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女儿小云红肿的眼睛，心都碎了。

她告诉我，姜城想要送走小宝。

我老胳膊老腿的，一个没站稳，一下子就蹲在了地上，

俺们农村人，别的不讲究，最重要的就是传宗接代这档子事。

小云和姜城结婚八年，一直没能怀上。

村里那些长舌妇没少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命里没有福气”，“断了姜家的香火”之类的话。

每次听到这些，我都恨不得跟她们干一架。

可怜我闺女，压力大得很。

看到村里其他女人抱着娃遛弯，她就躲在家里默默流泪。

姜城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叹气声，听得我这个当妈的心里直抽抽。

去年夏天，他们从市里福利院抱养了小宝回来。

那天可热得很，知了在树上叫得震天响。

小宝穿着福利院发的蓝白条纹T恤，手里攥着一个旧旧的布娃娃，怯生生地跟在小云后面。

那孩子，瘦巴巴的，可眼睛特别亮，像星星一样。

姜城一开始还担心，养别人家的孩子会不会有啥问题。

可小宝太懂事了，吃饭从来不挑食，睡觉不用哄，三岁的娃娃，自己会叠被子。

我那女婿啊，没几天就被收服了，天天带着小宝满村子转悠，逮着人就说：“看看，这是俺儿子！”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和小云投缘，连说话的腔调都像。

小宝特别爱吃我做的红烧肉，每次来我家，都趴在灶台边上看我炒菜。

我总忍不住多给他夹几筷子，看着他吃得香，心里比蜜还甜。

谁承想，上个月小云查出怀孕了。

这本该是天大的喜事，可姜城却变了卦。

那天晚上，小云哭着跑回娘家，说姜城要把小宝送回福利院。

“妈，姜城说既然老天开眼，给了我们自己的种，就不能养别人家的孩子了……”

小云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当时就火了，这男人咋这么不是东西？

一个活生生的娃娃，又不是地里的萝卜白菜，说拔了就能拔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杀到姜城家。

他妈妈王婶子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见我来了，赶紧躲进屋里去了。

姜城站在堂屋里，低着头不敢看我。

“你个没良心的！”我狠狠戳着他的胸口，“当初抱养小宝，是你自己点头的。”

“这一年里，娃娃喊了你多少声爸爸？你要送他走，你夜里睡得着觉吗？”

姜城支支吾吾地说：“妈，我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两个孩子一起养，怕以后会偏心……”

“放屁！”我气得手直抖，“你知道啥叫偏心？偏心是大人心里有了分别，不是孩子生来就有高低！”

我跟他掰扯了大半天，说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我问他：“你还记得小宝发烧那次不？整整三天三夜，你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那会儿，你心里可曾想过，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姜城愣住了，眼圈慢慢红了。

过了几天，小云发了个视频给我。

视频里，小宝正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用粉笔在地上画画。

画的是四个人手拉手的简笔画，还有个小圆圈，说是妈妈肚子里的弟弟。

姜城在后面打趣道：“小宝，你这画得也太丑了吧！”

小宝扭过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来教我嘛！”

看到这一幕，我在灶房里偷偷抹眼泪。

农村人不懂啥大道理，但我晓得，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