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汉宣帝)能当上皇帝,堪称中国历史最神奇的一段故事,即便汉武帝活过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江山会落在一个“死囚”的手上。
刘病已是汉武帝的曾孙,太子刘据的孙子。征和二年(前91年),巫蛊之祸爆发,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以及刘据的妻儿全都遇难,仅剩下一个出生才几个月的刘病已。
作为襁褓中的婴儿,又是皇帝唯一的曾孙,按理来说,应该得到汉武帝的善待。岂料,狠毒的曾祖竟然将他投进了监狱。
然而这仅是刘病已苦难生活的开端,狱中的他靠廷尉监邴吉和两个女囚抚养。由于生活条件差,因此经常生病,有几次差点病死,为了讨个彩头,邴吉给他起名叫“病已”。
后元二年(前87年)二月,望气者说“监狱有天子气”。汉武帝为了皇位的稳固,竟然下旨将狱中的囚犯,包括曾孙刘病已一起杀掉。
危急时刻,邴吉挺身而出,他抗旨不遵,将皇帝的特使关在门外。特使没办法,只好去找汉武帝告状。
汉武帝像是“回光返照”,脑子突然清醒了:这大概是天意吧,算了,大赦天下吧。于是,刘病已在刀口上走了一圈,奇迹般地活着走出了监狱,那年他4岁。
几天后,汉武帝驾崩了,幼子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
获得自由本该值得庆幸,但对刘病已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磨难的开始?由于他是个孤儿,无处可去,官府又不愿意管,邴吉只好自掏腰包,请两位女囚在京城多留了几个月。
为了让刘病已有个家,邴吉又四处奔走,帮他找到了祖母(史良娣)的娘家,并将他交给史家人抚养。后来,又是在邴吉的努力下,刘病已获得了宗室子弟的待遇,总算吃上了皇粮。
做完这些,邴吉悄然隐退,以至于成年后的刘病已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位默默守护自己的恩公。
刘病已苦尽甘来,作为宗室子弟,他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将来娶妻生子。至于大富贵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的父祖都背着“逆臣”的名头,自己能从皇家的锅里捞一口免费的午餐已经是万幸了。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刘病已的人生上演了从死囚到皇帝的逆天之变呢?
第一件大事,汉昭帝年仅20岁就驾崩了,身后无儿无女,皇位空缺了。
您可能会说,汉昭帝无后,但应该有侄子,怎么也轮不到刘病已嘛。您说得没错,确实轮不到刘病已,汉昭帝的五哥刘髆的儿子刘贺以过继子身份继承了皇位。
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刘贺像是个打前站的,才短短二十七天,他就有“让出”了皇位。
第二件大事,刘贺与霍光爆发冲突,即位27天就被霍光废黜了。
史书声称,刘贺从接到进京继位的通知就开始撒欢,短短一个月,就犯了1127条罪,简直是天理不容,于是被霍光请示上官太后废黜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欲加之罪。真相是刘贺太想握住皇权,刚刚即位就任用亲信,损害了霍光等旧朝元老的利益。
好吧,就算刘贺被轰下台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候选人了吗?皇家子孙一大把,凭什么金豆子掉在刘病已的头上?
这事儿霍光比咱头疼,皇家子孙确实很多,但霍光扒拉来扒拉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
汉武帝有六个儿子,长子刘据死于巫蛊之祸,次子刘闳早夭,三子刘旦已经去世,四子广陵王刘胥尚在世,五子刘髆已经去世,六子就是汉昭帝刘弗陵。
六个儿子中,只有刘胥在世,不过,他要想上位,除非刘家人都死绝了。原来,刘胥这个人人品奇差,家教不严,总是丑闻不断,当年曾经诅咒汉昭帝,若不是汉昭帝宽宏大量,早就该处死了。
儿子辈不行,孙子辈呢?哥六个中,有孙子辈的只有刘旦、刘胥、刘髆,而刘髆唯一的儿子刘贺刚刚被废,刘胥和他的儿子们都不合适,仅剩刘旦的儿子可以考虑。
但霍光宁可与刘贺再斗一把,也绝不可能同意拥立刘旦的儿子,他们之间的仇恨太深了。
当年,太子刘据死后,刘旦认为他是无可争议的下一任太子,于是迫不及待地向父亲汉武帝提出要到京城来“为父亲宿卫”。
汉武帝气得大骂儿子野心勃勃,分明是“禽兽”,还剥夺了他两个县的封地。
汉昭帝即位后,刘旦散布“汉昭帝不是父亲的儿子”,是霍光矫诏拥立的“野种”,并准备起兵。霍光先下手为强,挫败了刘旦的阴谋,但顾及亲情并未处罚刘旦。
岂料,两年后刘旦又勾结上官桀、桑弘羊、鄂邑长公主,准备再次发动政变,推翻汉昭帝、杀掉霍光。当然,这次刘旦又失败了,被逼自杀。
如果霍光立刘旦的儿子,那不是给自己挖坟墓吗?
汉武帝六个儿子,霍光两眼都瞪酸了,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真是悲哀呐。
就这此时,有个人站了出来:您忘了吗,孝武帝还有一个曾孙叫刘病已,一直生活在民间。这孩子已经十七八岁了,我听说他精通经术,很有才能,又是个很有操守的君子,您不妨留意一下。
您可能做梦也想不到,推荐人就是邴吉,他此刻正在霍光的幕府任职。
用唯心的话来讲,这都是命,谁能想到汉武帝的子孙们这么不堪,霍光左挑右选,竟然找不出以为合适的继承人,思来想去,只好“矮子当中选将军”,将“罪犯家属”刘病已推上了皇位。
这个结局,估计汉武帝要是能醒过来,都会看得目瞪口呆。
于是有人说:历史转了个大圈,刘病已历经八十一难,终于拿到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真的是这样吗?恐怕未必,如果不是巫蛊之祸,刘据能顺利即位,皇位大概率传不到刘病已的头上。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要从刘病已的母亲王翁须的身份谈起。
王翁须出生于涿郡的一个贫苦人家,父亲叫王乃始,母亲叫王妄人。由于家里穷,王妄人同意将女儿交给同乡刘仲卿抚养,学习歌舞。
十三四岁那年,刘仲卿不顾王妄人反对,要将王翁须强行卖到邯郸。王妄人一路追踪,跟到中山,没钱了,就让丈夫继续跟着女儿的车,自己回家卖房子凑钱,准备跟刘仲卿打官司夺回女儿。
岂料王乃始是个窝囊的男人,因为没路费,就舍下女儿自己跑回来了,从此王翁须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不过,王翁须的命好,邯郸买主将她卖到了太子宫中,被太子的儿子刘进相中。于是王翁须因祸得福,从了刘进的侍妾,生下了刘病已。
从王翁须的经历来看,她只是太子宫中的奴婢、刘进的侍妾,而不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也就是说,刘病已只是刘进的庶子、太子的庶孙。
不光如此,刘进也不是刘据的嫡子,而是庶子。
史书虽然没交代刘据的太子妃是谁,三个儿子中谁是嫡子,但刘进的生母史氏肯定只是个“良娣”。良娣说白了就是个妾,不是嫡妻。
刘进是太子的庶子,刘病已是刘进的庶子,按照古代“嫡长子继承制”的法统,除非刘据和刘进都没有嫡子,而且刘进还必须是长子,刘病已才有可能“依法继位”。
这个难度是显而易见的,史家和王家都不是高门,皇家婚姻历来都是政治交易,史良娣和王妄人想翻身做女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人生就是这么玄幻,但苦难来临的时候,谁敢说它不是上帝的垂青?有时候你只需努力生活,结果交给上天就可以了,比如邴吉,他一直躲避富贵,但富贵却找上门来了。
当初邴吉只是凭良心救助了一个可怜的孩子,甚至汉宣帝当上皇帝后都没认出他。
直到某一天,有个宫女上书说:当初皇帝在监狱中,是我给了皇帝抚育之恩,当年的廷尉监邴吉可以作证。
官府找邴吉作证,邴吉气愤地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女人侍奉皇曾孙很不尽心,犯过错,受过责罚。要是有恩,当年有两个女囚确实对皇帝有恩。
汉宣帝感念抚育之恩,让人寻找到这两位女囚。岂料,两位女囚却说:我们对皇帝的恩情远不及邴吉。
直到此时,汉宣帝才知道,一直在自己身边工作的邴吉竟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