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改革开放之初，有个最火的词。是：“下海”。在全国一片下海声中，我的儿女也都“下海”到深圳创业。事业有成后，为全家团聚，就把刚退休的我和老伴，也接来深圳安度晚年。因自觉尚有点余热可发挥，说白了就是想挣点钱，我俩也“下海”了。
我们下到深圳市横岗镇医院，被以“专家”身份看门诊。说是专家不假，但实际上就是个打工佬。
实说，这儿的钱也真不好挣。病人太多工作太忙，平均五分钟就要看完一个病人，连上厕所都没时候，每天都要过了点才能下班，实在是太累人了。
这天我看完最后一个患儿，就感到很累了。毕竟是个六十五岁的人，力不从心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就觉得腰酸背疼，不得不先活动下身子。唉！岁月不饶人呀！这么紧张繁忙的门诊，真有些干不动了。我脱去工作服去洗手准备下班。可我的手还没洗完，只见“嘭”的一声，诊室的门又被突然撞开，撞进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她跑得一头是汗，急得双眼含泪，心慌气促喘着大气急急对我说：
“可……可叔!我儿子也发高烧啦，请你快点给看看！可别像他姐姐一样再抽起风来！吓死我啦！”她毫无商量地就将病儿放在诊断床上恳求着我。
我急忙看病儿，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觉得很热，但一般情况尚好并非危重病例，按规矩已过下班时间，她应到楼下急诊室去看。可我却毫不犹豫地又穿上了工作衣拿出听诊噐，很专注地又看起病来。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位年轻母亲，她不是叫我可医生，而是叫我可叔叔。这是因为半年前，她给我讲了她的悲惨故事，让我心酸感动，至今都难以忘记……。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下午，我正被一群病家围在诊室看病。忽然急诊室的护士匆匆跑来叫我，说：
“可医生。急救室来了个急诊危重病儿，请你快去抢救。＂抢救＂二字，对医生来说就是命令。我立即站起身，家长们理解地给我让开路，急速来到楼下急诊室的病儿床前。首先看到的就是这位年轻妈妈怀里抱着病儿，她惊慌失措满脸是泪，焦急地恳求着我：“医生，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子，请你一定要治好他……！”
这些话在我长期的医疗生涯中，已经听过无数次，但每次都令我心动。这句充满哀求的话，是对医生这职业的敬重和信任，是在呼唤医者的仁心。当时见这个患儿已在昏迷中，她面色青灰口唇发绀，正咬紧牙关四肢在激烈的抽搐中。这是个患重症感染伴高热惊厥的病危儿。我就当机立断采取有效措施抢救患儿的生命。经过一番紧张的急救措施，患儿的抽搐停止了，面色慢慢有了红润，呼吸均匀病情逐渐稳定了。诊断为重症支气管肺炎伴心功能衰竭及高热惊厥。我告诉这位母亲，病儿病情很重需要住院治疗。”
只见这位母亲焦急地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一个男人，对他怯怯地说：
“小茜病情很重，医生叫住院，你……你看……？”她的眼光里对他充满了哀求。而那个男人却是一副无动于衷，无所谓的样儿，既不问病情也不看一眼患儿，很冷漠地问：“要交多少钱?”
护士答道：先交住院费一千元做押金。他冷冷地说：“我没那么多钱，现在不是好多了吗。给我们再打两针，带点药就行啦，我们不住院。”他的反应竟如此冷漠如同是陌生人。我惊奇地望着那个秃了顶已显老相的男人，不解地问患儿母亲：“他是孩子的什么人?”
她满脸怒气又很无奈生气地说：“他……他是孩子的爹。”这让我更惊讶。我从没见过这么冷血的父亲，这么危重病情的孩子经过一番抢救，才刚刚脱险平稳下来，他却像没事似的不管不顾，又不肯住院。看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个很穷的人，再看他那一脸老相，给孩子当爷爷都有余，和这个年轻女人根本就不像是一对夫妻。我疑惑望着她又问道：
＂他……他是病儿的爹?是……是亲生的吗?＂她没有回答我，只见她愤怒地点点头。我心中顿生无名之火，真想发作。但因他是患儿的父亲，不便斥责，便忍着心中不快，劝说这孩子的病情很重，不住院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谢谢你们，你们已尽力了。孩子出了问题，我不会怪你们的。”他完全是副无所谓的样子，提起小包就想要走。
我急忙压住心中的怒火劝阻说：“孩子病得这么重，只打两针怕不行，会要命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见那妇人却像火山爆发一样，气愤地怒吼道：“小茜是我的命，她要死了我也就不活啦。我现在就死给你看。”说着她把孩子往床上一放，站起身对着因怀孕而鼓起的大肚子，双手用力地捶打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已是个大月份的孕妇。此举果然有效，吓得那个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男子，立即跑上前抓住那妇人的双手求饶地说：＂好!好!咱们住院，我这就拿钱办入院手续。＂说着他就从内衣口袋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交给护士。护士没接钱又说：
“你这钱是住院押金，还要再交二百元刚才的门诊抢救费。他又很不情愿地数出二张补上去交费了，这时那妇人才安静下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竟让我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何故？
不管如何，他现在已肯给孩子出钱看病了，也将就他吧。都是出门在外打工的，手头都不宽裕，能省点钱就给他们省点吧。我就对护士说：“你先给他办个留院观察手续吧，我先来负责这个观察病人的治疗。”
晚饭后，因不放心那个＂留观＂的病儿，我又去了观察室。见患儿病情已明显好转，也有精神可以吸奶了。这是儿科急性病的特点，来得快好得也快。
那年轻的妈妈正抱着孩子喂奶。见我来她立即站起来笑脸相迎，充满了感激和热情。看到病人好转，做医生的也高兴。我给病儿做了简单的检查，一切生命体征都有好转，我也放心了。就和她攀谈起来。
我这人好奇心强，下午的那一幕让我对这对母女充满了疑惑。看这位少妇长得虽算不上漂亮，但也绝不算丑，看着还很顺眼，还带有几分精明端庄样，不像是个水性杨花轻浮的女人。却嫁给一个按年龄可当她父亲的丑男人，而且她在他面前又显得很屈辱，不但毫无优势，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就算是“老牛吃嫩草”，这老牛也太差劲，这嫩草也太软弱得不合情理。再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那么冷酷无情，却又对尚未出生的胎儿那么看重。出于好奇，我总想问个究竟。
眼下看她心情不错，患儿又安静入睡，就想坐下来和她聊聊。也怪我嘴笨，说话总是直奔主题。等我先问过疑惑后，却见她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阴沉不爽了。我突然意识到可能揭了她的伤疤，让她伤心或有难言之隐，就很后悔不该这么唐突。于是我立即很抱歉地对她说：
＂对不起，请原谅我多嘴不该问这些事，让你伤心了。你……你不必说了。＂说完我站起身连连道歉忙着要走。
可她却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角，仰起脸用信任的眼光，激情悲愤又坚定地说：
“不!叔叔，你是我信任尊敬的长辈，又救了我女儿的命。我把你当成我的亲人。我这一年多憋着一肚子的话在心里不能说，憋得我要发疯了。今天我要说给你听。”她默默地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语气很沉重地诉说着：
＂我是个卖身奴。两年多我被囚禁在一间监狱样的屋里与世隔绝，我有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心里。没处说，也没人听，憋得我好伤心，憋得我要发疯。请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听听女儿这两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吧！＂这时的她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这个意外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又坐下安抚她说：千万别这样，这是病房，有话慢慢说。她也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强压抑着内心怒火喷发。默默地擦拭自己的泪水，半天说不出话来。待她情绪稳定后，她对我凄鿊一笑。不好意思地带有几分羞涩，说出一句让我吃惊的话：
“我们做小的苦呀!”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把我弄糊涂了。我反问：什么是＂做小的＂?因这个词当今人们都已很陌生了，我一时不理解。
＂就是当小老婆，现在叫二奶。＂她看了看我，竟然很直白地不顾羞辱，很无奈的口气解释着。
我一听＂二奶＂二字，心里一惊并显出厌恶之情。看着坐在我面前貌不出众的她，竟然会是个＂二奶＂，不由我皱起了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她说完这句话，就很在意地观察我的表情。当她看到我眼中露出鄙视不屑的目光时，她很伤心很又委屈地低下了头，说：＂叔叔，我不是那种坏女人，我是为了拯救我的家，才被迫出卖了自己，不然我的家就全毁了……。＂说着她就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对我讲起自己的往事来。看来她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不吐不快啦。
二
“我叫姚晓月，今年二十二岁，来深圳打工三年了。我老家在安徽黄山脚下，那本是个山清水秀的旅游胜地，可我们家却是个很不幸的贫穷人家。勤劳的父亲在农闲时为了挣钱养家，要在黄山上当脚夫。背上百斤的东西爬山送货，几十年的辛勤劳累使他积劳成疾，他终于背不动了。他是我们家的经济支柱，他要是倒了我们家就全完啦。我母亲为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近年常有头晕眼胀，视力越来越差，现在基本失明了。医生说是老年性白内障，做手术可以复明，可我们家却没有钱做手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
我十五岁那年初中没毕业，就自动辍学，接替我妈，包下全部家务。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学习成绩特别好，每个学期考试都名列前茅，他是我们姚家未来的希望，我爸说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上学。妹妹还只是个小学生，我只好牺牲了学业。我们家是供不起三个学生的。
1984年春节，我表姐在深圳打工回家过年。她挣回很多钱，把她们家的房子翻修一新，让我非常羡慕，我就决心跟她一起去深圳打工挣钱养家。家务就交给我年幼的妹妹，我们家太需要钱了。
来到深圳后，表姐托她的男朋友，在横岗给我找到一家港资玩具厂打工。去上班那天，表姐看我的穿着打扮太寒酸，怕人看不起我。就给我穿上她的衣服，还把我很精心地打扮一番。拉我在镜子前一照，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来我长得也不丑呀!还有人说我是靓女。美，给我增强了勇气，增强了信心。就这样开始了我在深圳的打工生涯。
当我第一次穿上工装，胸前挂着写有我姓名的工牌，和众姐妹走进工厂时。我的心情很激动。我可以挣钱了，可以帮助我们家了。
人们都说打工苦打工累，但对我这刚离乡的村姑来说，还觉得到了天堂。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就积极认真踏踏实实地干活。第一个月我就领了五百元的工资。当我拿到今生第一笔自己挣的钱后，高兴得掉下了眼泪。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给我家寄三百块钱。家里每月有我寄的三百元，解了燃眉之急。我仅留下只够生存的生活费。我的爹妈就不用太辛苦了，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和快乐。
三个月后我成了熟练工，工效也越来越高，干起活来得心应手，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这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期。公司很忙经常加班，加班就加钱，一个月一共可拿到八百元，我就每月给我家寄五百元。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好多人叫苦不迭。可我却很喜欢加班，加班就加钱，钱就是我工作的动力。我可以不买新衣服，可以不进馆子加餐，但绝不可给家少寄钱。这份工作不但能让我挣钱，同时也让我感到生活的充实和快乐。这是我人生路的开始，我向往有个好的前景，做着美好的人生梦。
我不仅工作踏实认真，而且还设想改进产品的工艺和功能。如我们厂生产的玩具娃娃能叫能笑，我想让她能说话。就是将母亲要对孩子说的日常用语，录上妈妈的口语到磁盘上，用时按所需键，玩具就可发出妈妈的声音。如＂宝宝该睡觉了＂＂宝宝吃饭啦＂等，一定会受家长的欢迎。我查了很多资料，写了可行性建议交给厂里，受到厂长的表彰，这引起厂长对我的关注。先是我发现厂长到我们车间的次数多了，每次来都有意地找我问些问题说说话，显得很热情。同时我也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份亲切和赏识，在工作和生活上也多了些关照。但最令我兴奋的是提高了我的工资，每月可发一千元了。这一系列的变化，当时我只认为是厂长对我工作的肯定和奖励，却万万没想到他把我推下了万丈深渊，开始我悲惨的人生。
三
有一天中午，在我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看到厂长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向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我很诧异地走到他跟前问道：
“厂长，你是叫我吗?”我疑惑地问。
＂明天是星期日，你有什么安排吗?＂他很亲切地问我。
＂我上午要加班，下午……下午要洗衣服，搞搞卫生。＂
＂那明天下午你做完事，我和我太太想请你到做客，一起吃顿便饭好吗?＂
＂你……你请我……我吃……吃饭?＂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把我弄懵懂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怀疑地看着他是否找错人了。
厂长见我用诧异的眼光审视着他，好像在怀疑他别有用心，他有点紧张了。急忙解释说：＂只是玩一玩，说说话，吃……吃屯便饭，没……没别的事。我们已是朋友了，请你一定要赏光。＂厂长也紧张起来，话说得很吃力，且面有难色还有点心虚。
我们这个厂长，他姓肖，年已五十多岁。他给人的印象是精干、敬业、认真，对人和气，却书生气十足。我从没见过他斥责过工人，不像有些管动辄则就骂人。面对他诚意的邀请，让我受宠若惊不知所措。虽然想不出他要请我的理由，可是见他一脸的虔诚，及平时他的为人，不像有什么险恶用心。又想到最近给我的种种好处，对诚心地邀请，我应表示感谢才是，没理由拒绝他的邀请。我只好说：
＂我是个打工的工人呀，怎好到厂做客……客实在不好意思。＂
＂好!说定了。明天下午五点我来接你。＂他像完成一件一事样如释重负兴奋地说。
＂不用，不用。你千万别来接我，我知道你家住的地方，我自己去。＂我怕别人看到厂长如此对我，会对我产生误解，就连忙推辞。
第二天下午，我刻意地修饰打扮后如期赴约。当我走近他们家的门口，见厂长和他夫人已在门前等我，像迎贵客似的让到客厅。他家客厅的豪华和气派让我眼前一亮，哇！太漂亮了，可以说是金碧辉煌。不由得想起我那破旧简陋的家，心里叹道：人和人真是不一样，这就是有钱人和没钱人的差别。
我被他夫人让到客厅，坐在一个精致的小沙发上，面对着厂长太太。我发现从我进来，她一直很专注地审视着我。这位厂长夫人，虽已是半旬老娘，但她的着装打扮不失风韵，显示出她的雅致美观和精明。她始终对我是面含微笑甚为热情，她是个清丽优雅又很富态的贵妇人。其言谈举止没有居高临下之势，但我总感到他们对我客气有余，这让我有些承受不起。故而想到他们似有企图有做作之嫌，不得不警觉三分，也让我心中有些不安了。如果说这是一场戏的话，看来这老板娘才是个真正的主角。因厂长已像完成任务似的避在一角很少说话了。
厂长夫人果然是见多识广，口齿灵犀的知识女性。她主要是问了许多我及我家的情况。听起来都是些家常话，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或者说她是有意回避主题。从她对我的表情看，她对我的印象还是很满意的。聊完一些无关的客气话后，尽管她口才不错，但话被主题所限也就施展不开了。这时已到了晚餐时刻，她就把我让到小餐厅。桌上已摆好了饭菜，还有她的一个女儿作陪。她的女儿是厂里的一个工程师，我见过。她很客气地给我让座，对我也很亲切。餐桌上的菜虽然道数不多，但有鱼有虾有鸡有肉。都是我从未吃过的佳肴。如在别的场合面对这等美食，我会敞开胃口大饱口福。但此时我则抑制自己的食欲不轻易动筷，而肖太太和厂长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不停地给我夹菜添汤。让我实实在在地享受了一次从来没有吃过的美餐，尤其是那些只是听说过，从没吃过的生猛海鲜。
饭后又都回到客厅坐下。本来话题就不多，现在更感到无话可说了。气氛就显得有点尴尬，可我总感到肖太太刻意要维持这不散的局面，似有正题未说，却又感到难以开口而僵持了。这时肖厂长站起来对夫人使个眼色，然后对我说：
＂姚小姐，失陪了。我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我开车送你回家，你们俩慢慢谈吧。＂说完他走出客厅。
但我觉得他是有意避开。我何不借机也告辞走掉。于是我就站起客气地对他们说：＂天晚了，我不该再打扰你们休息，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就告辞……＂
我的话还没说完，肖太太立即把我又按在沙发上匆匆地说：
＂不急，不急。他有点事办完就回来，一会叫他开车送你回去。＂她紧紧地按住我走不了，只好再坐下。可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她们到底想干什么？但看他们都是知书达理，也算是厚道的人家，只好又安下心静观其变。
肖厂长走后，客厅里只有我和肖太太了。她就很亲热地移到我身边的沙发上坐，用很随意的口气对我说：你谈了你们家的很多情况，虽然你家目前很贫穷，生活上很困难，但看得出来你们家是个很和谐，很有亲情温馨的家。你家有你这样能干的好女儿，而且又这么顾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改变你们这个家的命运。以后你家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是话中有话，有意地把我可改变我家命运的话，说得很重很明显。
她说我可以改变我家的命运，这我不否认。自从我来打工，我们家的日子就好过多啦。可此时她这些话的含义就有点蹊跷，引起我心神不安。似乎这话中有话，我一时弄不明白，只好附和着说：
＂是的，我来贵厂打工后，我们家的日子好过多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们家是很贫穷困难，但亲情确实很浓，也很温馨。”我有意地想岔开这个让我不安的话题，指着这气派的客厅说：
“你们家真的很豪华漂亮，真让人羡慕。肖厂长和你都那么亲善和谐，你们家才算是温馨幸福的家，让人羡慕呀！＂我这是有意地恭维她。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她竟长叹一声，真没想到她家也会有难事。她沉默了好一会，借机说出了她要说的话：
＂我们老家是广东汕头人，我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我们黄家只有我姐弟二人。我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已成家立业了。可他们都姓肖不姓黄，都是外姓人。我那弟弟最让我不省心，从小娇生惯养，大学没考上，现在公司工作。最让我烦心的是他的那个家。他结婚都十多年了，连生了二个女儿。第三胎又是个女儿，就去做了人流手术。可从那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医生说是习惯性流产，没生育能力了……。我们黄家从此就断了烟火……”
听到这儿我感到很意外，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不相干的人，谈起她们家里的难事。她这时沉默了好一会，两眼专注地看着我又接着说：
＂其实生女生男都一样，可我老爸哪儿通不过呀!他说我黄家无子就断了我黄家的后，对不起祖宗。非要我设法让我弟再生个儿子出来，这……这把我难为死了。你……你不知道，我们潮汕人就认这个死理。我爸就为这事经常责备我，弄得我真没办法了。为了满足他的心愿，我不得不想为我弟物色一个清纯、老实、能干的好女孩。能为我们黄家生个男孩……。＂
至此话虽没说完，但已挑明了。我也知道了她的本意，原来她在打我的主意，难怪如此殷勤，天下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对我的人格是极大的侮辱，不由我心中怒起。心想，你们再有钱，也不该这么作践我，欺人太甚。不容她把话往下说，我就立即站起，面显愠怒正色地说：
＂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已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虽然人穷，但我也是有尊严有人格的女人，我绝不会出卖我的人格。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谢谢你们今天的＂盛情＂，我告辞了。＂说完我很生气地站起转身就走。这时躲在门外偷听的肖厂长，立即进来拦住我的去路。非常抱歉地说：
＂姚小姐请息怒，你别生气。请原谅我们对你的冒犯，我向你道歉。我……我们这也是被逼无奈才出其下策，我知道这是对你人格的不敬，真是太对不起啦。＂他非常愧疚地再三表示了歉意。肖夫人也赶快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歉意地说：
＂对不起了，姚小姐。我……我只是说说我们的愿望，并不想强加给你，如果我刚才的话伤害了你。我愿向你道歉，你就当我啥话都没说好了。我还是非常喜欢你这样的女孩的。……当然……我刚才说的事，也不是完全让你白付出，只要能成就这件事，我们会给你很满意补偿的……。＂
她虽然表现出很大的歉意，但她还是把她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看着这两位似我父辈的老人，都为他们刚说的话表示出了诚恳的歉意，况且人家也并非强加于我，只是协商而已。我也不能太过分，否则他们一句话，我就会失业……。但他们对我人格的伤害，我还是耿耿于怀。出于礼貌，我压抑住心中的不快，对他们客气地说：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计较。谢谢你们的款待，也谢谢你们对我入厂后的照顾。我以后会更好地为公司工作，来报答你们……。＂说完我转身走了，这次邀请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待续--
作者简介可照亮，一个退休多年的儿科医生，年轻时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天赐高寿，今年八十有八。在漫长、寂寞的退休时光里，我逐渐产生了动笔创造的念头，逐渐也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