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随笔
和平饭店,往事知多少陈海波
这几天外滩有一场免费又叫好的展览,登陆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全新升级的顶楼空间。27位曾经在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驻留的艺术家的作品,汇聚成了艺术群展“TRANSCEND TIME, TRANSCEND SPACE”。
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所在的这幢楼造于1906年,彼时名作“汇中饭店”,是上海最早拥有电梯和屋顶花园的一流豪华酒店。1909年,汇中饭店被选作第一届世界反毒品大会主会场。1911年,孙中山先生也正是在这间饭店演说时,提出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口号。可惜,作为见证上海乃至中国近现代史众多第一次重要时刻的场所,好运并未眷顾它。1912年一场火灾的发生,以及1914年一战的爆发,都促使其逐渐辉煌不再。
1929年,就在汇中饭店一街之隔的对面,犹太富商沙逊斥巨资建造了77米高的、有“远东第一楼之称的”沙逊大厦,并在大厦的4至9层开设了超越汇中、成为当时上海最顶级豪华饭店的华懋饭店(Cathay Hotel)。大厦采用了当时美国流行的芝加哥学院派的设计手法,外墙皆由花岗岩石块砌成,面向黄浦江19余米高的屋顶用瓦楞紫铜皮覆盖,旋转式厅门,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和立柱,绝美的拉力克艺术玻璃、灯饰,还有九大异国风情套房……一切都华丽至极,无与伦比。
现在大家最常看到cathay一词,应该是在乘坐国泰航空(Cathay Pacific Airways)时,也是借着这次查资料,我才了解到,原来除了China,Cathay也指中国,而两者的区别在于,“cathay指古中国,词源来自 Khitan,即‘契丹’,是马可波罗在游记中使用而流行的中世纪对中国的称谓。传统上,是中亚、西亚、欧洲对于中国北方地区的称谓。而China 的词源来自波斯语的 Chin,即‘秦’。随着清王朝与国际社会的外交过程中,这一翻译方式逐渐被国际社会广泛认知。”
彼时,华懋饭店(Cathay Hotel)名噪上海,甚至国际,接待着来自各国金融界、商贸界的富豪与社会名流。如美国的马歇尔将军、司徒雷登校长,剧作家Noel Coward的名著《私人生活》就是在和平饭店写成的。三、四十年代,鲁迅、宋庆龄曾来饭店会见外国友人卓别林、萧伯纳等。
饭店之上,沙逊大厦的顶楼是维克多・沙逊自己的豪华住宅。维克多・沙逊是巴格达首席财政官、商人大卫・沙逊的曾孙。仔细想想,从19世纪30年代,大卫・沙逊将英国棉纺织品与印度鸦片输入中国大发财,到70年代其子伊利亚斯・沙逊设新沙逊洋行上海分行,又将这些商品作为贸易重点销入上海,再到维克多・沙逊继承祖业后,以各种手段通过金融与地产业称王上海,沙逊家族的霸业属实充满黑暗面。
1941年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无论是汇中饭店还是华懋饭店,都被“日伪”没收。日军战败后,两家饭店产权虽被归还,但生意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沙逊亦退出上海。我十分欣赏诺曼·莱布雷希特对沙逊家族的评价,“这个家族创造了几个世界,却没能守住其中任何一个。这是历史的一个警告:人格而非算计,才是创造巨大财富再将其毁灭的动因。”
其实放眼黄浦江畔,十里洋场,万国博览,如沙逊大厦这样的宏伟建筑中,无一不是充满着历史往事的,无论这其中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可否认的是,上个世纪,在上海这片土地上,东西方耐人寻味的接触、拉扯,都已深刻融入这座城市,成为永不该褪色的记忆。
1949年解放后,政府通过出台了一些房产税、地产税等政策,变相肃清了这些帝国主义在上海的残余经济势力。1952年,汇中饭店大楼被收归国有,长期由上海市建筑工程局租用。沙逊大厦则成为上海市政府所在地,当年,陈毅、潘汉年等便在其中办公。
再至1956年,上海市政府办公地点迁移,华懋饭店恢复,并根据1955年召开的国际和平大会,改名为“和平饭店”。1965年,汇中饭店所在大楼也被并入和平饭店,作为和平饭店南楼重新对外营业,沙逊大厦便被称作和平饭店北楼。2007年,整个和平饭店进入长达3年的修复改造,北楼自2010年起由全球酒店业巨头费尔蒙酒店及度假村管理。南楼则租借给了swatch集团,于2011年创立为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
值得一提的是,斯沃琪和平饭店艺术中心将这幢大楼转型为艺术驻留项目空间,同时期可最多容纳18位艺术家生活与创作。据统计,这十几年来今已有来自全球55个国家的490多位艺术家在此进行驻留,通过申请的艺术家可在酒店中免费入住三到六个月,感受上海这座城市的活力,并留下他们作品。事实上,我觉得这样的品牌经营方式,也是值得我们的城市文化建设和我们的一些品牌建设可以去借鉴的。
同时我更心生出一种感触,如果说昔日,站在这里的洋人们曾经以占据租界的姿态,趾高气昂的望向眼前的浦江。那么如今,来到这里的外国友人,更多的则是带着善意,是为了了解和体验上海这座东方都市的魅力而来的。于是,纵使看起来,当年的建筑仍保持原来的外观风貌,但其内在早已不同,现代与传统、新潮与复古的融合、交错,所有的出发点和交流的方式都已焕然一新的,这着实是一幅让人感到欣慰的情境。
而走进沙逊大楼,走进如今仍然富丽依旧的和平饭店北楼,我们也再无需像老早那样觉得高不可攀、望而却步,亦再无需用石膏板包围封锁起那些让人惊艳的繁华。这里不再是谁的野心,谁的专属。我们可以顺着黄铜老转门进入其中,悠闲欣赏那八角玻璃穹顶的气势恢宏,我们可以笃定的在一层的咖啡厅里喝上一杯,还可以走进其中为民而建的酒店博物馆,了解这幢建筑储藏于时空中的记忆。而究其根本,我们之所以可以这样做,正是因为国家和城市发展的强大,让我们有着充分的主人翁精神,这种精神,让我们有能力可以正视历史时代中一切的复杂情绪。
对了,是时候再去和平饭店听一曲老年爵士乐队的演出了,听不老的传说奏响新时代的格调,让“夜上海”悠扬的旋律萦绕,伴着闪亮的霓虹,伴着浦江的夜色,伴着一座城市的过往与今朝,伴着它的无限生机与梦想。
陈海波简介本文已经获得作者授权乐艺会发布图文由作者提供特别鸣谢瓷海新波公号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