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仗家世成了大夏朝的第一位男后,可陛下并不喜欢我。
大婚当日,我跪在坤宁宫外,听着他和南风馆的伎子嬉闹整夜。
望着我惨白的脸色,他快意的说——
“受不了就去死,正好给双儿腾位置!”
后来我真遂了他的愿,他却下令凌迟了那男伎,跪伏在我床边,绝望的吻着我的手背。
“林霜,别留朕一个人,求你。”
1
薄雪落了满头,我陷在雪地里的膝盖已经冻得没有知觉。
坤宁宫灯火通明,不时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惹起裴烨一阵阵笑闹。
也是,南风馆的无双公子最善乐琴。
裴烨,也最喜欢听他弹奏。
“凤君快起来!你只穿了单衣啊,这样冷的天怎么能长跪不起?”
兰竹怨愤的看向坤宁宫,“陛下他太心狠了,今日可是你们的大婚之日啊!”
我没动,一丝不苟的跪着,心却比身体更加麻木。
“是我咎由自取。”
这桩婚事本就非他所愿,而先帝弥留之际赐婚,他又全无拒绝的余地。
与他一母同胞的安王天生不凡,虽是嫡幼却也有一批支持者。
先帝为了稳固裴烨的地位,又不舍得杀了安王。只能拿我做一枚砝码,带着林家的兵权做皇后。
父兄知道我心悦他,甘愿成全我。
不高兴的,只有一无所知的裴烨。
“阿烨,凤君已经在外面跪了许久了……”
隐隐的,我听见里面的人在交谈。
“他不配,天生喜欢雌伏在男人身下的贱人,朕连看一眼都嫌脏。”
我心脏骤痛。
宫人隐秘的嘲讽,无双公子有意无意的奚落,风霜刀剑的寒冷,都比不上他亲口的一句。
一阵嬉闹过后,陛下和无双公子还是相携着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无双公子神色轻蔑,“雪下的这样大,还是让凤君进来吧。”
裴烨冷笑一声,“他不过是装模作样,以为这样朕就会既往不咎。随他去,受不了了他自然会滚。”
我虚弱的哑声提醒,“陛下,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
如果不能居住进去,我连最后的权柄也将丧失,成为宫里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如同被刺痛了般,冷冷的看着我。
“你以为你父兄逼迫先帝,朕就会真的接受你做皇后?林霜,别做美梦了。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望着他冰冷无情的背影,我心痛如绞,几乎要伏在雪地里。
“陛下,叫太医……”
他脚步一顿,头也未回。
“不必,你死了,正好能给双儿腾位置。”
2
其实从前,我们不是这样的。
由于家世,我自幼被选为太子伴读之一。一众伴读里,他待我最是亲近。
有人心存嫉妒,摔坏了先帝最喜欢的砚台栽赃于我。我百口莫辩,惶惶不安,生怕连累到父兄。
先帝自然勃然大怒。
裴烨却说,是他让我干的。
最后的惩罚雷声大雨点小,我们一起跪在养心殿的屋檐下,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
“你别哭了。”
我用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裴烨便说,要我一辈子当他的伴读。
我问他,为什么独独对我这么好?
“他们长得好丑,脑子又不聪明。”他笑着掐了掐我的脸颊,“你长得好看,人也聪明,我喜欢你。”
从那日开始,我们更亲近了几分。同吃同住,同寝同行。
他将所有珍惜宝物慷慨的与我分享,我帮着他抄写课业,陪他泛舟江上。
我们渐渐长大,不知从哪天开始,有些东西变味了。
他学着偷腥的侍卫吻我,温柔而躁动。
我红着脸告诉他,男人和男人不能这样。
他蛮横而强硬。
“父皇和母后就可以,等我成了皇帝,就娶你做皇后。”
我懵懵懂懂的答应。
后来渐渐知晓人事,我有心想把这些当成玩笑。他却顽固极了,每每在人后肆无忌惮的吻我。
“天下之主认定的事,绝无变更的道理。”
于是我回绝掉父兄为我定亲的打算,期待着即将和她一起跨越狂风骤雨。
直到京中有传言,太子流连南风馆。
我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旧事重提。
他有些惊讶的瞧着我,“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过去只是我们不懂事,难道你还放在心上了?”
我艰难的摇了摇头。
又说,“那无双公子呢?”
“他是我的知己,他长得真好看,舞文弄墨样样精通。”裴烨理所当然的滔滔不绝,“真该让你见一见他。”
可我一见他,就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和我没有什么不同。
裴烨与他,也绝不是知己之情。
3
从榻上醒来时,裴烨和无双都已经不见了。
是从家里带来的小厮兰竹请了御医来,险险吊住了我这条命。
“凤君,御医说好好修养,您会好起来的。”
我虚弱的笑了笑,“别骗我了,我知道,我再也好不起来了。”
父兄都不知道,先帝为了确保这桩婚事只是暂时的,不会影响事情结束裴烨另立皇后,让我必须吃下慢性毒药。
到时候我一死,所有唾骂和罪恶都会随着我的逝去,被带进棺材里。
兰竹眼睛通红,“凤君,值得吗?”
“值得啊。”
我生来体弱,只有一个人坚定的要陪我长命百岁。他描摹的未来那样好,就算他忘了,我也贪心的想试一试,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谁让,我喜欢他呢。
不久裴烨身边的太监来了,兰竹惊喜不已。
“一定是陛下知道了,要关心凤君呢!”
可等来的却是,林氏幼子不修德行,移居冷宫的口谕。
兰竹不可置信的要去找陛下,他不相信这封圣旨是真的。
我拦住他,恭敬的领旨。
太监皮笑肉不笑,“还是凤君识时务,无双公子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不日便会搬来,还请您尽快腾出去。”
冷宫里无人服侍,也多有人踩高捧低,能吃的膳食根本进不来。
我一日日的消瘦下去,有时候坐在窗边,幻想裴烨会来看我。
但一次也没有过。
有天突然很有兴致,我偷偷溜到了御花园,想摘朵野花来吃。
却撞见了裴烨和无双公子在赏花。
“双儿,你像梅花,落入泥沼里也有铮铮傲骨。”
无双垂眸一笑,接过了他折下的梅枝。
却突兀问道,“那林公子像什么花?”
我有些高兴,想起来裴烨曾经对我说过——
“兰花像你。”
“为什么?”
“因为我最爱兰花。”
“他?那种喜好男人的怪胎,不配以花为喻。”
裴烨顿了顿,轻蔑的说。
无双隐秘的看向花丛后的我,仿佛在无声的宣告他的胜利。
我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回了冷宫。
忽然喉头一痒,白帕子上印出了梅花似的血迹。
我好像,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4
第二次昏迷后,我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更没想到睁开眼后,看见了裴烨。
他的脸色怒到极点,见我醒了,粗鲁的掐住我的脖颈,硬生生把我从榻上拽起来。
“兰竹说你病得很重,如今朕已经到了,你还装什么?”
喉咙被掐得死紧,我没办法回答他,胸腔艰难的呼吸两下,很快就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他受惊似的松了手。
兰竹慌忙跪到近前,“陛下,奴才求您了,给凤君一条活路吧。”
“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朕!”
裴烨固执的死死盯着我,指着地上跪成一排的御医。
“你不会要让朕相信,这些庸医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命不久矣了吧?
朕不信!”
“信或者不信,都由陛下。”我又是释然,又是疑惑。“我死了,正好能给无双公子腾位置。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陛下为何气愤?”
他一时语塞,眼尾微红,声音含着细微的颤抖。
“林霜,你不是最在意他了吗?”
我没机会问清楚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因为无双公子恰好找来了冷宫。
“阿烨,你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