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张金山
整理：丑丑
我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两个孩子工作都挺好，说不上大富大贵，却都赢在稳定。
闺女是老大，在我们当地三甲医院工作。
女婿自己做生意，两个外孙聪明可爱，亲家老两口身体健康，帮我闺女和女婿守着大本营，住在老家，还种了十几亩田地。
我对闺女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常常告诫她一定要多体谅女婿，孝顺公公婆婆，在婆家多做事，勤俭持家。
儿子也不算差，小夫妻俩都是教师，房子和车是我们帮忙准备的。
结婚后一年多，儿媳妇就给我们生了对儿漂亮的双胞胎，龙凤胎，两个孩子长得聪明伶俐，我和老伴退休后每日里含饴弄孙，人生也算是得圆满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前几年，儿媳妇的娘家妈生病了，老太太好强一辈子，竟然得了偏瘫，那么利索好强的一个人，突然就卧床不起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话也说不清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
好在是亲家爸爸身体还不错，几年了，亲家把亲家老太太照顾得无微不至，亲戚邻居们替起来都夸好。
也算是得了个善终，去年腊月份把老太太送走了。
原本以为能稍微松口气，可以让儿媳妇的爸爸好好歇歇，我们还建议儿子小两口带亲家公出去旅游一圈散散心呢。
哪知道仅仅过去三个多月，亲家爸爸也生病了，属于食道方面的问题。
家里两位老人接连病倒，这可是把身为独生女儿的儿媳妇急坏了，孩子毕竟年轻，没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每天除了哭就是哭了。
为了照顾她父亲，去年请了大半年的假，把两个孩子放在家里我们照顾。
她一直就住在娘家，守在父亲身边，我儿子也是一放假就过去，小两口带着亲家跑了许多大医院，也请教了不少医生，幸运的是手术做得挺成功，经过了几次化疗，年前一直在家里休养。
年前半个月，我和老伴早早就打扫了卫生，给两个孩子买了新衣服，各种肉类买好，煎炸蒸煮，每样年货都准备了两份。
闺女的婆家不需要我们准备。
但是儿媳妇又不会做饭，亲家公是个病人，现在就更不能干活了，我们老两口顺便也帮儿媳妇娘家准备了一份年货。
原想着过年她就不用再回来了。
哪知道大年三十那天，这孩子却被亲家公给赶了回来，开着娘家的电三轮，拉着一车斗的年货。
给我们买了两箱烧鸡，两箱奶粉，一大箱海鲜，还有牛羊肉，农村大地锅蒸的馒头，油条等。
这闺女一进门就吆喝：爸，妈，我被赶回来了，孩子姥爷说让我回来过年哩，说出嫁的闺女得回婆家过团圆年，瞧瞧，又给咱们带了这么多好吃的。
老伴正在厨房包饺子，一看这阵势，马上就急眼了，就连腰间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推着儿媳妇直往外赶。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咱家有我和你爸哩，他每个月退休金都5000多，你娘家爸干了一辈子农活，没有退休金，现在生病还得花钱，你干嘛要拿人家的东西呢？赶紧拿回去，拿回去，年也不要在家里过了。”
老伴也是个直脾气，心底善良，但是说话不讲方式。
这么一来儿媳妇就急哭了，抹着眼泪。
说：我在娘家待到了大年三十，娘家爸不让我在娘家过年，非得赶我回婆家过。可是我现在到了婆家，还没进门，你们又赶着我回娘家过，我咋这么难呢？到底该去哪里过呢？
孩子本来就心里难受。
越说越伤心，索性就哭了起来。
说起来话长。
实际上老伴也真是没做错。
儿媳妇的娘家父亲不是她亲生的父亲。
在她十几岁的时候，父母离异，她的亲生父亲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离开，从此杳无音讯，只把两间破瓦房留给了她们母女。
这房子连个院墙都没有，房顶上破破烂烂，晴天可以当天窗，雨天可以当水帘洞看风景。
每逢下雨，母女两人的床铺就没有干的时候。
好不容易捱过了三年，儿媳妇也读高中了，成绩很优秀。
这时候就有人上门给她妈妈提了门亲事。
对方是头婚，比亲家母还小十几岁，因为家里穷，没人肯嫁。
就这样两个人勉勉强强凑成了一家人。
人的命运真是没法说。
谁能想到这对儿相差十几岁的姐弟恋竟然会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两口子勤劳能干，先是在村里包地种果树，接着又养鱼，养虾。
没过几年就推倒了老家的房子，盖起了五层小楼，还把唯一的闺女供到了大学，考上了事业编。
本该是苦尽甘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生活的时候，亲家母却生病了。
现如今只剩下了亲家公，虽然是个继父，但是却一点都不比亲生的差。
我们原打算是让儿子他们一家人都回娘家过年的。
儿媳妇进门七八年，年年都是陪着我们老两口过的。
今年情况特殊，不能让亲家公一个病人孤苦伶仃地过年，于情于理咱这心里都过意不去啊！
还是俺那闺女聪明，说：这都啥年代了，还讲究什么娘家，婆家的，反正我弟妹家就她一个孩子，独生女，还不如你和我妈带着两个孩子，都去弟妹的娘家过年哩，这样弟妹也不为难了，娘家也陪了，婆家也陪了，多好。
呵呵，想想也是。
要不说现在的孩子们聪明呢。
说干就干。
我和老伴把厨房里准备好的东西全部装上了车，炸好的狮子头，蒸好的米粉肉，饺子馅等带上。
一家人趁着夜色，迎着四面八方的鞭炮声，开车去了儿媳妇娘家。
去的时候别提多凄凉了。
别人家都是灯火辉煌的。
但是俺那亲家公却蜷缩在床上，房门紧闭，屋里漆黑一片，冰锅冷灶，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看见俺一家人过去，七尺男儿瞬间流下了眼泪，嘴上推辞说不要来，不要来，双手却拉着人一个劲儿往屋里迎啊！
万家团圆的日子，单身汉的日子不好过啊！
从初夕到正月初四，我们都是在儿媳妇娘家过的。
乡下过年热闹啊！
亲家的五层小楼，布置的跟皇宫一样，我们几辈人各住一层。
虽说我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见过大市面的人了，但是那样豪华的房子还真是第一次住。
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亲家公感慨万千，一个人劲儿地说客气话，感谢我能带着一家人过来陪他过年，说自己有福气，遇到个好闺女，好女婿，最重要的是好亲家，哪里有当公公婆婆的去儿媳妇娘家伺候人的呢。
时代变了，看来这些陈规陋习也得改改了。
年后我和老伴也不准备回家了。
总归我俩有退休金，倒不如让儿媳妇回去上班，我们老两口留在农村帮忙照顾亲家，总让年轻人请假也不是那么回事。
亲戚们却说我这想法不恰当，不合适。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看上亲家公的五层小楼呢！
但是就目前的状态，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办法吗？
亲家公是我儿媳妇的后父。
他有个哥哥常年不来往，弟弟生病都没有来看望过一眼，去年我儿媳妇请了半年的假，一直是她独自照顾的。
大家说说看，这样的情况下，俺老两口去帮忙照顾有啥不妥的，我们花自己的退休金去倒贴亲家，其实也是倒贴自己的孩子啊！
有啥不合适的呢？咋就是为了亲家的五层小楼呢？要是换你们该咋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