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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127年,金兵攻破汴京(开封),俘虏了徽、钦二帝,北宋灭亡。赵构跑到商丘(后迁杭州)即位,改年号为“建炎”,史称南宋。
为了保住半壁江山,加强战备,宋高宗赵构“诏河北、京、陕、淮、湖、江、浙州军县镇募人修筑城壁”(引《宋史》)。江州(九江)即在其列,因军情紧急,不能像其它几次修城,由军队来制坯或烧砖,而只能交由地方政府组织实施。时任江州知州的韓驹主持了这次九江城的修筑工作,他以州城所在地德化县为主力,征集了所属各县制送城砖,并要求在城砖上标出各县及窑户的姓名,以保证质量,明确责任。
收集到这期城砖上的铭文有个奇特的现象,即17位窑户的姓名,就有15位是以数字排行来代名,如“江州德化县窑户王三”、“德安县窑户张二”等等。此外,在一批期次待考的城砖上还有“张八”、“于十四”、“王四”,以及明正德年间星子城墙上的“李三”、“叶四”等等。
江州德化县窑户王三
仔细分析起来,这些城砖上的姓名,它反映的以数字排行代名乃是古代的一种民俗。此种民俗,不光是在城砖上有所反映,还在出土的墓志上、历史小说上以及史料上都有表现。如1983年在九江县赛阳出土的宋太平兴国八年(983年)的墓葬,墓志上的墓主即称陶十九郎。1988年在马回岭蔡桥出土的宋元丰八年(1086年)的墓葬,墓主即称蔡八郎。
前些年在市区莲花池发现一块宋绍兴丙子年(1156年)三角形砌墓砖,上有三地三人姓名銘文,分别是:江州李四郎丶东京宋二郎丶黄州王二郎。描写宋时的小说《水浒传》中,有武大、武二、张三、孙二娘、扈三娘。《杨家将》中,则有杨家七郎等等。有些人在数字后加一“郎”字或“娘”字,是为了区分性别。此种以排行数字代名的民俗,古已有之而盛于宋代。
有人不免对此有些困惑,现代人的姓名,无论是起的两字名或单名,在户籍网上一查寻,往往有数个甚至有数百个同姓名之人,那简单地以排行数字代名,岂不是要在日常生活中造成很大的混乱?可它却流传了很长的历史时期。
分析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客观条件:
(一)古代总人口数较现代要少得多。以德化县为例,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全县人口为16280人(嘉靖《九江府志·户口》),而相当于德化县范围的现在浔阳区、庐山区、九江县2005年人口已达到92.59万人(据《九江市政区图》公布数)。明朝初年德化县人口仅为现在的五十七分之一,可谓地广人稀。如此则同姓名的概率相对要低;
(二)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条件下,古代的人口,特别是底层的人员其流动性也相对少得多。因此,即使在不同的地点有相同的姓名,其相互干扰也少;
(三)以排行数代名在同家族中应是合起来进行的,即同胞弟兄的子女是联合排序。如铭文砖中出现的“刘十六”、“于十四”以及出土的墓志“陶十九郎”,若非联合排序,一般的底层百姓要独户生育抚养这么多的子女,可能性很小。合起来排序也解决了同姓兄弟子女的同名问题;
(四)部分以排行代名的人另有一正名,特别是对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是这样。如《水浒传》中的宋江,其排行老三,另有一宋三郎的名字。但他是县里的押司,义军的首领,除了阎婆媳因他要动刀,急切之下高叫:“黑三郎杀人也!”叫出这个名字外,其它地方都是用正名。又如卖炊饼的“三寸丁谷树皮”武大,只有这个排行名,而其弟打虎英雄则大都称其为武松,很少叫他的排行名。
德安县窑户张二
历史上北宋著名词人柳永,其实也有个排行名柳七,当时井坊间曾流传着“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的话。他发展了词体,流传过许多名作,又任过余杭县令、泗州判官,如此身份,正式场合都称其为柳永而不称其排行名。
城砖上这些以排行代名的窑户,都是些没有什么身份而处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没有正名,只有在城砖上打上他们的排行名了。那些墓志上出现的小民也一样,至死也只有用排行名。
古时由于上述方面的因素存在,所以以排行代名这种民俗不至于在社会上造成很大的混乱,得以存在下去。但是隨着社会的发展,人口的繁衍,交流的增多,它的不便性逐渐凸现出来,到清朝,这种以排行代名的现象便大大地減少。现在,除了尚有以排行做小名外,完全以此代名的民俗几乎是没有了。
由此可以悟出,那句流传了很久,泛指这人那人的俗语“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它是有着古民俗历史渊源的一句俗语。
陈新代(作者像)
【读后记】本篇原载于浔阳区政协刊发的文史资料参考丛书《浔阳城垣》,陈新代老师是该书的主要编撰者之一。陈老师是九江古城砖收藏第一人,他长期致力于此,在研究方面颇有建树。据说陈老师收集的古城砖,可以砌起一座……我也不知道能弄出啥来,我只知道他是“九江第一搬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