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这间堆满了各种存货、充斥了各种味道的杂物室的他,虽然像一尊雕像般坐在窗边,目光却狠狠盯着那辆敞篷的蒸汽车,确切的说,他的目光集中在正在向大道两边挥手示意的阿彻杜克大公身上。
此时此刻,他,好像一只发现猎物的鹰隼,正在等待伏击的机会。
只见他双手合十,手心随即向外透出一些极不起眼的白光——这终于让他不再与屋子中的黑暗融为一体了。
他右手向前、左手向后各旋转45度,之后,又改为右手向后、左手向前各旋转45度,紧接着。他双手向外缓缓张开,一个散发着蓝紫色幽光的魔法阵缓缓出现在浮空。
他扯下右手的黑色皮质长手套,露出五根宛如枯树般纤细的手指。很难理解他为什么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还戴着隐约附有符咒的指套。
只见他用右手从魔法阵中抽出了一柄银白色的长枪后,魔法阵就消失了。
这银白色的长枪真是美丽,整个枪筒像是一朵绽开的花的花茎,枪筒上雕满了各种花朵,借着窗外透进的光,能隐约认出有皇后玫瑰、战神郁金香、仙子百合等品种。
只见他举起这束美丽的花,闭上左眼,将右眼的眼罩推到额头的位置,将瞄准镜对着窗外缓缓向西行驶的敞篷蒸汽车。
那辆敞篷蒸汽车载着阿彻杜克大公即将进入挚爱广场,不会有人注意到有一只鹰隼正准备从空中为它的猎物抛下一朵可怖的花,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只鹰隼的右眼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在瞳仁周围逆时针转着。
附魔的子弹无声地穿越窗户,在一片光亮中划出看不见的轨迹。
一切如预期一样,那位帝国未来的继承者停止了挥手,周围的人很快发现了异常,各种惊恐的尖叫声取代了先前的欢乐声,人群的混乱取代了之前的秩序。
然而,虽然一切如预期一样,但好像只有一点与预期不一样。
只是有一些些不起眼的异样。
就是目标的倒下比预想的稍快乐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唯一的解释,同时也是他感觉到的,应该是有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方向与他同时扣下扳机,但那柄枪的射速稍快。
难不成参与计划的还有其他人,至少还有一人?
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细想,现在,他必须趁着混乱赶紧离开这里。
只见他把那柄长枪向后一抛,长枪转着圈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然后无声地撞在这个房间的门上,就在那一瞬间,枪头到枪柄化为一堆黑色的飞虫,散入空中,消失不见。
那个房间的门缝开始泛出一些橙黄色的光,隐约还伴有划拳喝酒的欢闹声。
他把刚才褪下的黑色皮质手套重新戴在右手上,简单整理了一下全身的衣服,接着,缓缓拧开房间的门,酒吧窸窸窣窣的喧闹立刻涌进这个魔法教科书仓库三楼朝北的不起眼的房间。
他走了进去。
好像从一个梦境走向另一个梦境。
房间重新归入黑暗,而一窗之隔的日落大道,乃至整座王城,又陷入宛如诸神创世时的混乱。
【2】
没人会注意到他从酒吧右边角落那间昏暗的酒窖间出来。
这间全木构筑的酒吧不算小,年纪也有点大,来这里的客人如果是像牛头人这样高大健硕的半魔种,那难免会听到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酒吧自然是属于夜晚的,人类种和半魔种是这里的常客,如果是市郊的酒吧,偶然会遇见妖精种和精灵种。
他一边向左前方径直走向吧台,一边机警地用目光扫过酒吧大厅,多是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类种与半魔种,并没有直觉上令人生疑的客人——除了那位打扮成兔女郎女招待的。
她故意撞了他的腰,还趁机捏了一把他的屁股,抛给他一个略带坏意的微笑。
酒保是一位高大的半魔种,他调酒的那种灵巧劲儿就像森林中的豹子一般,又快又好,颇具视觉美感。
这位正在花式调酒的酒保注意到这位黑衣人大步向自己走来,点头示意。
他点头回应,然后走近吧台,敲了敲台板,一共三声,两重一轻,说:“来一大杯柠檬酸甜酒,不要加辣椒酱!”
“需要加一份仙子百合露吗?”酒保停下手上翻飞的调酒瓶,问道。
“当然!”
“劳烦您先去110号包间,调好后会送您送去。”酒保说着,左手很自然地伸入台板下,轻轻点亮了台板底部的一个小小魔法阵,并用右手示意他走进吧台旁的小门——这里通往酒吧的包间。
他一走进这个通道,刚才大厅里的喧闹就消失了,这种魔法的质感就像是瞬间进入梦境,真实与虚幻根本分不清区别。
通道两侧各有5个隔音效果极好的包间,而110号就是通道尽头左边的那个。
110号房间的把手上,本来雕刻着一只被箭穿透的爱心,或许是因为这扇门实在是过于古老,这个印记已然有些模糊。
他走进110号房间,就好像走进了一个马车厢。
包间的门,从外面看,就是一扇普通的旧木门;而从里面看,就是一扇马车厢的厢门。
这个全黑色的马车厢中,已经有一位白发苍苍的人类老者身穿黑色的礼服,在一张精致的独腿桌上搭着纸牌塔。他已经搭好了六层,正在为第7层最后的2张搭成最后“三角塔顶”而努力。
“快进来!” 老者并没有看他,只是嘟哝着,“噢,不,慢点儿,别把这该死的塔碰倒了!”
他轻轻挪动身子,随手关上车厢门,小心地坐了下来。
老者屏息凝神,慢慢松开双手,终于搭好了这7层纸牌塔。
“真是该死,总算弄好了!”老者抬眼看了看他,“看起来一切顺利?”
“是。”
“那么,为何你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因为皇帝还有其他继承人,大公的死去,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结束。”
“那么,你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是提出一个疑问?”老者问。
“我更希望得到想要的卷轴。”
“其实,神需要的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只见老者用手指对准纸牌塔最下一层的某张牌,用手指猛地一弹,它就飞了出去。
刚才的7层纸牌瞬间自下而上倒塌,化为一堆凌乱,而飞出的那张牌先是弹在他的黑色身上,又弹回桌面,只见落在桌子正中央的是一张花牌【Joker】——这是一张拿着火把的丑角儿。
“就像你刚才看到的,只需要这第【1】张牌出一点小问题。”老者用右手的中指指尖点了点这张【Joker】,“很快,一切都会被毁灭。”
只见那个丑角儿拿着火把跳出了卡面,他从容地点燃了刚才的那一堆杂乱的纸牌,只见燃烧的纸牌痛苦地开始向内扭曲着,在灰烬中逐渐浮出并变大变长的竟然是一方卷轴。
丑角儿从灰烬中举起这方卷轴,抬到老者面前,躬身施礼,随即慢慢消失。
“纸牌。。。居然是封印?”他拿起桌上的卷轴,有些自嘲的说。
“一层一道封印,一共七道。”
“真是想不到的设计。”
“无论如何,这是你父亲留给你最后的物件了!” 老者指了指卷轴上的封蜡,上面有着一个美杜莎符号,“记住,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打开。”
“是!”
“那么,接下来,你是准备回酒吧喝上一杯?”老者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车厢门,“还是下了马车后,连夜出城?”
“我想赶紧回去。”说着,他打开自己左手边的车厢门,一阵冷风灌入,仿佛夹杂着一丝邪恶。
他犹豫了一下,关上车厢门,“公爵大人,您这次安排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只有你和我,当然,还有神明。。。”公爵停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他便把今天感觉到的异样和盘托出。
公爵眉头一皱,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之前是有传闻,说冬之国安排了一个13人的小队要对大公做同样的事,没想到。。。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巧?”
“那么,回去的路上务必多加小心,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有可能就是您本人了!”
说完,他打开车厢的左门,跳了下去。
那辆由4匹黑马拉着的黑色马车则开始缓缓起步,向着他的反方向驶去。
他走开不过10步,隐约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于是,情不自禁地想回身看一眼马车。
就在他回过头的瞬间,马车厢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冲天的火光照亮了这个幽暗的街道。
而他,则被爆炸的冲击波冲倒在地,后脑重重的撞击在地上,立即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