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阳光明晃晃地刺着眼睛，厨房里油烟还没散尽，我刚给孙子喂完饭，正弯腰收拾桌子，就听到儿媳郭晓婷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妈，最近我们跟张毅商量了一下，觉得您也带了小睿十年了，这么些年实在太辛苦了。我们想着，还是让您回老家歇歇吧，剩下的事情，我们可以自己来。”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假惺惺的关切，可她的眼睛却闪躲着，看都不敢正眼看我。

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抬起头看着她。

厨房的光线明亮，郭晓婷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既不真挚，也没有丝毫的歉意。她说得轻巧，却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我的心。

“你说什么？”我声音有些发颤，但还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妈，您别多想。”郭晓婷捋了捋头发，语气依然平静，“我们不是赶您走，就是想着您年纪也大了，回去好好休养，别再操心了。家里这些事，我们能照顾得来，小睿也长大了，没那么需要您了。”

我没说话，眼眶却一下子红了。十年，我带大了这个孙子，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早到晚没有一天真正闲过。

可到头来，换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回去歇歇’。

“晓婷，妈哪里做得不好，你直说。”我放下手里的碗，语气尽量平静，心里却隐隐发疼。

“妈，您别误会。”郭晓婷的语气软了些，但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带着不耐烦，“您做得挺好的，就是……就是想着您确实累了嘛。”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没再多解释。我站在厨房里，听着小睿在客厅里玩玩具的声音，心里一阵酸楚。

晚上，张毅回来了。我忍不住把白天的事情跟他说了。

他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妈，晓婷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您确实辛苦了，换我们来分担一下嘛。”

“分担？”我冷笑了一声，“张毅，你自己心里清楚，带了十年的孩子，伺候了十年的家，现在我成了多余的了，是吧？”

张毅没敢说话，低头摆弄着手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心里一阵失望。

这是我一手带大的儿子啊，可今天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连一句为我争辩的话都没有。

这一夜，我几乎没睡。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一切。

十年前，张毅和郭晓婷结婚，我和老伴倾尽所有，把手里攒的几十万积蓄拿出来给他们付了房子的首付。

当时我心里想得简单，家里的条件虽然一般，但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我们老两口再苦再累也值了。

后来，小睿出生了，郭晓婷坐月子，我主动辞了老家的工作，搬到城里来照顾他们一家三口。

那会儿她刚生完孩子，情绪不太稳定，我每天既要照顾小睿，又要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忙得脚不沾地。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经常对我挑三拣四，嫌我做饭难吃，嫌我洗衣服不够干净。

我心想着年轻人压力大，脾气急，就忍了下来。老伴去世后，我更觉得这个家是我的唯一归宿。

可谁能想到，十年过去了，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最后却变成了“累赘”。

第二天一早，我没等他们起床，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小睿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我拖着箱子，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奶奶，您要去哪儿？”

我蹲下身子抱住他，眼泪差点掉下来。“小睿，奶奶回老家了，以后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吗？”

小睿点点头，一脸不舍地问：“那您还回来吗？”

我没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把行李拉出了家门。

回到老家的房子后，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空荡荡”。屋子里一片寂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套房子是我和老伴当年攒钱买的，虽然陈旧，但一直是我们的家。可如今，他不在了，这里也只剩下我一个人。

日子过得很慢，每天一睁眼就是一整天的孤独。退休金够我勉强维持生活，可心里的苦却没人能懂。

三个月后的一天，女儿张琳来看我。

她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心疼地说：“妈，您怎么瘦了这么多？哥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您伺候了他们十年，凭什么赶您走？”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琳琳，妈没事，别怪你哥。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妈老了，确实不该再去打扰他们了。”

张琳听了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妈，要不，您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吧。家里虽说地方小，但咱们一家人凑合着也能过得好。”

我摆摆手，“琳琳，你家条件本来就紧张。妈不能去给你添麻烦。”

张琳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我心疼她，却也知道，我不能再拖累她。

可这次，张琳的到来让我下了一个决心。我不能再委屈自己，更不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都便宜了郭晓婷那样的人。

一个月后，我把城里的房子过户到了张琳名下，同时把自己的退休金卡交给她，每月从里面取三千块钱，算是生活费。

“妈，您这是干嘛？”张琳吓了一跳，“我不要这些！”

我拍了拍她的手，“妈想好了，以后就跟你们住。妈有退休金，够花的，咱们不争不抢，就图个清净。”

张琳哭着抱住了我：“妈，您受委屈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您。”

搬到张琳家以后，我的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张琳一家人对我很好，女婿老实忠厚，孙子小佳也很黏我。我终于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可这样的平静没过多久，就被郭晓婷打破了。

一天，她突然跑到张琳家，气势汹汹地指着张琳说：“张琳，我妈的退休金是我爸单位发的，那是我们家的钱！你凭什么拿？”

张琳气得脸都白了，站起来回怼：“你还有脸说？妈带了你儿子十年，最后被你们赶回来，现在轮到你管退休金的事了？”

郭晓婷冷笑一声，“那是我们张家的钱！她名下的房子也应该是我们家小睿的，凭什么给你！”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的郭晓婷，冷冷地说：“郭晓婷，你听好了，我的退休金是我自己的，我爱给谁给谁。还有，这房子是我和老伴买的，跟你们没半毛钱关系！”

郭晓婷气得脸通红，站在那里哆嗦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灰溜溜地走了。

从那以后，张毅偶尔会打电话来，但再也没提让我回去的事。我知道，他夹在中间也难，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

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过去的十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被嫌弃和抛弃。现在，我只想为了自己而活，和真正关心我的人一起，过好余生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