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了老家,摆起了豆腐摊。可不是那种小打小闹,推个小车走街串巷的,而是正儿八经地支了个摊位,每天清晨磨豆子、点卤水,忙得不亦乐乎。村里人都犯嘀咕: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打小就敬佩二叔,但也着实被他这举动搞懵了。退休金少说也有几千块,卖豆腐能挣几个钱?我心里犯嘀咕,忍不住跑去问他:“二叔,你这是图个啥?”他只是笑笑,手里不停地压着豆腐,说:“图个心里舒坦。”
舒坦?我更糊涂了。看他每天起早贪黑,风吹日晒,这舒坦在哪儿?更让我纳闷的是,二叔卖豆腐还不讲价。有回一个大娘想便宜五毛钱,二叔愣是没同意。大娘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当官的还比农民抠门!”二叔也不恼,笑呵呵地冲大娘背影喊:“下次来还是这价!”我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哪儿是退休干部,简直比生意人还精明!
我忍不住跟我爸抱怨,说二叔这不是给家里抹黑吗?我爸摇摇头,说:“你二叔啊,心里有数。”有数?我更疑惑了。
后来,我慢慢发现了二叔的“秘密”。村里老王头病了,家里揭不开锅,二叔偷偷塞了两千块过去;邻家小孩没书包上学,二叔二话不说买了个新的。这些事,他从来不声张,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我这才明白,二叔卖豆腐挣的钱,大部分都贴补给了乡亲们。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非得卖豆腐?直接把钱给乡亲们不就得了?
直到有一天,我彻底明白了二叔的心思。那天刚下过雨,二叔骑着三轮车回来,浑身泥泞。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疼地说:“二叔,你这是何苦呢?”他点燃一根烟,缓缓说道:“你知道啥叫乡情吗?以前村里多热闹,谁家有个事,全村都去帮忙,像过年一样。现在呢?年轻人都出去了,村里就剩下些老人孩子,冷冷清清的。”他说着,眼圈红了,“我退下来了,就想回来陪陪他们,让他们觉得村里还有人关心。卖豆腐累吗?累,可是我高兴。”
我突然明白了。二叔就像一颗老树,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乡亲们。他卖的不是豆腐,是人情,是温暖。就像一个园丁,辛勤地浇灌着这片土地,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几个月后,二叔不卖豆腐了。村里人议论纷纷,猜测他是不是身体撑不住了。我去找他,他却神神秘秘地说:“豆腐卖够了,该干点别的了。”
后来,我才知道,二叔在村后山盖了个豆腐坊,要教大家做豆腐。起初大家都不信,觉得他瞎折腾。可豆腐坊建起来后,二叔每天带着大家忙活,磨豆子、点卤水、压豆腐,忙得不亦乐乎。村里那些赋闲在家的老人也找到了事做,日子一下子热闹起来。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被注入了活力,泛起阵阵涟漪。
更让人惊喜的是,二叔不光教大家做豆腐,还把豆腐统一销售到县城,让大家伙儿都能挣到钱。几年下来,二叔的豆腐坊越做越大,村里人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就像一棵小树苗,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茁壮成长。
二叔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他把豆腐坊交给别人打理,自己每天就到村里转转,和大家聊聊天。他就像一盏灯,照亮了整个村庄。
二叔走的那天,全村人都来送他。有人说:“建国这人啊,是个实在人,没忘本。”我站在人群中,看着二叔的遗像,心里百感交集。那一刻,我终于彻底理解了二叔的那句话:“图个心里舒坦。”
他图的不是钱,也不是名,而是那份浓浓的乡情,是看着乡亲们脸上的笑容,是他为这片土地带来的生机与活力。他的大智慧,不是写在书本上的理论,而是融入在生活的点滴之中,是刻在骨子里的善良与担当。他就像一座灯塔,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照亮着我们人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