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好兄弟囚禁了。

深夜，他把我绑在床上，不知疲惫的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说道：“江妄，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一辈子不好吗？”

听了他的话，我心底一片荒凉，觉得十分可笑。

当初嫌我恶心的是他，现在说爱我的也是他。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1

时隔三年，同学聚会，我再成为了大家议论的中心。

“江妄找女朋友了没有啊？”

一旁有人打趣道：“他找什么女朋友，在场谁不知道他喜欢男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一旁不说话的顾则，见顾则没什么反应，才继续放心的开起玩笑。

“欸，江妄。”

“你说你那会儿怎么有胆子跟则哥表白的？”

“他一看就是直男啊！”

“你真是不怕被羞辱。”

“直男……”我轻笑一声，抬头朝顾则看去，不屑道：“是吗？”

顾则的手下意识握紧手中的酒杯，精壮的小臂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莫名有些勾人。

我故意激他，语气里满是不在乎地说：“那时候年纪小，哪懂什么喜不喜欢。”

“我从前就是在路边看到条可爱的狗，都喜欢的不得了呢，更何况是顾大公子这种帅到人神共愤的脸。”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顾则身份显赫，在场人多少都有点惧怕他。

这会儿听我拿他跟狗比，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我的热闹。

果不其然，顾则摔了杯子，站起身拉着我就往外走。

他重重把我甩在墙上，咬着牙说道：“江妄，你找死是不是？”

我闷哼一声，皱着眉轻笑，“怎么？”

“又触及到你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了？”

说着，我抬脚朝他走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你啊，就是懦夫。”

“你明明喜欢我，却从不肯承认，明明不肯承认，却又对我紧追不舍，一边靠近我，一边嫌我恶心，可明明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个人。”

“顾则，你说你可笑不可笑？”

他被我这一番话气得不轻，举起拳头就朝我打了下来。

我躲闪不及，被他打倒在地，口腔里涌上一股铁锈的味道……

顾则见我受伤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朝我伸手想要扶我起来，可在看到我身后的那些老同学时，又把手收了回去。

我低头苦笑。

他总是这样的。

当初是他先招惹我，一来二去我动了心。

那时候我们还在上学，晚自习结束，我去天台找他表白，爱慕的话刚说出口，周围便突然涌上了他的那几个兄弟。

他们笑得肆意，“顾则，看不出来啊，你居然好这一口？”

“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不会对我们也动什么歪心思吧？”

顾则生气了。

想来也是，他那样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怎么能接受这样的调侃。

他一把推开我，骂我恶心死了，骂我不正常，要我滚远一点。

我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在原地怔愣了很久。

顾则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刺痛了我的内心，眼眶开始发热。

我以为他也喜欢我的。

原来不喜欢吗？

可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

周围哄闹的声音很大，我的自尊心仿佛被人踩到脚底践踏，几乎抬不起头来。

我落荒而逃。

后来，这事传的很广，几乎弄得全校皆知，我因此遭受了校园霸凌。

顾则跑来跟我道歉。

他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拦住我。

我并不打算理他，他却紧紧跟了我一路。

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停下脚步，语气不善的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顾则着急的看着我，“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我跟你道歉，我帮你转学，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冷冷的看了他许久，“我为什么要转学？”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沉默不语。

我继续问道：“顾则，你跟我道歉，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他点了点头。

我无奈的笑了，“好啊。”

顾则以为我就这么轻易的原谅了他，眼里燃起一抹亮光。

可很快，这抹亮光便再次熄灭。

因为我说：“那你承认你喜欢我，承认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就原谅你。”

他想反驳，可我先他一步开口，“你想说你没有喜欢我吗？”

“那你为什么在我睡着时偷偷亲我？为什么总是粘着我？又为什么送我那么多礼物？”

“仅仅是对好兄弟的关心吗？”

他瞳孔微颤，像是被我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在我的句句逼问下，顾则始终哑口无言。

见他这副样子，我失望极了，转身回家。

顾则那么骄傲的人，他怎么会承认这种事情呢？

我早该知道的。

我不该对他抱有期望。

2

从酒吧离开，刚到家不久，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醉醺醺的顾则。

此时的他完全褪去了刚才在酒吧里的戾气，像是条纯真无害的大金毛，眼神软软的看着我。

我想关门，他迅速的将长腿抵在了门口。

我冷着脸，“你来干什么？”

见他不说话，我又继续道：“之前借你的钱我都攒的差不多了，你放心，攒够了我会一起还给你的。”

见我这么说，顾则着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妄，我来跟你道歉。”

“我只是很想很想见见你，我不是故意动手打你的。”

他看起来很诚恳。

这是他最擅长的把戏，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可我实在不知我现在还能跟他说些什么。

其实我们之间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了，这次我之所以会去参加同学聚会，完全是因为有人告诉我，顾则不会去。

如果早知道他会去，我是打死也不会去的。

好不容易躲了他那么久，现在又功亏一篑了。

趁我愣神，顾则已经挤进了我的家里。

他抱着我，不由分说就吻了上来。

我懒得推开他，就这么任由他吻个够。

呼吸统统都被他夺走，我们两个倒在了沙发上。

他贪婪地抚摸着我的每一寸皮肤，声音温柔的不得了，“别躲着我了。”

“江妄，我们一直这样行吗？”

“你不用去工作，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的钱。”

“你就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好不好？”

听着他的话，我一颗心愈发冰冷，觉得可笑的很。

“顾则，你拿我当什么？”

“消遣的乐子？还是发泄刺激的工具？”

他慌张地摇头，“不是，我喜欢你，我爱你！”

我笑了，笑得无奈又可悲，“你说你喜欢我？”

“那你会在别人面前承认我吗？”

“还是你依旧会像刚刚，像从前那样，心口不一，觉得爱我是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轻易的把我丢出去承受别人的冷眼？”

顾则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我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想说的话，“顾则，你不止一次抛弃我了。”

“我是人，我也有自尊心。”

当初我也曾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相信他。

可是在有人发现我们两个关系密切时，他再一次把我推了出去。

我因为有前科，被人冠以“不正常”“变态”的名声，而请了家长，全校通报批评。

爸妈也觉得我丢脸，觉得我不正常，休学将近一年，一次次的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我到现在还在服用治疗抑郁的药物。

顾则丝毫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大声地质问我，“相爱不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你为什么非要让别人也知道呢？”

“我们两个好好的不就够了吗？”

我喉咙梗了梗，实在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便只是轻轻推开他回了房间。

快要睡着时，我听见有人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躺在了我身边，伸手将我抱住了我。

我的身体下意识的一怔。

他把脑袋埋进了我的颈窝，声音软绵绵地说道：“江妄，你明明还喜欢我的。”

“我发誓，只要你乖乖的，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你考虑考虑，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眼眶忽然控制不住的有些酸涩。

过往种种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家境一般，上的却是贵族学校，父母希望我能出人头地。

在学校里，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很多富二代因此看我不顺眼，时不时地刁难我。

顾则曾帮过我。

为了感谢他，我主动提出帮他补习功课。

我喜欢他最初时的那双眉眼，清澈又温柔，还带着些独属于少年的傲气。

我慢慢的试探，到最后的确信，我确信他也是喜欢我的。

于是我大胆向他走进，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

最后，他亲手将这颗心打碎，然后试图再次拼凑起来。

毕业后，顾则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接近我，美名其曰要弥补我。

我爸出交通事故，撞伤了别人，自己也车祸住院。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顾则一直陪我忙前忙后的处理事情，还替我补上了一笔赔偿款。

那段时间，我甚至开始替顾则为之前那些荒唐的事情找理由，觉得从前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而已，现在顾则或许是真的改变了。

我或许可以试着接受他。

可就在我快要说服自己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他要跟一个女人去巴厘岛度假。

是家里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他同意了。

他去了七天。

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只是支支吾吾地敷衍我。

我听到了电话那头女人撒娇的声音。

顾则小声解释，说只是合作对象而已。

挂断电话之后，我一个人在车水马龙的街边坐了很久，然后淡定的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思绪回笼，我叹了口气，拿开搭在我腰间的手臂，缓缓闭上眼睛。

他总是这样，把爱挂在嘴上，却做着伤害我的事情。

不过还好，我已经习惯了。

裂痕本就无法恢复如初。

我们，也绝回不到从前了。

3

第二天醒来时，顾则已经离开了。

我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抗抑郁的药吃下去，然后照常去上班。

心里想着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是时候换个城市去生活了。

因为顾则的事情，我一整天心不在焉。

下班时，我的直系上司，傅琛突然叫住我，“怎么？心情不好？”

我笑了笑，“一些糟心事而已。”

他笑着搭上我的肩膀，“请你吃顿饭，放松放松？”

“傅总请客，哪有不应的道理。”

我跟傅琛来到一家十分有名的西餐厅，还没等坐下，就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顾则也在。

他的对面是个女人。

大概又是他家里给他介绍的联姻对象吧。

这不是我该关心的。

只是我不知道，跟傅琛简单的一顿饭竟给我惹了大麻烦。

当晚回到家时，扑面而来的烟草气味，让我下意识地皱眉，往里看去，只见客厅的沙发上有个人影，不用开灯我也知道是顾则来了。

不等我有所反应，他便快步走过来，抓着我的胳膊质问，“今天跟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

我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妄！”

我也毫不示弱，怒吼道：“顾则！”

我们两个剑拔弩张，恨不得下一秒就将拳头甩在对方脸上，可顾则却突然笑了。

他笑得轻蔑又嘲讽。

“江妄，今天吃饭那个男人知道你的性取向吗？”

“你说如果他知道你喜欢男人，会怎么看你？”

在顾则眼里，他始终认为我这样的性取向是错误的，是会被人嫌弃厌恶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挥起拳头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一拳又一拳，带着哭腔怒骂道：“你TM还是人吗？”

顾则没有反抗，只是任由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

顾则这个人一辈子高高在上，好像从来没有不顺心的事情。

当然，除了这件事以外。

顾则脸上挂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同样泄了气，一拳打在墙上，把他赶了出去。

这晚，顾则的车一直停在楼下没有离开。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觉得他的爱很可笑。

莫名奇妙的深情更可笑。

几天后，我跟傅琛一起去应酬。

把客户送走时已经很晚了，我扶着踉踉跄跄的傅琛从包厢出来，迎面正好撞见了顾则跟他几个兄弟。

“哟，这不是江妄吗？”

“这也不是Gay吧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玩儿？”

我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只顾着埋头往前走。

有人伸手拦住我，“你旁边这位是你的新相好？”

“嘶～这看脸好像没咱家顾则长得好看啊！”

顾则站在他们中间，一言不发，冷眼看着我。

我不知是想单纯的反驳他们，还是想跟顾则撇清关系，鬼使神差的说了句，“长得好看没用，得有担当才行。”

“有些人，只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新鲜劲儿过了也就过了。”

说完，我拉着傅琛想要离开。

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顾则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江妄，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傅家的人。”

“而且，我记得，傅家这一辈只有一个儿子，叫傅琛，他是有未婚妻的。”

我背影一僵。

顾则的声音透着一丝胜利的笑意，“江妄，何必撒谎呢？”

“你确定，他清醒了不会怪你吗？”

我的拳头下意识收紧，却被身旁的人轻轻握住。

刚刚还挂在我肩膀上的傅琛突然清醒起来，安抚似的朝我笑了笑。

我懵了，“你……没醉？”

他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脖颈，“天天应酬，哪有那么容易喝醉。”

说着，他转身走向顾则，“想不到顾公子那么关心我的私生活。”

“只不过你调查的不够严谨。”

“我前几年确实有个未婚妻，只不过现在早就解除婚约了。”

顾则闻言变了脸色。

傅琛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火上浇油地问道：“你想知道理由吗？”

傅琛轻笑一声，伸手揽住我的肩膀，挑眉道：“因为我喜欢男人。”

二人对视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对方按在地上暴打。

顾则身边的朋友见势不妙，都开始劝架，“好了顾则，你跟两个同性恋计较什么？”

“他们不嫌丢人，咱们离他远点就行，犯不着生气。”

顾则推开了过去劝阻他的人，几个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场面乱作一团。

我们每个人都挂了不同程度的伤，最后警察来了，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4

一行人去了医院处理伤口，其中顾则跟傅琛伤的最重。

我一边替傅琛上药，一边向他道歉。

他却满不在乎地安慰我，“你有什么错，今天明明是他们挑衅在先。”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了帮我，才说自己是同性恋的，是我连累你了。”

傅琛好像一直有女朋友。

公司很多人都见过他的女朋友。

傅琛轻笑出声，“你为什么那么想？”

我没说话。

他又问道：“你觉得同性恋不正常？”

我依旧沉默。

其实我也不知道正不正常，喜欢一个人好像是件很奇妙的事，无关男女，那时候的我只是单纯的喜欢顾则。

跟他的性别没有丝毫关系。

可是所有人都在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是不正常的，是恶心的。

久而久之，我好像也这么认为了。

傅琛拿过我手上的棉签碘伏，轻轻按在了我手背上的伤口上。

“没什么不正常的，喜欢一个人没错，更何况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以爱之名，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这才是错。”

傅琛抬眸看着我，眼神温柔地像是一股春日里的微风似的。

我被他感染到了，心里突然轻松不少。

正想冲他道谢，顾则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江妄，我有话跟你说。”

我态度冷淡，“可我没话跟你说。”

我扶着傅琛打算离开。

顾则在后面吼，“我也受伤了！”

见我依旧不理他，他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大吼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你吗？”

“行！”

“我承认，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