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胜,你胆子不小啊!这回连长是真发了火,你怎么办吧?”
指导员老秦盯着我,语气像是责备,又像是惋惜,手里的茶杯轻轻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指导员,我……真没干什么啊!”
可他一句话把我堵了回去:“没干什么?驻地的小姑娘都闹到连部来了!你跟我说没干什么?”
那一刻,我脑袋里“嗡”地一下,心里一阵发慌。
这事儿,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1976年,我刚满21岁,在部队待了三年。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对我来说,这三年是从泥巴里爬出来的三年。
我们村穷,地里的庄稼连自家人都快养不活。
我小时候吃过树皮,啃过野菜,家里兄弟姊妹多,饭桌上从没让人吃饱过。
我爹常说:“咱这种泥腿子命,哪有翻身的机会?好好种地,别瞎想。”
可我就是不信命。
初中毕业那年,村里的民兵连长看我小子机灵,又肯吃苦,就托人给我报了名。
说实话,当时村里人都羡慕得不行。
谁家不想让儿子当兵?
可名额就那么几个,家里没点门路,连想都别想。
我家穷,能轮到我,完全是碰了运气。
拿到入伍通知书那天,我娘乐得直抹眼泪,嘴里念叨着:“国胜有出息了,咱家也能扬眉吐气了!”
可我爹却沉着脸,指着我说:“别高兴太早!到了部队,要是给家里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知道他嘴硬心软。
其实他心里也盼着我能飞出去。
到了部队,才知道这铁饭碗可不好端。
训练苦,纪律严,任务重。
可我想着爹娘的脸,咬着牙挺了下来。
没多久,我被提了副班长,第二年又当上了班长。
指导员老秦挺欣赏我,时常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钟,好好干!再努努力,提干不是梦!”
可话虽这么说,我心里清楚,提干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是连长李明,人人都叫他“铁面李”,一向对我冷眼相待。
后来我听说,他嫌我资历浅,又是农村出身,觉得我文化水平不够,干不长久。
可偏偏,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那年春天,我们连队外出拉练,驻扎在一个叫南河村的地方。
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很朴实,热情得让人受不了。
我们五班被安排住在一户姓刘的人家。
刘大爷是个地道的农民,家里穷得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可为了接待我们,硬是把他们家唯一的大房间腾了出来。
我看不过去,跟战友一起把偏房清理了出来,住在那儿。
刘大爷家有个女儿,叫刘芳,才19岁,长得清秀,说话还特别利索。
她见我们来了,天天忙前忙后,端茶倒水,还主动帮我们洗衣服。
说实话,那段日子,我是真有些心动了。
。
我一开始还挺拘谨,可她笑起来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渐渐地,我也就不避讳了,还总逗她。
别说,刘芳洗衣服的手艺是真好。
那时候,我的军装被磨破了,她找来针线,一针一线地帮我缝好,还笑着说:“钟班长,你们这些兵哥啊,手艺可不行。”
可我心里清楚,部队纪律严明,跟驻地女青年走得太近,绝对是碰不得的红线。
拉练结束的时候,我跟刘芳说:“咱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她低着头没说话,眼圈却红了。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道,一个月后,连队里忽然传出了风言风语,说我跟驻地女青年谈恋爱,搞得乌烟瘴气。
连长气得把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钟国胜,你胆子肥了!纪律都扔了是不是?你等着处分吧!”
我当场懵了,嗓子眼发紧,半天才憋出一句:“连长,我没有啊!真没有!”
连长冷笑一声:“没有?那刘芳怎么跑到我们连部闹了,说你写信给她,还说你们早就私定终身了?!”
这下,我彻底傻了。
我根本没写过信啊!
可刘芳怎么会说这种话?
心里一阵乱,我脑袋都疼了。
指导员老秦私下找我谈话:“小钟啊,这事儿闹得不小,连长非要处分你,我也不好拦着。但你得跟我老实交代,真的没干那些事?”
我一脸苦相:“指导员,我真没干!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我以为事情无解的时候,刘芳居然又来了。
这次她不是来闹的,而是带着她爹一块儿来的。
刘大爷在连部门口跟连长低声下气地道歉,说什么都是误会,是刘芳性子急,听村里人胡说八道,才冲动跑来告状。
刘芳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连长,真是对不起。钟班长是个好人,他没做错什么。是……是我误会了。”
连长那张铁青的脸总算缓了缓,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下不为例!”
我心里松了口气,可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刘芳的样子不像误会,更像是……欲言又止。
但当时我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事儿总算过去了。
事情平静了几个月,我因为表现突出,被团里提干了。
连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指导员倒是高兴得很,拍着我的肩膀感慨:“小钟啊,你的路还长着呢,好好干!”
转眼到了第二年,我向部队递交了结婚申请,对象就是刘芳。
?!”
我一本正经地说:“连长,当初不都传了吗?既然大家都误会了,那我总不能害了人家姑娘,耽误她一辈子吧?”
连长听完,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指导员站在一旁,笑得直拍大腿。
其实我心里明白,那些传言,肯定是刘芳故意散出去的,她不过是想逼我表态罢了。
虽然一开始我有些埋怨,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刘芳是个好姑娘,真心实意对我好。
人生的路,有时候不是自己选的,而是命运推着你走的。
既然她能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又有什么理由辜负她呢?
结婚后,我的军旅生涯更顺了。
每次回家,刘芳都会带着孩子站在村口等我,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我知道,自己这辈子虽然走得不算顺,但遇见刘芳,却是最大的幸运。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让我差点被处分的姑娘,最后竟成了我一生的依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