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1977年,女,是家里的老大,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出生于1979年,一个出生于1982年。
小妹妹出生时,正值东北执行最严厉的计划生育,因她属于超生,所以17年没有分到土地。
除此之外,每年还要交100块钱罚款(这个数字记得不是很清晰了),一直交了14年。
我爸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很穷,我10岁之前,家里用揭不开锅来从容,绝不为过。
1979年,大妹妹出生那年,爷爷奶奶跟爸妈分了家。所谓分家,爸妈分到的,不过是一口缸,还有20捆柴禾。
其余,别无一物。
也是在那一年,爸妈盖了两间土坯房,从和泥到脱坯,到最后在房子上苫草,几乎都是爸妈两个人完成。
因为年轻,爸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妈尽管那时怀着孕,也是提水、做饭,丝毫不耽搁。
然后,我们有了我们自己的家。
由于房子刚盖好,墙体也薄,又没有多少柴火,舍不得多烧。
那个冬天,刚出生几个月的大妹妹,躺在炕上,竟然5个脚趾冻得粘连在了一起。
我上小学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冬天的手套,由于棉花少,不够暖。再加上,学校的炉子也不够暖和,家里温度也低。
当时,东北的冬天零下30几度是常事儿。
我手上常常长冻疮,结痂,流出脓水来,一茬接着一茬。
每到需要交学费和学杂费,爸的脸上都是一片愁云,偶尔,我还会听到爸睡梦中沉重地叹气声。
我也会嗫嚅着跟老师说:“老师,我的学费晚交几天。”好在大部分老师,会和颜悦色。
第一次,贫穷的刺,深深扎进了我年少的心。那年春天,我13岁,我们村小要参加中心校举办的夏季运动会,学校要选出小鼓队,第一轮初选后,我被选中。
教小鼓的老师,姓崔,是个高个子的40多岁的男老师,一直感觉他很温和,每天放学,都会在操场辅导大家半个小时。
每一次检查我们都练习情况,路过我身边时,他时不时地会说一句,这孩子还敲得挺好。
我很开心,因为这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活动。
可是转折却很快来了——
开运动会的半个月前,需要进行预演,老师要求,预演必须穿白衬衫。
我仅有的2—3件夏天穿的衣服,都是带着补丁的,去哪里弄白衬衫?弄一件白衬衫,成了让我不思茶饭的难题。
想了好几个小时,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跟妈说了,想要一件白衬衫。
妈说,真的没有钱买,于是,带着我到村子里挨家挨户去问,大家也都穷,白衬衫是奢侈品。
好不容易,问到一家,他家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男孩儿,有一件白衬衫,但男孩儿穿得“狼虎”——白衬衫,看起来又黄又破旧,而且还很肥大。
可有胜却无吧,白衬衫借来了,连夜洗好,第二天穿上。
没想到,在预演时,崔老师看见我的衬衫,皱了几下眉头。
接下来,每走一圈,崔老师都说,“某某某,你迈步迈得不对,你鼓点儿跟错了。”
隔一会儿又说,“你这敲得干脆不行,怎么傻头傻脑的呢!你大脑里装的是浆糊啊?”
排练结束,崔老师跟我说,你敲得实在不行,明天不用跟着排练了。
13岁的我,不明就里,更不知所措。
1996年,我考上大学,因为学费不够,去二叔家借钱,二叔的话,很扎心。1996年8月,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全家人开心了一小会儿,接下来,学费问题,让我们都陷入沉默。
爸决定,带着我到二叔家去借,毕竟二叔家在跟爷爷奶奶分家时,分到的东西多些,因为有经济基础,日子自然过得比我们强些。
到二叔家院里的时候,隔着窗子,就看见二叔和二婶在吃午饭。
进了屋,叔婶让我们先吃饭。
爸说,不吃了,这不是大丫头考上大学了吗?学费还差点儿,能不能借300块钱?
只见二婶一劲儿给二叔使眼色。
二叔咳嗽了一声说:
“大哥,不是我说你,一个小丫头,读那么多书干啥?早晚还不是嫁人!
我手头儿是有点儿钱,可明年要盖新房子了,得留着用啊。”
我那颗热切盼望的心,完全不知所措。
上班了,工资很低,穿了一条过时的裤子,被同事笑话了。刚上班那几年,在乡镇,每天通勤。当时一个月工资才600多块钱。
爸妈也还是经济困顿,公婆也不富裕,总觉得能省则省,给他们买点儿好吃的,填补一下家用,才是正理。
有一天下班,坐在客车上,恰好和一个家境较好的同事坐在一起,她突然一声惊呼,吓了我一跳。
“哎呀,某某某,你这年纪轻轻的,咋穿这么个过时的大裤子啊?去某某某商场,买条好看的啊,啧啧。”
一刹间,周围坐车的同事和乘客,目光都锁定了我的裤子。
我尴尬地不知所措……
那时候,只有一个信念:一定离开乡镇,至少要到县城里去工作。
那之后,工作之外,我抓紧一切时间读书、做笔记,不断提升和充实自己,还报了心理学的培训班。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分的付出,都在未来的每一个街口,给人回馈。
2009年末,我在本地纪委的招聘中,在200多人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录用。
从此告别颠簸的乡镇路面,不用每天急着忙着赶时间通勤。
跌跌撞撞这半生,因为贫穷,委屈过,气馁过,感叹过。
但感谢自己,一直也没放弃过追求更好的生活。
我内心一直有一个坚定的目标:不再让父母和公婆老来困顿,也不要让孩子感受贫穷的滋味。
那滋味,太过苦涩难言;贫穷的那根刺,曾扎得我,浑身都疼。
好在这些年,一切都好起来,不再因为贫穷而陷入窘境。
谨以此文,感谢那个奋斗不息的自己,还有支持我读书的爸妈。
不知道大家说否也品尝过贫穷的滋味?欢迎评论区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