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1950年初,甘肃省临泽县花园村的一位地主家中,来了三位解放军战士。
地主王学文问完来意,顿时一阵伤感,随后叫出了自己的儿子,让战士们带走。
解放军战士为什么会突然造访一个偏僻山村呢?地主的儿子又和解放军有什么关系呢?1937年1月7日的黎明时分,地主王学文的妻子秦莲正在给刚出生的儿子喂奶,而王学文则笑眯眯地看着。
这是夫妻二人的第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早早夭折了,所以这个格外精心。
喂着喂着,秦莲突然警觉的对丈夫说:“他爹,我咋听外头有动静?”
王学文已经翻身而起,用手势止住了妻子,当时红军正跟马家军激战,根本不会有人随便出门。
他悄悄下地,拿起顶门杠,刚将耳朵贴到门边,却发现脚步声突然没有了,紧接着又发出一声闷响。
王学文透过门缝一看,门口的雪地上竟然躺着一个人,王学文来不及多想,拉开门闩就走了出去。
看到屋外的景象,王学文不由得吃了一惊,昏迷的是一个女人,穿着红军的大衣,戴着红军的帽子。
王学文内心十分矛盾,他是村里民团的团长,要是马家军知道他跟红军有瓜葛,可能整个村子都会遭殃。
但这也只是转念而已,王学文警惕地看看周围,快速将女人抱进了屋里,放到炕上。
这一折腾女人也醒了,她支撑起虚脱的身体,就开始脱衣服。
在夫妻二人目瞪口呆之下,女人从怀中抱出一个婴儿,“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流着泪却不敢大声地说:“大哥大嫂,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王学文赶紧虚扶一把,将女人让到炕上坐下,询问原因。
这一问,就改变了孩子的命运。
原来,女人名叫吴仲廉,时任红九军敌工部的副部长,而她的丈夫正是红九军政治部主任曾日三。
近几个月以来,吴仲廉怀着孕还一直骑马打仗,与马家军在河西走廊一带周旋。
1936年底,红九军艰苦转战到了临泽县一带,吴仲廉藏到一家农户之中,总算平安生下了孩子。
她本想继续带着孩子战斗,但在那样的艰苦条件下,孩子能不能养活不说,还容易暴露目标。
没办法,夫妻二人只能含泪将孩子送走,可是往哪送呢?
接生婆突然出了个主意:“要我说,干脆送到‘王菩萨’家,他条件好,养活孩子不费劲。”
曾日三摇摇头,他们虽然刚到临泽,却也听说过“王菩萨”王学文的大名,可他毕竟是民团的人,红军贸然将孩子托付给他,总是不能放心。
接生婆看出了他们的担心,笑着说:“放心吧,‘王菩萨’是我们村的主心骨,谁有困难他都帮,他之所以当这个民团团长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为了维护村里人的安危!况且他家前两天刚生了孩子,也是我接生的,到时候就说是双胞胎就行!”
就这样,吴仲廉今天才亲自登门,将孩子托付给王学文。
讲完这些,吴仲廉又噗通一声跪下说:“大哥大嫂,这孩子叫曾长征,以后他就姓王了!”
王学文夫妻二人早已听得泪眼模糊,可真接下这个孩子,他们也会面临很大的风险。
王学文一下陷入了两难……
最终,还是良知战胜了一切。
王学文跟秦莲对视一眼,又对吴仲廉说:“红军同志,你放心,孩子就交给我,我尽力保他周全。现在我给他起名‘王继曾’,将来你们胜利了,就用这个名字将孩子接走!”
而秦莲这时已经将婴儿抱过来,放到自己怀里喂奶。
看到儿子在秦莲怀中使劲吮吸,久久才满意的睡去,吴仲廉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家。
她不敢耽搁,千恩万谢之后,强忍住泪水,依依不舍地走了。
从那天起,王学文就对外宣称自己生了双胞胎,将这个“红军娃”秘密养在了家中。
然而没过几个月,马家军就传来了消息:曾日三在突围时牺牲,吴仲廉被敌人俘虏!
王学文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却不敢表露出来,想了很久,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没有能力,也不敢将曾日三安葬,但是托关系去看看吴仲廉还是能办到的。
王学文花钱打点,终于打通关系,偷偷带着王继曾前去探望吴仲廉。
吴仲廉看着儿子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心里更加放心,拿出更大的决心与敌人作斗争。
然而吴仲廉没在祁连山关押多久,她被押送西宁,后来又转到南京。
王学文打听不到消息,只好专心抚养这两个孩子。
然而遗憾的是,王学文这个儿子还是夭折了,夫妻二人只能带着无奈的悲伤,用心抚养王继曾。
可没想到,打击再次降临到了这个家庭。
1939年,王学文因为“接触”过红军,被马家军抓到了兰州监狱。
家庭失去了顶梁柱,生活一度陷入了困境,但是妻子秦莲依然想方设法保护着王继曾,将他抚养成人。
王学文被抓进去后以为自己再无出头之日,然而甘肃地下党的同志并没有忘记他,一直在想办法,但也努力了好几年,直到解放前才将他救出,护送回临泽,让他一家人得以相聚。
王继曾看到父亲平安回来,心中自然高兴,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很远的战场上,还有一个人无时不刻不再想念着他。
这个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吴仲廉。
吴仲廉被押到南京时,抗日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在党组织的竭力营救之下,吴仲廉终于获释,重新回到党的怀抱。
吴仲廉一出来就立马主持工作,活跃在抗日战场的第一线。
但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自己的儿子,哪怕是在与江华结婚生子后,还总是经常提起。
但那时候是无法寻找儿子的下落的,吴仲廉深知民族大义高于一切,她将思念的情感强行压了下去,全身心投入到抗日、解放第一线上。
解放后,吴仲廉与江华二人都进入司法系统,他们办案秉公执法,吴仲廉还被称为“女包公”。
这时,吴仲廉的工作更忙了,但是全国已经解放,她虽不能亲自寻找,但可以托人帮忙。
有地址,一切都好办,但吴仲廉公务脱不开身,只好写下亲笔信,寄去一笔钱,派人将儿子接回。
当三个解放军站到王学文面前说明来意时,王学文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走进屋,将王继曾叫出,并告诉他全部的经过:你不是个放羊娃,而是红军的儿子!
王继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既盼望见到自己的母亲,又舍不得离开王学文夫妇。
在老两口的劝解之下,王继曾做出决定,他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哭说:“爹妈,我一定会常来看你们!”
王继曾来到浙江,回到生母吴仲廉的身旁,在学习工作之余,只要一有时间就回去看望老两口。
但那时毕竟交通不便,一来一回需要很长时间,而王继曾大学毕业到上海无线电三厂工作后,再也找不出时间。
吴仲廉更是对王学文夫妇的恩情念念不忘,干脆将“大哥大嫂”都接来浙江养老。
王学文夫妇在老年能享受到天伦之乐,也是当年常做善事得到了福报。
组织也对王学文抚养“红军娃”的事迹予以褒扬,在当时传为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