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马上得天下,马下治天下”。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主要依靠的是徐达、常遇春等军事将领。建立明朝后,这些军事功臣被封为“六国公二十八侯”等,成为了明朝官僚体系的基础力量。但从中央到地方有层层的官僚机构,需要大量的官吏。除了任用元朝原本的地方官吏之外,朱元璋还必须要补充更多的士人为官。
早在立国之前,朱元璋身边就有了一批文官,主要有刘伯温、李善长、朱升、夏煜、孙炎、杨宪等,他们为明朝的建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例如伯温是朱元璋的谋士,可以说是“明代的张良”。他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策略,成为了朱元璋的战略方针。李善长擅长内政,他在朱元璋远征时做好了后勤保障,并招揽了大批的人才,建国后担任中书左丞相,可谓“明朝的萧何”。

1367年,朱元璋初建吴政权,就广求人才,“遣起居注吴林、魏观等以币帛求遗贤于四方”。1368年,明朝建立,但科举考试尚未恢复,求取人才还只能依靠荐举,于是下令“征贤才至京,授以守令。其年冬,又遣文原吉、詹同、魏观、吴辅、赵寿等分行天下,访求贤才”。
朱元璋曾说:“贤才不备,不足以为治”,“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山林之士德行文艺可称者,有司采举,备礼遣送至京,朕将任用之,以图至治”。
当时的这种荐举就类似于汉代的察举制,主要的科目有:聪明正直、贤良方正、孝弟力田、儒士、孝廉、秀才、人才、耆民等,基本和察举制一致。其中优秀之才,一经推举就可以为官。在朱元璋的大力倡导下,大批的士人被荐举出来,吏部荐举的有时“多至三千七百余人,其少者亦至一千九百余人”。

但也有许多士人不想入明为官,他们隐居山林,逍遥自在。历朝历代统治者对这部分文人都不太在意,但朱元璋就比较较真,他采取了一些强硬的手段逼迫这些隐士出山。例如“贵溪儒士夏伯启叔侄断指不仕,苏州人才姚润、王谟被征不至,皆诛而籍其家”。
当时有一位叫做杨维桢的文人,在元末明初的诗坛非常有名,朱元璋想征召他为官,但杨维桢拒绝。杨维桢为了躲避朱元璋派出的杀手,就逃亡到了老家,装扮为不识字的老翁,这才躲过一劫。洪武三年,明廷再次找到了杨维桢,并将之带到了朝廷,面见朱元璋。但杨维桢依然拒绝当官,朱元璋大怒,准备杀之后快。但又考虑到杨维桢名气太大,杀了会产生很大的舆论压力,于是将之释放了。之后,宋濂送给了杨维桢一首诗,其中写道“不受君王五色诏,白衣宣至白衣还。”

和其他有名气的文人比起来,杨维桢算是比较幸运的了,因为基本有些名气的文人都死于明朝初期的政治斗争和文字狱。
就说这刘伯温吧,他不仅是一位谋士,还是一位诗人、词人,被誉为“明初诗文三大家”之一。我读过他的诗词,其风格和唐初魏征的风格相似,比较古朴和遒劲。他明朝建立后任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参与制定历法、奏立军卫法。1371年,被胡惟庸排挤,被迫告老还乡,不久忧愤而死。
宋濂,也是明初三大文学家之首,曾经奉命主修《元史》,明朝的礼仪制度也多是他一手制定。然而,宋濂的为官之路却不平坦。1377年,宋濂厌倦了官场的你争我斗,高老还乡,朱元璋亲自饯行。1380年,朱元璋制造了“胡惟庸按”,到1390年共诛杀了3万多人,牵连甚广。而宋濂之孙宋慎也被牵连其中,宋慎被杀,宋濂本人贬死四川茅州。

宋濂
明初三大文人之列的另一位叫做高启。他原本隐居吴淞,1369年被征召到朝廷写《元史》。到南京的时候,为了对朱元璋歌功颂德,专门写下了一首《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其中写道“我生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这首诗多次入选各种教材,可见名气之大。高启也因此被视为明朝最杰出的诗人。

高启
但高启自己歌颂的“圣人”并没有放过自己。1370年,他也厌倦了官场,辞官回家,这就开始引起朱元璋不满。1374年,苏州知府魏观在张士诚宫址改修府治,获罪被诛。而高启曾为之写下一篇《上梁文》,其中有“龙蟠虎踞”一词,朱元璋认为这是在歌颂张士诚,于是将之腰斩。另一种说法是高启曾为一幅《宫女图》题诗,其中写道“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朱元璋怀疑这首诗是在讽刺自己,于是就起了杀心。从高启被杀,可以看出明初文字狱之严。
高启是明初三大文人之一,同时也是元末明初吴中四杰之一。吴中四杰是高启、杨基、张羽和徐贲四人,除了高启之外,他们都是什么下场呢?
杨基,曾经担任过张士诚的幕府成员,后来辞归。明初,官至山西按察使。后来被谗夺官,罚服劳役,死于工所。

明 杨基 赤壁夜游
张羽,曾经在元廷当官,明初曾当太常丞。1385年,他因为言论得罪了朱元璋,被流放岭南。到半路又被召回,但他自知朱元璋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投江自杀了。
徐贲,也曾经投靠张士诚。张士诚去世后,俆贲与张羽避居吴兴,1374年被举荐为官,官至河南左布政使。1378年,明朝军队从南京北伐,经过河南时,朱元璋借犒劳失时,将之下狱。1380年,朱元璋以“犒师不周”将之处死。

另外,明朝初期还有“十大才子”说法,分别是张羽、杨基、高启、徐贲、王行、杜寅、张适、梁时、浦源、方彝、钱复等十人。其中王行,元末明初有名的文人,被沈万三聘为私人教师,“每次文成,酬谢白金以镒计”。明初,接受朝廷征召,担任苏州府训导。后来辞官,隐居石湖。后来,凉国公蓝玉聘请他为老师,并多次向朱元璋推荐。最后,蓝玉案爆发,朱元璋诛杀一万五千人,而王行父子仅仅被蓝玉举荐过就连坐被杀。
明初还有一位画家,叫做赵原,有《合溪草堂图》《晴川送客图》《溪亭送客图》《陆羽烹茶图》等传世。明初,他被征召到明廷当官,但是因为所画不称旨而被杀。《姑苏志》记载:“明初召天下画士至京师,图历代功臣,原以应对不称旨,坐死。”

《树石图》
以上的文人,基本都是明朝初期最出名的文人了,包括“明初三大诗文家”、“吴总四杰”“十大才子”,基本都逃亡厄运。除了这些著名的文人之外,朱元璋屠杀的没有名气的文人更是数不胜数。当时,只要是诗文中涉及光、秃、贼、僧、生、和尚、屠户、乞丐、反贼、强盗等词语,那要是被朱元璋知道了就可能被杀。
例如亳州训导林云的《谢东宫赐宴笺》一文中有“式君父以班爵禄”,朱元璋认为“式君父”为“弑君父”之隐语,于是将之杀害。德安府学训导吴宪作《贺立太孙表》,有“永绍万年,天下有道,望拜青门”句,朱元璋认为“有道”为“有盗”,于是将之杀害。怀庆府学训导吕睿作《谢赐马表》,其中有“遥望帝扉”,朱元璋认为“帝扉”隐含“帝非”,将之杀害。陈州府学训导周冕作《万寿表》,表内有“寿域千秋”句被杀,原因是朱元璋认为“寿”字与“兽”字同音。

朱元璋大搞文字狱,大杀文人,自然也就导致了明朝初期文坛的凋敝。我们看明朝的文学史、书法史、绘画史就会发现,明朝的文化在元末明朝繁荣一阵,这是继元朝的余续,比如《水浒传》《三国演义》就创作于此时。但随后的100年,明朝文学和艺术似乎断层了,几乎没有好的文学作品出现。直到明朝中后期,才出现了《西游记》《金瓶梅》《牡丹亭》《三言二拍》等。可见明初的文字狱对明朝文化的破坏力很大。
明朝民间主要文化作品和人物的时间
《三国演义》
元末明初
《水浒传》
元末明初
《西游记》
万历年间
《金瓶梅》
隆庆至万历年间
宋濂、刘基、高启
元末明初
汤显祖
1550年—1616年
冯梦龙
1574年—1646年
凌濛初
1580年—1644年
王阳明
1472年-1529年
李贽
1527年—1602年
唐寅
1470年-1524年
陈子龙
1608年—1647年
袁宏道
1568年─161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