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总怕戴绿帽子。
他不让我跟男老师男同学搭话。
甚至我跟快递小哥说话,他都会很生气。
这次学校组织去旅行社实习,周辰扫了眼申请表就开始质问我:
「你跟的导游是男的还是女的?」
「跟你一起去的有没有男同学……」
1
这无休止的盘问让我窒息,我忍不住打断他:
「这个社会除了女人就是男人,难不成让我找个尼姑庵去实习吗?」
「找不到就别去了。」
周辰说话的口气像命令。
上大专后他身上的学霸习气一点没改,还是居高临下看着我。
「一个破大专学校的旅游专业,你就算实习了又能怎么样,能找到高薪工作吗?能财务自由吗?」
「可我总得出去工作。」
「就你这考300分的智商,出去只会被骗财骗色,让别人吃干抹净了还替人家数钱。」
我苦笑着,这不是周辰第一次这么说了。
在他看来,我上这个大专学校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常说学渣是干不成任何事情的,学渣的出路就是输送到社会上打螺丝送外卖跑网约车。
而我唯一的指望是他,等他炒股赚大钱。
但这次实习还可以跟团,是很好的锻炼机会,我不想放过。
「出去实习总比啥都不做强,多走走多看看,机会说不定就来了。」
周辰突然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程筱,你想要什么机会?出去多跟别的男的接触,发挥你的容貌优势,钓个富二代?」
我看着周辰,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
「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周辰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盯着他的股票软件,慢悠悠地说:
「我为你牺牲了远大前程,你要珍惜我陪伴我,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对你好的。」
2
这是周辰的杀手锏。
每次他这么说,我都会哑口无言。
毕竟他为爱奔赴的壮举背后,有着实打实的牺牲。
可他只提自己的牺牲,我为此经历了什么,他却从来不提。
当初得知周辰要填大专,周辰的父母跑到我家小区骂我。
拿鸡蛋砸我家门,还在我家门口泼脏水。
周辰的班主任直接在电话里骂我是狐狸精。
他们不知道,是周辰追的我,也是他主动提出陪我上大专。
我从没要求他为我牺牲,甚至还劝他可以考同一个城市的985。
可所有人都认定,考了600多分的周辰是被我蛊惑。
最后逼得我爸妈低头,押着我跟他父母保证不联系周辰,跟他断绝来往。
直到周辰拿着跟我一样的录取通知书,站在我家楼下喊:
「程筱,不要在意那些世俗的议论,勇敢跟我奔向未来吧!」
或许是长久的委屈,又或许是虚荣心发作。
那一瞬间,阳光下那个意气少年把我感动的稀里哗啦。
我不再理会周辰父母的责骂,也不管老师们的愤恨。
每当迎上女同学们羡慕又嫉妒的眼神,我都会挽起他的胳膊自豪的说:「这是我男朋友。」
没想到,年少时为爱疯狂射出的子弹,此刻正中我的眉心。
周辰鼓动我冲破世俗的偏见,却为我准备了一个封建牢笼。
就差给我裹小脚戴头巾了。
3
周辰最引以为豪的,就是他放弃985,为我上大专。
这几年,我像一个挖到宝藏的人,小心翼翼守护这泼天富贵。
在周辰巨大的付出面前,似乎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微不足道,我的任何付出都不值一提。
每当我俩产生争执,我甚至会自我安慰。
他是爱我的,否则也不会为了我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这种牺牲换来的,就是我跟周辰如今的关系。
他不像是我的男朋友。
更像是我的家长,或者是领导。
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我汇报请示,他说行或者不行。
他如今对我的态度就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
前几天我过生日,周辰忘了。
我兼职结束后给自己买了块抹茶蛋糕。
放在桌上洗手的空档,他给我吃完了。
我瞬间就崩溃了,开始哭。
周辰有些不耐烦,说我太矫情,为了一块破蛋糕流眼泪。
他说大不了赔我一块,出门后没再回来。
我一个人哭了好久。
第一次开始审视我和周辰的感情。
自从上大学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
我不是跟周辰在一起,就是去找他的路上。
我丢掉了同学闺蜜。
我发现自己的世界很小,小到满满当当装的全部是周辰。
我明明在最好的年华,在好奇心最重的年纪。
我除了爱周辰,还可以爱其他很多事情。
比如旅行,我向往在路上的感觉。
可我一个旅游专业的学生,大学期间居然一次没出去旅行过。
4
班长的来电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下意识地按了免提。
因为电话的事,周辰跟我吵过很多次,异性电话必须免提。
「程大美女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为了你拖了一天时间,旅游公司那边还要录档安排体检买保险,事情多着呢,你要不去就早说,别耽误其他人。」
「不好意思,我很快的,麻烦班长再等一下。」
「再不送过去他们就下班了,我已经往旅游公司走了,你要是想参加,就把表直接送到他们公司楼下,地址我发你微信,记得带一张5寸蓝底照片。」
班长没等我说话就挂断了电话,一旁的周辰已经黑了脸。
「叫你美女的这位似乎跟你很熟,还专门为你拖了一天。」
「他是班长,负责对接实习单位。」
周辰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电话你也听到了,我们就是正常沟通,而且他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还叫你美女,真是渣男。」
周辰说完夺过我的手机,上下滑屏,嘴里还喃喃自语:
「谁知道你俩是不是说暗语,打电话演戏给我听?朋友圈发的都是晒肌肉的运动照,想勾引谁啊?」
突然他直勾勾盯着我问:
「你是不是也喜欢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5
看着他想破案的眼神,我有些无奈地说:
「他的朋友圈发什么照片跟我有啥关系,又不是私发给我的。」
「你还想让他私发给你?」
「我……」
「看看他给你发的地址,周边全是酒店。」
这是又犯病了。
他这是脑补了多少剧情。
旅游公司周边有酒店,不正常吗?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跟他纠缠,再吵下去肯定又是老一套。
什么男人的心思他都懂,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对我好之类的。
我几乎用乞求的声音说:「周辰,我很喜欢旅行,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周辰一脸讥讽地看着我说:
「你不只喜欢旅游,是不是还喜欢名牌包包,喜欢大别墅?」
「我以为你跟了我这么久,会跟那些世俗的女孩不一样呢?」
「这个阶段我们要抓紧时间武装自己的头脑,而不是把时间心思花在享受上。」
我苦笑着说:「我是去实习,不是享受。」
周辰摇了摇头,他还无奈上了。
「乖,程筱,你不去实习了,等我将来赚了大钱,带你游遍全世界。」
顿了一下,他又深情款款地说:「就按照当初说好的,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5
周辰当初的确说过这句话。
我们俩家都不是富裕的家庭。
当我建议他补课赚钱时,却被他骂了一顿。
他说他是干大事的人,不屑于赚这种小钱。
然后把我所有兼职赚来的钱全部拿去买股票。
他说自己有大才,这些股票规律他肯定能算得出来。
起初可能是因为运气赚了点小钱,这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才华。
还在校外租了房子,要求我跟她同居。
之后就是永无止境的亏亏亏。
上大学到现在,我们没看过一场电影,没过过一次生日。
出去吃饭永远是我买单。
每次我稍有怨言,他就会说:
「共患难才能同享福,你们女生为啥总想捡现成的?」
6
看着眼前的周辰一副为我好的表情,一股很重的窒息感突然袭来。
我似乎没经过思考就说出了这句话:
「周辰,咱俩分开一段时间吧?」
这句话像扎到了周辰的屁股,他几乎是弹了起来。
「你为了那个肌肉男要跟我分手?」
「不是分手,也跟任何人无关,我只是觉得咱们这样没有未来,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你是不是嫌弃我没赚钱,说白了就是不相信我。」
我看着周辰,很认真地跟他说:
「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我要有自己的成长空间。」
「我是你的女朋友,但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的……」
【奴隶】两个字,我忍着没说出口。
说完我开始收拾东西,我察觉他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偷偷瞄着我。
临出门前我跟周辰说:
「炒股毕竟不是个正经工作,咱们现在虽说是大专,但没必要自暴自弃。」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何况你还那么聪明。」
周辰一脸不屑地讥笑我:
「啥时候轮到你个学渣叫我做人做事了?」
我苦笑着:「你说得对,我不配。」
「程筱,你也别给自己立牌坊,你就是嫌我穷怕吃苦,想找个有钱的走捷径。」
关上门,感觉自己一下子轻了好多。
听着里面传来乒铃乓啷的响声,我没有停留。
对于现在的周辰来说,砸坏一些东西不是坏事。
我从没嫌弃过他穷,也不是怕吃苦。
我真正怕的,是没有盼头。
7
我赶在旅游公司下班前,交上了申请表。
最终分到一个夕阳团。
十几个爷爷奶奶辈的退休工人聚到一起,要重游他们当年修过的水电站。
一路上,他们反过来给我们介绍这片山山水水。
带我的导游赵姐悄声说,做好听众,带薪摸鱼。
我心想这还能学到东西吗?
抵达目的地后,赵姐说完集合时间,老年团等不及就散了。
我去给赵姐买水的功夫,她已经架好手机开始直播。
很奇怪,面对着手机屏幕的赵姐。
似乎更有激情,而且姿态更低。
等她直播完后,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赵姐拿着我递给她的水,看到我已经把瓶盖拧松,笑了笑说:
「虽说你刚上班,我不该给你说这些,但人总要想好退路。」
「退路?」
「可以忠于行业,但不要忠于公司。客户是公司的,但粉丝是自己的。」
赵姐话里有深意,我正准备继续请教时,老年团几个大爷把一个人扭送到我们跟前。
「这臭小子一直在偷拍你,还说是你男朋友,我们准备把他送到派出所。」
等面前的人挣扎着抬起头,我一惊。
居然是周辰,他跟踪我?
「程筱你快说句话,这几个老家活手劲真大,我胳膊快被他们拧断了。」
8
误会解除后,周辰质问我:「刚刚为啥不承认我是你男朋友?」
看着周辰的样子,我突然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有些想笑。
「你嫌我丢人?」
我愣了一下,因为一直以来,周辰都是我骄傲的资本。
当年他这个学霸为我上大专,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如今他为我追到这里,我却感觉他有些阴魂不散。
以至于刚才大爷们问我时,我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们认识。」
这让周辰很不爽。
但我不想跟他解释,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你回去吧,我还要工作。」
周辰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很不屑地说:
「跟着几个老帮菜瞎转悠也叫工作?
「这有什么技术含量,这种工作的可替代性也太强了。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允许你在这种没价值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就是周辰,他永远瞧不上我做的任何事情。
或许在他看来,我只有围着他转才是有意义的。
但这次出来实习,我已经下定决心。
我很坚定地跟他说:「有没有价值要做过才能知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周辰恶狠狠盯着我:「你宁可陪这些老男人游山玩水,也不愿意陪着我艰苦奋斗?」
9
这是什么神鬼逻辑?
他窝在房里炒股叫艰苦奋斗,我出来跟团实习是游山玩水。
我摇了摇头,准备转身走。
实在不知道要跟周辰说什么好了。
周辰却直接抓住了我的胳膊,狠狠把我拽到他跟前。
「跟我回去。」
「周辰,我那天跟你说得很清楚,我想要自己的空间,我要工作,可你为什么不能支持我,反而总想着控制我?」
我说话声音很大,周辰明显惊了一下。
「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程筱,男人想什么我很清楚,哪个男人会像我一样舍弃自己的前程对你好?」
又是这套说辞。
我在女生最美好的年华里,兼职打工供他炒股,给他洗衣服提饭,跟他睡觉。
我只能在拼夕夕买打折过季的衣服,化妆品只有洗发水和擦脸油,而且是超市最便宜的。
周辰常说他为了我放弃了前程,可我得到了什么呢?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当年无知少女小小满足了的虚荣心,其实是个沉重的包袱。
再不扔掉它,我就要喘不上气了。
「分手。」
周辰愣了一下,估计他没想到,我会颤抖着说出那两个字。
「程筱,你这辈子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看着周辰离去的背影,我心想到底欠他什么?
10
没有周辰的骚扰,我开始研究做短视频。
我白天跟团顺便拍一些视频,晚上写文案编辑,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视频的关注量少得可怜,但我觉得很充实。
赵姐对我的关注渐渐多了起来。
「难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想靠正经本事赚钱。」
她指出我的问题,说我不懂得利用自己的长相优势。
我摇头拒绝,表示不想靠低俗博眼球。
赵姐笑我想法低俗。
原来她的意思是让我把头像换成自己的美照,每个视频里我都要很漂亮的露个面。
我皱了皱眉,心想我可不想像网红那样抛头露面。
说笑间,赵姐突然问我:「按说你上的这个学校,不应该有这种包袱啊?」
「什么包袱?」
「假清高,就是那谁的长衫。」
「孔乙己的长衫?」
说完后我明白了赵姐的意思。
她精准拆穿了我的伪装。
跟周辰在一起三年,我居然也跟着他学到了假清高的一套。
宁愿躲在暗处做着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也瞧不上那些取悦大众的赚钱方式。
爱钱却要装着瞧不上钱。
我把自己的经历讲给赵姐听。
原以为她会安慰我,没想到只换来一句冷冰冰的「分了好」。
分了的确好。
这几天我也体会到了不被监视的快乐。
但以我对周辰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11
实习结束后,我和赵姐决定一起做旅游博主。
她做幕后我做台前,赚钱后对半分。
为了我在短视频当中的人设,我俩争论不休。
「程筱,你年龄小长得漂亮,但是不够甜。」
「可能这两年心里的苦太多,都蔓延到脸上了。」
赵姐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你又不愿意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