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可，今年三十岁，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县城。
小时候，家乡依山傍水，虽然生活条件一般，但山清水秀，日子过得还算自在。后来，因为母亲改嫁，我们搬到了省城。
现在的我在一家二线城市工作，做着一份普通的文职工作。
生活平淡，但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让我想起很多往事，尤其是关于继父的。
我的继父叫李卫国，一个老实巴交却又有些不善言辞的男人。他二十三年前走进了我们的生活，那时我七岁。他从乡下到县城做工，和母亲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
母亲是寡妇，我的亲生父亲在我五岁时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那个时候，母亲一个人带着我，生活艰难，亲戚们都劝她再找一个人搭把手。于是，李卫国成了我的继父。
刚开始，我对他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一个陌生的男人，忽然闯进我们家，哪怕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我都觉得他是来抢母亲的。可母亲却对他很好，甚至比对我还耐心。
后来我才明白，她也是想让我过得好一些，可当时年幼的我哪里懂这些。
当时的一些小事，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有一次，继父下班回来，特意买了我最喜欢的糖炒栗子。
他笑着递给我：“可可，快尝尝，还是热的。”我冷着脸接过，却趁他不注意，把栗子全倒进了垃圾桶。
母亲看见了，狠狠地训了我一顿：“你继父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倔强地抬头：“他不是我爸！”继父在一旁听着，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我偷偷看到，他把那些栗子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用水洗了洗，自己吃了。
那天晚上，母亲和继父在屋里说话，我趴在门缝偷听。
他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别对她太严厉了。
我能理解，她心里有她亲爸。”母亲叹了口气：“卫国，你别太委屈自己。”继父低声回答：“不委屈，我是真心想对她好。”
听到这话，我心里有点动摇，但嘴上还是不服软。从那以后，他对我更加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发火，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可我却依旧不怎么搭理他。
后来改变我对他的看法，是一件冬天的小事。
那年我九岁，天降大雪。我和几个同学偷偷跑到河边玩雪，结果不小心踩到冰窟窿，掉进了冰冷的水里。河水不深，但冰冷刺骨，我吓得大哭。
几个同学吓坏了，赶紧跑去叫大人。等继父赶到时，我已经冻得浑身发抖。他二话不说跳进河里，把我抱了上来。
回家后，他把我紧紧裹在被子里，用热水袋捂着我的脚。他冻得嘴唇发紫，却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冷不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那一刻，我看着他熬红的眼睛，心里第一次感到愧疚。从那以后，我渐渐接受了他。
继父和母亲的感情很好，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外来人”，对我特别迁就。
他是个普通工人，没什么文化，但一辈子踏实肯干。
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他从乡下老家搬到县城，又从县城搬到省城，换了无数份工作。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他都先让我吃、让我用。甚至我上大学时，他把自己攒了半辈子的积蓄全拿出来，还四处借钱供我读书。
大学毕业后，我工作了几年，决定结婚。婚礼那天，继父比谁都忙碌，却总是站在人群后面，生怕自己抢了我的亲父亲留给我的位置。
敬酒时，我端起酒杯，第一次喊他“爸”，他愣住了，接过酒杯时手抖得厉害，红着眼睛说：“可可，爸没白疼你。”
可惜，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三年前，母亲因为癌症去世了。从母亲确诊到离开，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继父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生活充满干劲，而是整天沉默寡言。
母亲去世后，他坚持要回老家，说想守着老房子过日子。我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但心里一直放不下。
前段时间，我听老家的邻居说，他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嘴里总念叨着母亲的名字。我思前想后，决定趁过年前，把他接到我这里住。
那天，我开车回了老家。
推开老房子的门，屋里冷得像冰窖。他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正用电炉子热饭。看到我进来，他愣了一下，露出难得的笑容：“可可，怎么回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我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爸，我来接你回城里过年。”
他摆了摆手：“不用了，爸一个人挺好的，老房子住着也习惯了。”我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几乎没忍住哭出来。他的背比以前更驼了，动作也比以前更慢了。
“爸，您不想见见城里的朋友吗？还有，我给您准备了一个房间，离我家很近，方便照顾您。”我一边说，一边帮他收拾东西。他拗不过我，只能点头。
上车后，他忽然低下头，用手捂着嘴，肩膀轻轻抖动。
“爸，您怎么了？”我慌了，赶紧靠过去。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可可，这些年爸一直担心，怕你觉得爸是个外人。现在你愿意接我回去，爸心里舒坦了。”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如今，我们一起生活了半年，他渐渐适应了城里的日子。
每天早晨，他会早早起床给我做饭，偶尔还会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老家的事。我知道，他是害怕孤单。
而我，也不想让他再孤单了。母亲走了，但我们依然是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