家族就是中东地区的黄金家族,如果结合中东地区的宗教和历史,严谨一点说,哈希姆家族的地位或许应该用神圣家族来形容才更为贴切。

哈希姆家族的祖先是定居于圣地麦加的古莱什部落的哈希姆,原名是阿穆尔。哈希姆的本意是掰开面饼的人,在麦加发生严重旱灾时,阿穆尔拿出自己的食物慷慨地赈济了灾民,所以感恩的人们称他为哈希姆,而哈希姆的曾孙就是穆罕默德——所有的神圣性都是来源于他。

公元570年穆罕默德出生的时候,哈希姆家族已经衰落,但是当穆罕默德在麦加宣传伊斯兰教时,这个家族仍然义不容辞地全力保护穆罕默德等人的安全,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哈希姆家族逐渐被人们称为圣裔家族或者神圣家族。

哈希姆家族后来也演化出不同的分支,比如阿里系、阿拔斯系等,其中阿里系又分为哈桑系和侯赛因系,目前约旦王室家族就是哈桑系的唯一直接后代。与阿拉伯半岛上的那些君主制国家相比,只有约旦王室作为哈希姆家族的正统性是最高的,他们保留了最为纯正且独一无二的血统,在特别注重纯正性和神圣性的特定宗教环境及相关秩序中,这是极为重要且至高无上的。

‌因此,即使有英国这种非阿拉伯世界的外部力量公开介入中东,但因其打着帮助哈希姆家族建国的幌子,所以绝大部分人面对神圣根本不敢公开反对,因为只有哈希姆家族是圣裔,相比之下,其他国家的王室显贵有些只是接近圣裔的人,而大部分只能算忠实信徒而已。

二、开门揖盗

1948年趁着第一次中东战争,外约旦部队占领了原本划归巴勒斯坦人的约旦河西岸的部分地区、耶路撒冷旧城所属的部分地区,一共约为48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第一次中东战争结束后,外约旦也没有归还这些土地,反而在1950年4月宣布将它们正式纳入自己的版图,同时将国名改为约旦哈希姆王国。此后不久,让约旦的知名度与国际声望更上一层楼的国王便出现了。

【约旦第三代国王侯赛因与他的第二任妻子】

侯赛因·伊本·塔拉勒是约旦哈希姆王国的第三代国王,1951年16岁的侯赛因被立为王储,随后一直在英国的哈罗公学、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和克伦威尔皇家空军学院学习,直到1953年5月回到约旦并正式加冕登基,开始了长达46年的执政生涯。

侯赛因国王曾经非常同情巴勒斯坦,所以从50年代开始一直到60年代初期,只要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地区有军事行动,侯赛因国王就会命令打开约旦与巴勒斯坦的边境,允许巴勒斯坦难民进入约旦并划出一些土地进行安置、提供一些生活物资。

然而从60年代初开始,情况发生了质变。一部分进入约旦境内并长期生活不走的巴勒斯坦难民,想就近取材,推翻约旦王室,直接在约旦境内建国。这并非不可能,当时滞留在约旦境内的巴勒斯坦难民已有数十万之众,而那时约旦的总人口还不到800万、全部武装力量不足6万人。

1960年8月约旦首相府发生爆炸,侯赛因国王的密友、时任约旦首相的马贾利及十多名首相府工作人员伤亡。当时侯赛因国王正在附近视察一所大学的新址,听到首相府方向传来爆炸声后,侯赛因国王立即想驱车前往首相府,但却被约旦国防大臣拦住了,他们怀疑还有其他意外,果然只过了十几分钟,约旦首相府又发生了第二次大爆炸,破坏性更强且死伤人员更多。

后来经过调查,这是巴勒斯坦某个组织策划,并由巴勒斯坦难民联合约旦内部一些人员实施的刺杀行动,从此,针对侯赛因国王的行动愈演愈烈。比如胁迫和收买侯赛因国王的卫队侍从,将洗脸水换成硫酸;国王的御厨被胁迫或者收买,意图下毒;除此之外,还有开枪刺杀、人肉炸弹袭击、煽动约旦军官发动军事政变、用小型导弹袭击国王的游艇等等,不胜枚举。

1970年6月针对侯赛因国王的致命袭击再次发生,国王仍然被上天眷顾,他被保镖用身体压住而幸免遇难。此时的侯赛因国王再也无法容忍,自己心存善念、为巴勒斯坦难民全力提供帮助竟然换来这样的回报,愤怒就此爆发。

黑色九月也叫约旦战争或者约旦内战,从1970年9月到1971年7月,约旦军队与巴解组织游击队在约旦首都安曼及北部地区发生的大规模军事冲突,在11个月的激烈战争中,进入约旦的巴解组织武装力量主力被消灭,残部退入黎巴嫩,由于这场战争的激烈性和残酷性,巴解组织愤怒地称之为黑色九月。

在这场战争中,巴解组织在约旦的武装人员总数约为5万人(也有说是超过7万人),而约旦政府军经过紧急全民动员也不到10万人,武器装备和战术水平也远不如久经战火的对手。在最危急的时候,侯赛因国王只好主动向美国和以色列求援并得到了实质上的援助,尤其是以色列方面的全力配合,让侯赛因国王和约旦王室转危为安,从此约旦与美国、以色列的关系逐渐开始好转。1994年在侯赛因国王的主持下,约旦与以色列签定了和平条约,成为继埃及之后第二个承认以色列并实现和平友好的阿拉伯国家。

但是,曾经血淋淋的历史,不仅让侯赛因国王刻骨铭心,也让继任的第四代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终身警惕。

2023年10月18日,约旦外交大臣艾曼·萨法迪公开表示,约旦不会接收巴勒斯坦难民。这是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后,约旦第三次公开拒绝接收巴勒斯坦难民。约旦官方给出的原因是:如果难民从巴勒斯坦转移至约旦,这只会将冲突带入一个全新的层面,对整个地区来说都是危险和灾难性的。

自从2023年10月7日偷袭与报复发生后,约旦是第一批站出来谴责以色列并支持巴勒斯坦民众的阿拉伯国家之一,但是约旦的底线也非常鲜明:可以在舆论上为你声张,但真要为你提供帮助、接受你的难民、安排住处和物资,那是不可能的。

1970年-1971年爆发的那场战争,让约旦付出了损失2万多名士兵、超过15万平民伤亡的惨痛代价。时至今日,人口只有1100多万的约旦,仍然无力再次承担类似的后果,而且如果一个国家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不仅会让国际社会质疑,还会激发其他邻国的欲望和冲动,更会让国内民众对约旦王室的能力感到绝望。

三、务实之路

1999年继任的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在约旦人眼里是一位忠实正直、勤奋谦逊的王者,而一位真正的王者,不仅需要从权力与秩序中考虑自身,更需要从世俗和民生的现实中满足民众最朴素的愿望。

总面积约为8.9万平方公里的约旦,虽然身处中东却是一个贫油国,石油和天然气需要常年进口。而且,约旦土地贫瘠和淡水缺乏到什么程度呢?沙漠、沙地面积占约旦国土总面积的90%以上,农耕面积大约只有22.4万公顷左右。

【约旦第四代即现任国王阿卜杜拉二世】

更重要的是淡水资源短缺,这两样成为限制约旦农业发展的障碍,所以民众的基本口粮也需要大量进口,98%左右的农副产品也都需要从国外进口,包括小麦、大麦、糖、大米、奶粉、茶、咖啡、玉米、植物油(不包括橄榄油,这个约旦自己能自产)、奶酪、鹰嘴豆、粉丝、扁豆等近30种,这么大的开销,约旦想创汇和存汇实在太难了。

【约旦的部分农业】

约旦要想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只能用“异常困难”来形容,不过最终却走了另一条农业和轻工业的补偿与互换之路:集中现有的资源主攻价值相对更好的针织类、蔬果类,出口创汇后再进口国内需要的各类谷物。在约旦已经近乎极致的22.4万公顷的农耕面积中,粮食作物约为7.2万公顷、蔬菜约为3.3万公顷、果树约为11.9万公顷。

【约旦从以色列引入浇灌技术】

目前约旦能够大量出口的商品中,排第三位的就是部分种类的蔬菜和水果,尤其是西红柿、马铃薯、茄子、西葫芦这四样蔬菜,国际客户根本不用特意寻找,约旦周边的几个邻国都是这几种蔬菜的忠实大客户,尤其是叙利亚和伊拉克这两个大客户。至于水果方面,约旦的主要果树有橄榄、葡萄、苹果、桃和柠檬等几种,种类不多但产量不错。

【大棚肯定会普遍使用】

最近几年,约旦不顾美英等国的阻挠,加强了与东方大国的合作,重点是对死海的多种类经济开发方面。位于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交界区域的死海,是世界上最低的湖泊,湖面海拔高度约为负的430.5米左右,而且湖水盐度极高,所以不仅是旅游的热点区域之一,更以盛产优质钾肥著称。

【死海在约旦境内的部分】

钾肥其实非常重要,一直有“粮食中的粮食”的美誉,特别适用在雨水较多的耕地。但是约旦却并不需要钾肥,约旦境内大多为盐碱性土壤,所以尽管拥有近乎无限的钾肥资源,却只能将钾肥产品销往国际市场,这就决定了约旦最渴望的是市场和产能,也就是消费需求和资金技术。

在约旦境内的死海南端,采收船夜以继日地在连片的盐田里作业,约旦阿拉伯钾肥公司的主要厂区就设在这里,这家约旦的钾肥公司成立于20世纪50年代,主要通过抽取死海水生产氯化钾等钾肥产品,发展到现在,约旦阿拉伯钾肥公司已经成为全球第8大钾盐生产商。早在2018年东方大国的矿业投资公司就收购了约旦阿拉伯钾肥公司约28%的股权,成为这家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除了旅游业,死海在化工方面的开发潜力很大】

按照约旦方面的说法是这样的:随着技术、设备和资金的注入,公司钾肥的产量和销量不断屡创新高。这倒是事实,2022年时这家公司的钾肥销量超过260万吨以上,比2018年以前每年增长了20万吨以上,而且净利润已经达到9亿美元左右。

在约旦钾肥方面,东方大国至少有两个契合点:南部、西南部和东部的广大耕地都处于雨水较多的气候环境中,常年需要大量钾肥;在2018年以前,我们每年需要从约旦进口50万吨以上的钾肥。所以与约旦的合作开发,注定会是一个双赢的好事。

【死海裸露出的巨大盐晶体】

结语

除了化工业和经济型农业,约旦已经初具规模的产业还有针织业,只不过针织业的利润较低、地区内和国际上的竞争却异常激烈,尤其是南亚的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巨大且低价产能。所以早在2020年5月,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就正式宣布:约旦只有加强与国际资本的合作,努力扩大约旦在化工制药、医疗用品、食品加工等领域的投资和研发生产,才能让约旦的经济真正发展起来。

【约旦首都安曼的一处遗迹】

对于约旦而言,神圣的血统与光荣的历史可以让约旦在地区中有一定的先天优势,但这种优势往往在激烈的地缘政治中被弱化,真正能让约旦摆脱积贫积弱的经济现状、增加自身国力的唯一办法,就是加强与友好国家的经济合作。

而友好国家的定义,显然不是现有国际秩序的制定者与主导者们,在它们制定和主导国际秩序期间,约旦并没有发展和强大起来,反而是在现有国际秩序受到挑战时,约旦才迎来了真正的合作共赢者。

【约旦首都安曼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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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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