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抗日战争转入了反攻阶段。战斗在冀中平原上的八路军和游击队,端岗楼,拔据点,迫使日寇和伪军龟缩在重要城镇,苟延残喘。
驻保定的日军司令藤野为了扭转败局,增援山区,匆忙拼凑了两火车皮军火,准备从定县运往前线。这天,他亲手拟好电报稿,给驻定县车站鬼子中队长松田发报,命令他确保军车安全通过。
松田接到电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坐在椅子上,反复念叨着电报上的两句话:“若有贻误,定予严惩!”
当天晚上,松田宣布车站戒严。顿时,鬼子巡逻队、伪军保安队、特务队蜂拥而至,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小小的火车站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天上午,我定县游击队路西支队队长李庆山,收到了保定地下工作者送来的关于敌人运军火的情报。他立刻派侦察员王根柱去找定县车站敌工人员王站长,弄清具体时间,以便采取行动。
王根柱同志一连到车站去了三趟,都因敌人戒备森严,未能见到王站长。傍晚,他到了站西包子铺。王掌柜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地说:“刚才三个伪军在这儿吃饭时念叨,有三节火车皮要挂明晚182次客车..”
王根柱急忙返回队部,把情况向队长李庆山作了汇报。老李皱起眉头沉思:王掌柜虽然是我们的基本群众,可是他说的情况准不准呢?最后,他决定亲自出马,设法找王站长把情报核实。
晚上八点,李队长带着王根柱来到了唐河大桥。等了一会儿,只听“呜——”一声汽笛鸣叫,北平至武汉的84次快车驶过来了。二人飞身一跃,扒上了机车,闯进驾驶室。
司机回头一看,眼前站着两个手持短枪的人,为首的大汉眉梢上有眼的黑痣。他立即认出,这人是十年前和自己同师学艺的师弟李庆山。于是他把手指一撇,比了个“八”字说:“师弟,你干上这个了?”
李庆山一看是师兄,更是喜出望外,他点点头说:“振海哥,真想不到遇上了你。我有个紧急任务,来,我帮你开一截。”司机会意地点点头,让出了位子。
呜呜”两声清脆洪亮的汽笛响过,火车徐徐驶进定县车站。鬼子、汉奸“忽啦”一下子围上来一大群。李庆山机智地按了两下汽闸,机车下面“噗噗噗”喷出一团白色蒸汽。顿时整个车站笼罩上一层浓重的烟雾。
站台上的鬼子汉奸被蒸汽喷得捂鼻子揉眼睛,王根柱乘机探出身子,向立在站台前的王站长深情地点点头。王站长迅速从内衣中取出情报塞在路签内,递了过来。
王根柱伸出胳膊,用力一抄,把路签挎在左臂上。李庆山猛地拉开操纵杆,火车像头发狂的雄狮,吼叫着向前奔驰而去。
李庆山从定县回来,队员们就纷纷围了上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情报说的什么。
李庆山看完情报对大家说:“军火车将于今晚二十四点挂196次通过。二十三点三十分巡道工巡道,二十三点四十分鬼子小队长三木带巡逻队和工兵小队巡逻。有人说军火挂182次,那是松田故意散布谎言,以假乱真。”
听了这一情况,人们都抓起了头皮。因为鬼子要在列车通过前夕巡道,过去常用的埋地雷、扒铁轨等办法都不行了。用什么办法才能截住这几车皮军火呢?李庆山叫大伙讨论一下作战方案。
静静的小屋一下子像开了锅。大家讨论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李庆山开导大家说:“大家再琢磨琢磨,能不能想法给敌人造成错觉,出其不意地搞掉火车?”
经队长这么一启发,大家情绪又高了,人人动脑筋,个个献计策。只有二愣一声不吭,拿着火柴棍儿在桌子上摆铁道“玩”,一会儿拆掉,一会儿又摆上。
大勇生气地捅了二愣一下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摆火柴玩儿!”说着,“腾”的一拳,砸得火柴乱飞,还砸断了好几根。
二愣却一本正经地说:“看,叫你砸折了我的‘铁轨’,赔吧!”逗得大家哄堂大笑。正在沉思的李庆山顺手拿起根折断的火柴棍儿,端详了一阵,“噗”地笑了。
庆山喊了声“注意”,大家顿时静下来。然后他对二愣说:“说说你的想法。”二愣站起身瞅着队长信任的目光说:“咱们做一截木轨给他换上,让鬼子看不出来···”
庆山没等二愣把话说完,便举起折断的火柴棍儿,说:“对,让军火车把木轨轧断,瘫痪在这里!”这一来,大家眼睛亮了,你一言,我一语,又补充了许多意见,战斗方案就这样定下来了。
当天晚上全县最有名的木匠——“活鲁班”张玉修被请来制作木轨。大勇和根柱抬来了一截真铁轨做样子。
第二天一早,木轨制成了。庆山一边在木轨上刷着油漆,一边想:182次客车和196次货车相隔仅四十分钟,中间还有巡道和巡逻的。那巡道工好对付,只是三木非常狡猾,必须多想几个法子把他拖住,才能保证把木轨换好。
正在这时,二愣背着几个地雷过来了。庆山看见地雷,眼睛突然一亮,扭头对拾掇工具的张玉修说:“大哥,你再给制几个木头地雷,咱来他个真假结合。”
当晚十点钟左右,夜风送来爽意,天幕缀满银星。路西支队的全体队员,集合在院里,听李庆山布置任务。
李庆山低声说:“王志强,你带三班战士埋伏在封锁沟外,掩护群众抢运物资。张三虎,刘拴柱,你二人各带二班五名战士负责南北警戒,掩护换轨!”
二、三班战士出发后,李庆山便带领其余的同志们一起抬着假铁轨,扛着洋镐、榔头等,带好真假地雷,悄悄地朝狼窝岗进发。
狼窝岗,位于定县站南面十里处。这里丛生的杂草齐肩过胸,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一道道土岗沙丘犹如龙盘虎踞。李庆山和战士们就埋伏在这蒿草丛中,单等182次客车通过,就出去换轨。
“呜——”,一声汽笛响过,182次客车轰隆隆地飞驰过去。李庆山从草丛里闪了出来。他机警地张望了一下,一个箭步跃上路基。
李庆山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铁轨上谛听了一会儿,便打起了口哨。霎时间,紧张的换轨活动开始了。战士们有的倒螺丝,有的退夹板,有的起道钉··
突然,北头的岗哨前来报告:“队长,从车站方向来了两个巡道工!”李庆山把手一挥说:“大家快换轨,我去对付他们!”
原来松田为了确保军火车安全通过,特别命令今晚改为两个巡道工巡道。道房班长姓齐,这家伙脑满肠肥,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所以人们称他“齐铁杆”。这时,他正领着助手陈三猴前来巡道。
他们走到距狼窝岗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发现对面有一个黑影。齐铁杆放开破锣嗓子问道:“干什么的?”“妈的,诈唬什么!连我也不认识了。”李庆山说着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
齐铁杆举起号志灯刚想看看来者是谁,李庆山猛力一脚,把号志灯踢了老远。
齐铁杆还没醒过味儿来,李庆山接着又是一拳。齐铁杆肥胖的身子晃了两晃,“扑通”一声,一屁股蹲在道轨上。
陈三猴一看势头不好,赶紧猫腰去抱李庆山的大腿。李庆山就势往后一蹬,把陈三猴摔了个仰面朝天。
齐铁杆这时已爬了起来,他“噌”的一声,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恶狠狠地朝李庆山刺过去。
李庆山赶紧闪身躲过,然后飞起一脚,踢在齐铁杆的手腕上,“当”的一声,匕首掉在了铁轨上。
这时,陈三猴猛扑过来,要搂李庆山的腰。庆山不慌不忙,趁势用力一背,“咚”的一声把这个走狗摔倒在铁轨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齐铁杆见摔倒了陈三猴,眼都红了。他抄起检道用的铁锤,往上一蹿,朝李庆山的头部猛砸过来。
李庆山把身子一闪,不等齐铁杆站稳脚跟,便猛蹿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另一只手抄起他的一条腿,高高地举在半空。
齐铁杆刚要喊叫,李庆山猛地使劲往下一摔,“啪嚓”一声,把这个铁杆汉奸的脑袋砸在铁轨上,碰了个脑浆迸流。
根柱和二愣听到响声,也提着榔头前来助战。李庆山用手一指,说:“快,把这两个废物藏起来,打扫战场。”
根柱立即脱掉两个巡道工的衣服,收拾起检道工具。二愣拿毛巾堵上陈三猴的嘴,又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把齐铁杆的尸首和他一起抬到蒿草丛里隐蔽起来。
庆山见他俩收拾完毕,又问了问换轨的情况,说:“根柱,你赶快回去,让同志们加快换轨速度,我和二愣去迷惑巡逻队。”说完,他和二愣带着真假地雷向定县车站方向走去。
这时,三木已经带着巡逻队出了定县车站。他们往南走出不远,就发现前面有两个黑影。三木断定是游击队,便指挥巡逻队开枪追击。
追了一程,人影不见了。他们在人影出现的地方发现了一颗未埋好的地雷。三木大吃一惊,大声命令:“卧倒!”巡逻队立即都趴倒在路旁。
原来这是李庆山和二愣有意放的假雷。三木趴在地上看了一阵,不见动静,就站起身来对后面的工兵说:“工兵的上,前边的扫雷!”几个工兵只好提心吊胆地走上前扫雷。
扫雷的工兵在前,鬼子和伪军在后,慢慢腾腾地走了一小段路,先后发现了三颗地雷,都是假的。这一下,三木的胆子又壮了起来。
三木刚要下令让巡逻队快速前进,忽然听见“啪啪”几声枪响,接着听到的是“哗啦哗啦”扒石头子的声音。三木把战刀一挥吼道:“快快地冲过去,抓扒铁路的八路!”
鬼子巡逻队一边乱打枪,一边往前冲。谁知没跑出几步,前边的鬼子就踩上了李庆山和二愣埋的地雷。“轰隆”一声,几个鬼子的尸骨飞上了天空。
三木急得“哇啦哇啦”直叫,但他又怕再遇上地雷,只好仍然让工兵在前面探测,巡逻队在后面跟着慢慢腾腾地前进。
这时,李庆山和二愣看见狼窝岗下的灯光晃了三晃。他们明白:木轨已经换好了。于是飞快地向换轨的地点跑去。
庆山来到换好的木轨旁,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看不出任何破绽,才挥挥手命令战士们到树林和草丛里埋伏起来。
为了不让三木的巡逻队发现换好的假铁轨,李庆山和王根柱又换上了巡道工的衣服,一南一北敲着铁轨往前走去。
三木带着工兵和巡逻队沿着道轨敲打着向前巡查。刚走到狼窝岗附近,就见假扮巡道工的李庆山不慌不忙地从对面走过来。他俯身猫腰,这儿摸摸,那儿敲敲,一步一停,三步一站。
三木走到李庆山跟前说:“你的,什么的干活?”李庆山边检路边答道:“巡道的。”
三木让工兵搜查了一下附近的铁轨,什么也没有发现。突然三木发现了李庆山背的工具袋,他用手指着怪叫起来:“什么的干活,老实的交代!”“这···”庆山故意吞吞吐吐,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到工具袋上来。
工兵的搜查!”三木打着手势让两个工兵去搜工具袋。结果从里面搜出了一个饭盒,取出来打开一看,只有两个发了霉的菜团子。三木皱起眉头,“啪”的一声打在地上。
三木两只眼珠子一骨碌,接着又盘问起来。李庆山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着:“我是定县车站的,工头是张班长,张调度、王站长都是我的朋友。”
三木问不出破绽,便叫李庆山继续巡道,他在后面盯着。李庆山眉头一皱,暗暗地骂道:“这小子真狡猾。”他只好提起检锤,敲敲这儿,打打那儿,慢慢腾腾地朝前走去。
离木轨只有半米远了,李庆山朝铁轨上紧敲了三锤,“当,当,当!”根柱听到警号,立刻从南向北跑来,慌慌张张地对三木说:“太君,前边发现了地雷!”
三木听到“地雷”二字,再也顾不上看李庆山检道了。他带着巡逻队和工兵跟着这个“巡道工”朝南跑去。李庆山趁机撤到战士们埋伏的草丛中。
再说根柱带着鬼子跑了一里多路,突然站住了。他用手一指,说:“太君,地雷!”三木用手电一照,果然在距他一丈开外的铁轨旁放着两颗地雷。其实这是根柱预先放好的假雷。
工兵的上!”三木挥挥手让工兵前去排雷。几个工兵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阵,把地雷起下来一看,原来是两颗木制的假雷。
三木害怕再次上当,又让鬼子们在周围搜索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想了想说:“八路,前边的有,开路!”于是巡逻队继续往南巡逻去了。
根柱又站了一会儿,望着三木的巡逻队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跑,向队长去报告。
根柱在换轨的地方找到李庆山,说:“报告队长,三木走远了。”李庆山微微一笑,说:“好,等三木到了寨西店,军火就归我们了,他再想救也来不及了。”
午夜,异常的寂静。埋伏在路旁的战士们紧盯着定县车站的方向,等待着196次货车的到来。
“呜——”的一声汽笛鸣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196次货车风驰电掣般开过来了,轧得铁轨“咯吱吱”地响。眼看着机车和木轨的距离越来越近。
哐当”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军火车错轨翻倒了。车头钻到地里,车身高高弓起,车尾甩出老远,就像一条断了脑袋的蜈蚣。
李庆山大喝一声:“冲!”战士们像一群下山的猛虎,从草丛里跳出,向军火车猛冲过去。
押军火车的鬼子,多数已被摔死摔伤在车厢里,侥幸从翻倒的车厢里爬出来的鬼子,也都当了俘虏。战士们用大锤砸开了车厢大门,一捆捆的枪支、一箱箱的弹药被搬了出来。
李庆山让二愣带着几个战士把俘虏押走后,王班长带着前来搬运物资的乡亲们也从封锁沟外边奔了过来。他们用车拉,驴驮,担挑··很快把全部军火运走了。
这时,王根柱拿着个火把走了过来。李庆山看了看手表,说:“放火烧车!”于是根柱用火把点燃了车厢。
霎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被烧着的车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整个列车就像一条巨大的火龙,瘫卧在地上。路西支队的指战员们兴冲冲地钻进青纱帐,向驻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