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命草诗评

去下一个春天

文/余秀华

去下一个春天，玫瑰戴在老虎头上的春天

大雪化成了利刃藏于河流里

割一半白云给我，让我育成你的孩子

送你去医院的孩子

往你的血管里注入百合花的孩子

你堆的雪人，我几次踮起脚吻它

它的身体里有你夏天脱的皮，秋天结的霜

而节日的烟花散成的星星

在春天里还叫满天星，它不要命地开

开成一场不会结束的婚礼

去下一个春天，把我放进虎口已经不新鲜

我要睡了你

让一百只幼虎爬出你的阴茎

它们软绵绵的，它们逆风飞驰，它们报废

在你的出租房里

这些年里，我多少次触碰到你的胸口

那废墟上有我建起来的城堡

你存在多久，它就灯火通明多久

世界多久

它就冠以我的姓多久

2024年01月16日

余秀华的诗歌，最大的特点恐怕是以诚相待，大胆地抒情，大胆的袒露心声。当然，这样的袒露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就跟着自己的喜好走就行，互不干扰。但是，总有人喜欢拿着道德的大棒耀武扬威，好像占据了制高点一样，都是成年人，如此做，恐怕有点幼稚。对于这首诗中的情爱描述，或恐让人不适，不如从诗歌艺术审美的角度去对待，重点考察诗人的语言艺术，来得更有意味。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下面具体来看看诗歌文本。

从诗歌的创作时间来看，诗题“去下一个春天”，即是对春天的渴望和主动亲近。这是一种情感冲动的表达，因为诗人觉得，春天肯定会发生点什么，才不枉费春天。事实上，在诗人的幻想中，所有想发生的事情皆发生了。

第一节，诗句写得有棱有角，很锋利的深感，能够直入人心。在诗人眼中，这个春天必然是不一样的，能够用一朵玫瑰将凶猛的老虎驯服，说明老虎也恋爱了，这个春天是温柔又有力量的。而“大雪化成了利刃藏于河流里”，这似乎有孕育的意思，河流意味着生命的诞生。“割一半白云给我”，像是诗人自创的某种仪式一样，如此做了，孩子就会出生，女人就会成为母亲。这里展现的是情感的生发和交合。三句描写孩子的话语带着激动的情绪，那种语言的张力，值得细细品味。

再看第二节，诗人与雪人的亲密互动，只因为是你堆的，有你“夏天脱的皮，秋天结的霜”，写出了情感的内在联系，因为你，一切发生的事都是那么甜蜜，有滋有味似的。接着写到烟花的盛放，把它们比较满天星星，延续到春天，像花儿一样怒放。诗人用不要命来形容，如此夸张地表达，表现的是喜悦之情，而不会结束的婚礼，则是对幸福和爱的奢望，希望永久地停留在爱和幸福之中，这也表现了诗人对春天的无比期盼。

第三节，诗人写得十分大胆，春天到来的时候，诗人显然已迫不及待地想要爱了。诗人并不是被动的，而是如此的主动，有掌控的欲望。诗人用一种奇异的方式演绎交合，那画面显得很有个性，让人难以想象的陌生化效果，只能说诗人的思维是如此的怪异，充满想象力，任谁恐怕也不会这样表达，这已经超越了某些界限了。

最后一节，写出了诗人的情深意重。在你如废墟一样的胸口修建起城堡，诗人将自己和情感都交付于此地，并且保持它的灯火通明。你存在多久，世界就存在多久，它就冠以我的姓多久，这表明了诗人的一片冰心在你胸口的城堡，为你而跳动。说明诗人的爱是非常坚定的，爱得彻底的。

这首诗同样用的是激情的方式在表达爱，但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诗人不仅大胆，而且非常自信，有一种成熟的洒脱感。这或许就是功成名就后的中年，自信大方，不做作，同时将这些个性特点反映到了诗句里，显得非常有张力，有表现力。她的诗歌的最大魅力就在于她的语言的奇诡多变，说不出是什么好，但是很有味道。偶尔读下她的诗，就挺好，能感受到与众不同之处。诗人与诗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与众不同，这就是最大的个性，而她的个性，也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真实自然，这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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