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表叔病重，表哥找上了我家的门，我和老公借了十万给他。
十年后，我孩子要上学，我上门要钱。
表叔和表哥却说我胡说，说他们用得着找我借钱吗？
还让我要钱就拿借条出来。
1
“翠翠，求求你了，救救我爸，救救我们家吧。”表哥贺帆拉着我的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祈求。
甚至作势要给我们下跪。
老公吴阅吓得赶紧将人扶起，迭声道：“哥，起来起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贺帆破涕为笑：“翠翠，吴阅，我就知道你们是好人。这一回，亲戚我都借了个遍，一共才借到二万块。我也是知道你们现在日子好过，不然我也开不了这个口……”
说着，贺帆还抹了把泪。
我和老公对视一眼，暗自苦笑。
这高帽子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多有钱呢。其实也就是这两年，我和老公盘了家水果店，做成了连锁的模式，多少赚了些。
其实贺帆和我们家已经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了，但平常，他们家和我爸妈倒是算走得还算近。
这一回，贺帆他爸，我那一表三千里的表叔重病，据说是胃癌，要手术后化疗，需要一笔不菲的治疗费。
贺家也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贺帆十几岁的时候就出门打工，前几年据说还做得不错。
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怕也是折腾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儿，我叹了口气。
老公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拿纸巾又是安慰人的。
更加让贺帆感动得不得了：“妹子，妹夫，也就你们俩，现在还把我当人看。我这借了一圈钱下来，不说借没借着，就说这冷眼待我的态度，就让我看尽了人心……”
我笑了笑，留他在家吃饭。毕竟从村里过来，坐车都得好几个小时。大老远的跑一趟，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回去。
趁着做饭的功夫，我将老公拉进了厨房，问老公的意思。
老公略一沉吟，说，咱爸妈说了平日里咱们没在家，表叔家对他们很不错。平日里听闻表叔和表哥的人品也不错。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回头你问问表哥要多少。这钱，咱们借了。
我盘算着手里的钱，能动的钱是还有十几万，本来打算给老公换辆车的，他开的还是好些年前凑钱买的那辆面包车。
毕竟是我这边的亲戚，老公能这么爽快，我心里是又感动又有点小自责。
老公明显看出了我的想法，轻轻地拉了拉我的手，转身出去了。
吃过饭，我问贺帆，还差多少。
贺帆搓搓手，说手术和治疗费用一共得二十万。他自己有六七万，别处借了一两万，还差十来万。
我说，我们可以借十万给他。
贺帆喜极而泣，拉着老公的手一个劲的说我们是好人，还说等他爸好后一定尽快挣钱还我们。
2
送贺帆离开后，我和老公感叹了良久生命与生活的不易。
一转头就看到了舔着脸笑着凑上前的柳勇。
嗯，也是表哥。我老公的表哥，亲表哥。
但对于这个表哥，我与老公都没有太多的好脸色。
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柳勇结婚得早，刚结婚没几年，他爸就生病了。而且是那种无法根治，需要长期吃药的病。
一家子，十几年了，上下奔波，钱都填进了医院。
也是他娶的老婆好，这样也还与他同进同出，没想着跑。
听我老公说，开始几年，亲戚们都同情他们家，能帮的帮，能借的借。
可这总是有借无还，而且帮了一次还有两次三次四次无数次的。
渐渐的大家也没了耐性，就不太待见他们家人。
不过毕竟是亲表哥，也没得人来了往外赶的道理。
老公将人带进了家，开门见山地问他的来意。
柳勇笑眯眯地说了他家闺女考上大学的事儿。
一听学校的名字，就知道是个不错的学校。
我和老公对视一眼，知道柳勇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柳勇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这考上了大学虽是喜事，可这眼见着要开学了，学费还没着落。想……借点钱……
老公蹙眉说：“学费什么的，学校不是有助学……”
我打断了他的话：“老公，孩子上学是大事。”
这开学第一期，小姑娘一个人，怕是都不一定有勇气开口问助学贷款的事。这事儿，我当年是深有体会。
说着，我走进卧室，将家里有的两万块现金拿了出来递给柳勇：“哥，孩子上学是大事，耽误不得。这些你拿着，这钱也不要你还，就当是我和吴阅给姑娘的红包了。不过后续的学费，你让姑娘去学校了问问看助学贷款什么的。这些学校都是有政策的。”
柳勇不断地搓着手，神情局促地说：“好好好，这怎么使得？这多不好意思。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老公打断他的话：“哥，我媳妇儿都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行了啊，赶紧回吧，我们一会儿也要出去了。”
柳勇这才将钱揣进兜里，还掖了掖口袋的边缘，朝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我看着这个被生活逼弯了腰的男人，心里无限叹息。
等柳勇出门后，老公这才带了几分不悦地问我，怎么就突然那么大方，给了两万给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从来都是有借无还的……这有了头回就有二回三回的，烦都烦死了。”
我挽上了老公的胳膊：“老公，咱家闺女已经八岁了呢。这孩子读书，都是大事儿。何况那孩子考的也是好大学，往后啊，他们家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的。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吧。何况，我一直都觉得柳家人实在是让人敬佩，姨夫生病这么多年，他们家人都不离不弃，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老公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事儿。
如今两万虽然不少，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特别多。多辛苦一点，过段时间就赚回来了。
这事儿也就这样揭了过去。
3.
之后，表叔贺重做完手术后，我和老公还特意去看过。
一家人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承诺会尽快还清。
老公看着虚弱的表叔，连连表示不急，先调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后来，听说表叔手术后恢复得还挺好，贺帆不放心，就将父母都接去了打工的地方，一家人在一起。
至于那十万块，再也没人提起。
三五年过去后，不见贺家人还钱。开始几年，过年过节的还有打电话发信息，后来连这都少了。
因为常年不走动，我们也不知道贺家的情况。
我和老公的经济情况一直还可以，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去问帐，这事儿就这样搁置在了这里。
后来，遇上经济形式不好，生意难过。
我和老公原本十来家的水果超市关了大半，亏了不少钱。
这一年，我们家仅靠一家水果店维持日常开销。
前些年存了点钱，我倒也不至于心慌。
这日，老公兴冲冲地跑过来跟我说他一个老朋友有一个好项目，邀他一起，只需要六十万，事成后就能收益翻倍。
他说的那个朋友我也认识多年，以前做生意时也有打过交道，口碑向来不错。
我也心动了。
家里的积蓄基本就这些，我们俩一商量，狠了狠心，将钱全部投了进去。
不过一年，血本无归。
正逢这个时候，婆婆生了重病。
我跟老公被逼着将手里两套房子中的一套卖了，才算是凑够手术费。
一时间，家里愁云惨淡。
偏今年女儿又要上大学，因着成绩不好，只考上了个三本，学费还老贵。
如今，家里是一点钱也拿不出来了。
可学也不能不让孩子上。
我和老公想起了当年借给贺帆的那笔钱，我决定去要。
十年了，再困难也该还了。
再说，我们自己现在也困难。
我先给我妈打电话打探了下情况。
我妈说他们家现在挺好的，贺帆这些年有出息了， 自己办了个外贸厂子，赚了不少。听说家里盖上了别墅，在县里买了房，还在打工地买了房。
我心一惊。
当年的事儿，因着贺帆临走时求着我们别说出去。我和老公知道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就真的谁也没说，连我爸妈都没告诉。
一听这话，我赶紧将当年他们家借钱的事儿说了，又说了如今的为难。
我妈大吃一惊，问我缺多少，她和我爸给我们凑点。
我哪里忍心要他们的钱？只说先去贺家要帐。
4.
想着空手上门不太好，我和老公还特意买了点水果。
一进门，贺家人倒是很热情。
正巧，贺帆和贺重都在。
当天他们家正在请客吃饭，吵吵闹闹的，我和老公也觉得不好开口说这事儿。
可又不能白跑一趟。
我硬着头皮朝贺帆开口：“表哥，我们有点事儿找你，咱们能不能单独说会儿话？”
贺帆笑眯眯地说好。
带着我们上了楼。
表叔也跟了上来。
进了房间，贺帆又是拿零食又是拿水果又是倒水的，忙得不亦乐乎，但就是不问我们为何而来，也闭口不提当年借钱的事儿。
我和老公对视一眼，心里一沉。
我心一横，开口道：“表哥，前些年生意不好做，我们亏了不少。如今，我们也是度日艰难。十年前，你找我们借的那十万，是不是还我们？”
室内一静。
我抬头就对上贺帆似笑非笑的眼神。
